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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帝國主義行徑(六)

  歐洲本來只有兩個民族,平民和貴族。

  平民的時代已經伴隨著遂發槍悄然來臨,但很多人還渾然無知,主權國家能也只能在發生在平民真正開始參與國事的是時候,也就是需要大量平民當兵送死的時候。

  陳健此時這樣說,只是為了堅定古斯塔夫與國外資本站在一起的態度,而資本如同毒癮,不是他想要戒除就可以戒除的。

  瑞典使者有些理解陳健的意思,這些話聽起來讓瑞典人很不舒服,但在此時卻不能做出反駁。

  至於說瑞典到底是誰的國家、誰的瑞典、主權到底是什麼東西……等等這些問題,這時候只能說說。

  合約到底認不認,永遠不是靠嘴皮子。憑一雙拳頭打的條約毫無意義就是不認所謂秩序也無可奈何的事,並非沒有,但瑞典肯定沒有這樣的力量。

  瑞典此時不僅僅需要貸款,更需要招商引資,那些上好的鐵礦在地里,沒有資本和技術永遠也不可能開發出來,原始而落後的採礦冶金技術讓鐵礦只能是鐵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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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西班牙鑄造銅幣,導致銅價升高,瑞典也有一些銅礦,可是每年換來的銀幣實在可憐。

  在籌備委員會提出貸款和開礦的時候,瑞典使者已經達成了目的,剩下的就只是討價還價,但陳健顯然想要讓這筆貸款和支持擁有更多的政治附加條件。

  「總督先生,您的話我會轉達給國王陛下的。至於能否同意,就不是我可以決定的了。」

  「這個我清楚,所以我的這些話就是公司的底線。從這裡前往斯德哥爾摩距離遙遠,每一次談判都需要太多的時間,而我們並不缺時間。所以,我希望在你回去後,所有的條件都能達成,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儘快組織力量和資金,進行投資。你要知道,商人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利潤。現在有利可圖的地方太多,如果不能快點達成協議,這些資本會流向何處我也難以預測。」

  陳健想了一下,又問道:「既然官方的支持不太可能,那麼我建議你最好不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過些日子,你可以和我一同南下,去親眼看看閩城的礦場、開採方式和冶煉方式。我想,這些可以幫助你們做出決定。」

  「總督先生,雖然我在閩城只逗留了幾天,但是我相信貴國的冶煉技術是很先進的。」

  「有些事,親眼看到和猜測的,完全不同。」

  「好的,我會親眼去看看的。」

  「看過後你會相信,選擇我們比選擇荷蘭人或是波西米亞的那些有開礦技術的人要強。無論是資金還是冶煉的技術,都不會差的。於貴國而言,人口稀少,最需要的就是提高每個工人的勞動效率。」


  採礦和冶煉了多少,瑞典人無法決定。不過冶煉的越多,征取的稅也就越多,如果瑞典王室堅持壟斷銅鐵的出口專營權,這也直接關係到王室的收入。

  這一點可以作為討價還價的內容,就算瑞典王室壟斷金屬出口的專營權,也需要公司這邊的人幫助運輸和售賣。

  此時的瑞典除了糧食也沒什麼可以大規模出口的東西,但將來可能影響到德意志北部,這是南洋公司和其餘資本集團繞開荷蘭人的商業壟斷正式進入歐洲的絕佳機會。

  採礦業作為最早擺脫了手工業模式的產業,資本的力量強大,新技術的採用也最為廣泛,也是最好的切入點。

  對籌備委員會所代表的那些股東而言,在瑞典開採礦產,可以更為方便地供應歐洲市場,刨除掉運輸成本和一些招商引資的政策優惠,利潤很高。

  雖然會對南洋公司的一些商品的利潤產生影響,但是南洋公司的資本集團也認為這次投資長久有利。

  就算放棄一些熟鐵、生鐵和銅的利潤,只要能夠在瑞典這一處撕開荷蘭的商業壟斷優勢,再投入數倍的銀幣也是可以嘗試的。

  資本集團的兩股力量在陳健的斡旋和撮合在,早已經達成了一致,並且開始第一次嘗試預期回報率超過五年的長效投資,以及類似當年呂不韋支持子楚一樣的政治投資。

  演習場上的硝煙結束的時候,陳健和瑞典使者之間的交流也宣告結束。雙方看起來並沒有談太多實質性的問題,可瑞典使者已經十分滿意,確信這場投資和貸款是真誠的,因為陳健已經點頭。

  剩餘的日子,瑞典的使者只是繼續和籌備委員會的人繼續商討細節,靜靜地等待著陳健返回閩城的日子。不再去找別人,也不再去嘗試和共和國的官方禮部接觸。禮部還在理解哈布斯堡、天主教和西班牙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認定最大的敵人是西班牙,於瑞典的事並不是特別的關心,也不太相信這樣一個孱弱的北歐小國可以撬動整個歐洲的局勢。

  這並不是瑞典的問題,連和西班牙真刀真槍打了幾十年的荷蘭人,官方在態度上也是模稜兩可。

  主持談判的,仍舊是看上去的民間力量,即便有一些大家族伸手,也仍舊是以非官方的名義進行的。

  而荷蘭人想要的東西又太多,尤其是想要一個官方層面的條約,因而陳健與荷蘭人最早接觸,但仍舊進展聊聊。

  古老的共和國有太多保守的勢力,他們的利益並不在海外,所以對這些事興趣並不大。

  荷蘭的印度公司和銀行家、商人,壟斷著省議會的權力,維持著尼德蘭的政局,所以貿易問題就是尼德蘭統治階級的問題,也就是統治階級化身的尼德蘭聯省共和國的問題。

  可這邊的統治階層中,海商、工廠主、資本家們,並沒有取得完全的優勢和權力,所以整個偽裝成共和國主體的統治階層內部充滿了分歧,也就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海外和貿易上。

  地主階層們渴望土地,但他們渴望的不是大荒城、黑天鵝河那樣的豐腴但卻沒有人耕種和可供剝奪勞動力的土地。如果那些敵對的國家就在周圍,而且在文化圈之內,他們一定早就高呼著戰鬥到底、建立新秩序之類的口號鼓動戰爭了。

  保守、守舊和反動的一部分舊家族本就對資本集團的成長充滿戒心,而且他們沒有進行海外投資的意願,比起大量土地的利潤,資本主義的盈利方式有很大的風險性,他們也不喜歡。

  至於普通的富裕自耕農們,他們的生活和海外發生的貿易並不太大的關係,他們不關係也不支持。

  而富裕自耕農更往下的那些國人,並不屬於統治階層的一部分,哪怕連基本盤都算不上,這些與他們更無關係,而且就算有他們一無組織,二無影響力,說話只當放屁,沒人會聽。

  到頭來,整個共和國中,最為熱衷擴張、海外投資和海軍建設的第一批帝國主義分子,能也只能是有資本家。不管是商業的還是工業的,都是如此,手工業優勢和價格革命還未發生的優勢下,工業資本和商業資本的利益是相同的。

  也就是陳健用了十餘年時間,以閩郡為中心養出的那一批怪獸,以及被這一批怪獸所影響的北方的一些家族資本。

  帝國主義分子不僅僅熱衷對外擴張、投資和壟斷,在國內也是一樣,誰擋住了他們擴張的步伐,他們就會想辦法把對方幹掉,並且努力成為真正的統治階級的主流,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

  閩郡的很多人,已經親身感受過了對歐貿易和對西班牙殖民地貿易所獲得的超額利潤,這種感覺就像是摻了麻葉的菸草,讓他們欲罷不能,而且資本本身的逐利性也逼得他們停不下來。

  一些在都城的、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家族也逐漸明白了這裡面的道道,一些家族已經與南洋公司接觸並且達成了關於擴股的一系列協議,力圖促成一個資本、權利的聯合怪獸。南洋公司的資本對他們提供支持、他們依靠南洋公司的資本和力量渴求更大的權力,並暗中承諾在掌權後給予南洋公司更大的支持。

  這些幕後的交易,與已經展示出來的共和國權力鬥爭和高層的內部矛盾,在陳健故意張揚的與荷蘭、瑞典、英國等國的使者宴會或是接觸後,變為更為尖銳。

  一方面,是那些守舊勢力對於外部的一切並不關心,因為那不涉及到他們已有的利益,尤其是土地利益,所以整個共和國的官方內部意見不合,反應遲鈍。

  另一方面,是陳健、南洋公司、礦產冶金投資籌備委員會等各種新興勢力的主動接觸、主動反應、主動爭取,甚至繞開了官方層面,第一次正式以資本的力量涉足政治——雖然不是國內的。


  兩種對比之下,一些人終於心生不滿。

  他們不滿的原因,並非是共和國官方禁止他們進行這樣的投資和接觸,事實上官方也沒有禁止而是默許。

  但僅僅默許是不夠的,他們不滿的原因是共和國竟然沒有主動去維護他們的利益、主動以國家的力量去幫助他們的資本盈利,或是以國家層面的士兵和戰爭來支持他們,甚至竟然沒有在國人議事大會上討論加特別稅擴建海軍。

  就在陳健與瑞典使者完成接觸、開始第四次與荷蘭人進行從亞洲到美洲各種利益糾葛的討價還價時,一個當時看起來微不足道的政治團體在都城低調地成立。

  這些潛在的殖民主義分子、帝國主義分子、海外投資集團和工商業資本家們,用很低調很低調的方式成立了一個名為「新秩序討論協會」的組織。

  組織很鬆散,不是黨派,人數不多,而且參與的門檻極高,需要內部成員互相推薦引薦才行。

  這個看起來類似與客廳酒會樣的組織,明明和陳健有很密切的關係,尤其是這個時間段。

  但這個組織卻沒有吸納陳健,因為他們有錢有人有力量,唯獨缺的就是名正言順的名,而墨黨的很多理念與他們格格不入,所以他們需要僱傭更符合他們名正言順的一批筆桿子和喉舌。

  他們暫時離不開陳健,但已經開始為脫離陳健做準備了。他們暫時還在老舊的古典共和國的框架之內,但已經開始為一個新的共和國的立國基礎和意識形態做新時代的定義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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