第836章 帝國主義行徑(八)
看了看在場的這些大資本家的代表,可以說囊括了國內最有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思想的一群人,笑問道:「這是你們這個團體的集體看法?我和尼德蘭之間談的東西都是公開的,我想沒什麼能讓你們憤怒的東西吧?」
一人道:「這個我們相信,只不過我們希望陳先生能夠多考慮現實的東西。我們是共和國,當然我們認為共和是傳統是正確。我不知道陳先生和尼德蘭的接觸單純是為了利益,還是說因為尼德蘭是共和國,所以你就要為了這個正確和傳統對尼德蘭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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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健搖頭道:「你向來知道我們黨派的宣傳,那種共和國我們並不覺得那就是正確的。」
「那就最好。有些話我便直說,既然陳先生不是因為對方是所謂的共和國就有所鍾愛,那我們便只談利益。」
陳健點頭道:「當然可以,你們聚在一起難道不也是為了利益嗎?我們和你們談我們的理念,也是對牛彈琴。但至少有一點,我們都是相信利益分析的,只不過我們用來爭取一些東西,你們用的牟利就是。」
這種針鋒相對的話並沒有嘲諷,對方也坦然接受,一人想了一下,用很直白的話說道:「我們內部的意見已經定下來了。不管是南洋公司還是我們印度公司,都不希望陳先生和尼德蘭保持親近的關係。可以說,尼德蘭妨礙了我們兩個公司的利益,而我們兩個公司不僅僅是本公司,還有背後的經營地主和工廠主。」
「如果歐洲就要亂起來,我們認為這是一個建立新秩序的機會。即便我們現在不想承認,或者說在感情上、情緒上亦或是榮耀上都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此時世界的貿易秩序是歐洲人主導的,所以我們必須破舊立新。」
「他們已經環球航行了一百多年,他們在亞洲、非洲、南扶桑等地都建立了據點,主導著貿易,但又矛盾重重。」
「所以,歐洲如果必有一戰,就是我們主導世界貿易秩序的機會。我們不希望有任何人影響或是阻礙這件事,為了祖先,也決不允許。」
陳健嘴角抽搐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
世界貿易的秩序和世界秩序並不相同,但世界貿易秩序就像是蛆,而世界秩序則是蒼蠅,兩者的關係太過密切而且一脈相承。
當世界因為貿易被從一個個孤島變為一個真正的球形的世界後,才有資格討論世界的秩序。
對墨黨而言,他們想要的是世界的秩序而不是世界貿易的秩序。但對陳健來說,卻明白想要世界的秩序必須要有一個新的世界貿易的秩序。
對方看到陳健點頭,接著說道:「南洋公司很不滿荷蘭人在歐洲的制海權和貿易壟斷,他們當二道販子賺了太多,南洋公司很不滿。四年前,南洋公司需要一個二道販子深入到歐洲,但十幾年後歐洲大亂之後,南洋公司已經不需要這樣一個二道販子了。」
「我們印度公司想要地租,但也想要香料貿易,所以我們即不喜歡葡萄牙人,也不喜歡尼德蘭人。我們不需要一個荷蘭。」
「我希望陳先生認清楚一個現實,在之前你和荷蘭人合作,那是因為你們力量不足。」
「的確,你們墨黨加上陳先生的那些工廠和名聲,被國人戲稱為第三十七個郡。但是,陳先生你要搞清楚,你們第三十七個郡需要和荷蘭人合作因為你們力量不足,但是……共和國還在,就算如你們所說共和國的階層是割裂的,但是共和國其餘郡的力量並不是不存在。」
「第三十七個郡需要拉攏荷蘭人站穩腳跟,可三十七個郡不需要和荷蘭人虛與委蛇。」
「如果歐洲大亂,南洋公司既希望西班牙衰落給予南洋公司更多的貿易權,同樣也希望荷蘭的海權優勢完蛋,讓南洋公司可以繞開他們在歐洲進行直接貿易。」
「同樣,我們需要一個衰落的沒有力氣伸到亞洲印度和香料產地的西葡共主國,但也不想要看到一個代替了西葡共主國的尼德蘭在亞洲耀武揚威。」
「你們是第三十七個郡,而不是一個和第三十七個郡勢力一樣的國,你們背後不敢說有三十六個郡,但是六七個郡的力量還是有的。錢,沒問題;人,沒問題;所以我們希望陳先生在和尼德蘭、瑞典或是其餘歐洲國家交涉的時候,能夠為今後鋪路,定下基調。」
陳健問道:「什麼基調?或者說你們到底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歐洲?」
對面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法國,而不是一個強大的荷蘭。希望陳先生能夠把力氣放在這方面。」
從馬尼拉馬六甲跳到了西班牙,再從西班牙跳到了尼德蘭,最後卻跳到了之前根本沒有提及的法國,對面那些人卻不以為詫異,淡然道:「歐洲的局勢我們或許不如陳先生了解,但是如陳先生所說的歸納法,這種邦國林立的時代總有相似之處。如陳先生寫的《環球見聞錄》中所說的中國的春秋戰國、日本的前幾十年、我們在統一戰爭之前的局面……都差不多。」
「我們的祖父輩參加過統一戰爭,那一代縱橫捭闔的人還未死絕,他們的思想還未雪藏,我們的頭腦清醒的很。」
「一如百年前的強大的衛侯國,當初姬夏分封的時候就註定了衛侯想要保持強大就需要強大的陸軍。一如現在的偽齊國,他們想要立國就需要強大的海軍。」
「我們需要西班牙衰落,我們也不希望尼德蘭的海軍繼續在歐洲縱橫,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法國。強大到可以威脅西班牙,逼著西班牙繼續維持陸軍;強大到可以威脅荷蘭,強大到可以威脅北部的那些邦國,反過來又倒逼著法國四面受敵不得不把精力放在陸軍上,建不起可以威脅到我們的海軍。」
「歐洲的土地和人,對我們毫無意義。我們需要的是海權,是貿易權,是海外。不管我們與貴黨之間的分歧到底是怎麼樣的,但有一點,大荒城離歐洲也不遠,貴黨也不希望你們的世外桃源被歐洲威脅。」
「讓法國當那條拴著鎖鏈的狗,去咬西班牙和荷蘭。那麼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不管是印度公司還是南洋公司,所考慮的那些問題都不是問題,這是治本。」
「什麼馬尼拉、印度、非洲奴隸貿易、西班牙殖民地走私貿易、歐洲直接貿易,還有貴黨的大荒城計劃,種種這些,都可以解決。」
「治了本,標自然會治好。而如果只糾結於單一的問題,那都是治標不治本。當然,如果陳先生的運作可以讓瑞典強大,從而建立一個北方的信教德意志聯盟與法國對抗,那是最好的。更遠來說,我們不希望看到一個單獨強大的、可能閉鎖關稅的大法國,但這就屬於意外之喜了。」
閉關鎖國,未必是錯的,假使真像這些人說的那樣法國一家獨大,閉關鎖國發展內部市場那就是唯一正確的選擇,否則沒有強大到與閉關無異的關稅保護,死路一條。
這些人說了這麼多,一些問題也就變得有趣起來。
現在的英國,在這些人眼中只是個無價值的小國。
新海權的代表此時是荷蘭,舊歐洲殖民體系的王者是西班牙,需要扶持當瘋狗四處咬人的是法國,而英國的地位在此時幾乎沒有存在感。
這些人的野心太大,但野心還沒有大到所謂一統世界的地步,因為那樣無利可圖。他們的野心也只是成為世界貿易的主導者,換句更為直白的話說就是世界殖民秩序的主導者。
這一點並不難,看起來很嚇人的夢想,實則要面對的敵人並不多。
一個在亞洲兩千多人、二十條武裝商船的荷蘭印度公司;一個連海盜都無法自己清剿,需要和共和國簽訂《反海盜公約》飲下鴆酒的西班牙殖民地總督區;一個被荷蘭打擊了幾十年在亞洲地區已然衰落,對於西班牙共主很不滿的葡萄牙;以及一個必要的時候給予貸款和武器支持的法國。
前三個需要赤膊上陣,而就算實力最強的荷蘭,此時也不過二十來人外加二十條武裝商船。所謂的第三十七個郡需要應付,但國內有共同利益的資本和權力集團不需要去應付,只要墨黨不再後面伸手,有信風和洋流和天涯海角攔截的優勢,荷蘭人在亞洲的那點勢力實在不夠看。
後一個,則需要發揮出當年統一戰爭之間縱橫捭闔的攪屎棍子精神,合縱連橫,挖出一個讓歐洲不可能安穩的大坑,藉助陳健所說的歐洲大亂,徹底建立歐洲的互相制衡的新秩序。
就像是法國這個問題一樣,看上去和馬尼拉呂宋馬六甲香料群島都無直接的關聯,但卻可以從根本上撬動這些地方。
聽到這些人的訴求,陳健明白自己以後可以遠離這些人了,他們已經開始學會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帝國主義者和殖民主義者,這一階段的教學也算是完成了。
正如這些人的小集團破天荒地排除了陳健一樣,陳健也需要從今之後和這些人徹底劃清界限斷掉瓜葛。
當這一切真正發生之後,自己要做的就是和這些人進行鬥爭,這些二十年內的盟友終究會成為自己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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