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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0章 在都城作死(下)

  苜蓿、蕪菁、黑豆、玉米之類的適宜輪作的作物大規模進入北方,陳健撰寫的種植手冊大規模印發,歐洲一些輪作經驗的交流、新的適宜養殖的牛羊馬等牲畜的新血統……

  土豆地瓜的低價廉價酒;大規模占有土地養殖、輪作加甜菜榨糖;海外貿易的北方毛呢紡織品的原材料羊毛;南方棉紡織行業正發生變革導致的棉田利潤升高;數年前陳健先把手拉機賣給東海齊國與開放海禁帶、軋花機的使用帶來的提前數年的棉田規模種植準備與南方隨後數年的棉紡行業發展的延續連接……

  這樣的或是那樣的獲利方式,讓都城附近的土地兼併陡然加速,也讓一些靠商業積累了部分財富的有眼光的資本家開始投資農業。

  種糧的越來越窮,小塊土地經營越來越難,兼併土地有利可圖的動力,資本不夠導致的無法改良和無法興修水利……

  種種緣故之下,原本的一些擁有大片土地的人,用半強迫的方式購買附近的小塊土地,反正糧價不高稍微用點手段就會讓小農破產;用強制的手段收回租佃的土地,打破了原本的租佃體系,讓那些佃戶成為僱工,也讓很多的人流浪到都城,成為不穩定因素和大家族們急需消滅的人群。

  如果科技不能快速發展、不能批量對外移民緩解壓力,用不了一百年,共和國即將爆發一場農民起義,因為暫時看來的工業基礎和外部市場,容不下這麼多的廉價勞動力。

  

  到時候除了打碎重分、小塊土地內卷、保守化穩定化、宗教精神壓迫維穩之外,恐怕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舊時代的精英與有識之士們,已經開始緊張,並且嘗試著找出解決的辦法,翻看著之前陳健送回來的各國地理風土和大概制度介紹,似乎找到了一面鏡子。

  那些地理風土歷史和大概制度介紹的書,是陳健編寫的,他有巨大的優勢,那就是學過某種史觀的歷史教科書,所以編寫的內容不是以歷史上發生的事為主線,而是以生產力生產關係為主線。

  這些書送回都城後,就引起了劇烈的轟動,那些仿佛找到了鏡子的有識之士們也看到了土地兼併之下風起雲湧的可怕。

  從某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角度上看,他們的想法是「反動」的。

  但如果立足現實而不是知道科學工業和貿易的強大,他們的辦法才是最為有效的,最為長久的,最為安定的,甚至可以說是立足舊時代的最優解,沒有之二。

  一些家族也在暗中蠢蠢欲動,試圖去做時代的弄潮兒,借用守舊甚至反動的理念,成為「底層」的代言人,從而實現一場貴族共和到世襲絕對權利獨裁的轉變——比如提出了完美的、守舊反動的社會構想,而且對一些底層充滿了誘惑力。

  一些家族則覺得新的勢力或許會獲勝,也試圖去做時代的弄潮兒,借用的則是相對更為先進的理念,成為「新興勢力」的代言人和支柱,從而實現一場貴族共和到隱藏財富和政治世襲家族資本共和的轉變——比如暗中接觸南方的那些新興資本家,分出家族的子嗣兩邊下注,妄圖和新興勢力融為一體去對抗舊勢力。


  還有一些家族只是保守並不反動,只想著保持共和國的傳統,不想往回退也不想往前走,試圖用傳統的力量去解決這一切已經出現苗頭的問題,並認為傳統會壓制住各種矛盾,只需要在傳統的基礎上修修補補即可,這條船翻不了。

  另一些家族則渾渾噩噩,守舊保守的同時,醉生夢死。不想做弄潮兒,也不想去想這個問題,只是按部就班地、按照數百年的習慣過著他們的日子,似乎天下安穩著,反正哪年還沒有幾場暴亂?如今的暴亂和以往也沒有太大區別。

  家族之間的明爭暗鬥;國人感受到的切身的變化;國人族群所構成的發現新大陸的榮耀;懷揣著很多問題想要詢問陳健的活動家;海外利益權利尋租的巨大誘惑;心懷天下者的迷惘不安與難見出路……

  種種這些,造就了這一場盛大的歡迎儀式。

  論起陣勢,百年之內也就比統一戰爭之後的凱旋儀式要差,當然除了這件事倒也沒有什麼值得如此慶祝的大事了。

  蘭芳號抵達港口的時候,遠遠地就能看到人山人海,旗幟飄揚。

  在港口的艦船主動讓開,軍艦鳴炮致意,潔白的羊絨毯從碼頭鋪出很長,士兵們守在兩側維持著秩序。

  沒有經過提前的演練,也沒有預先的通知,陳健和船上的人倒也沒有被這樣的陣勢嚇住,怎麼說也是見過大場面、見過風暴、見過最殘酷的大海、見過數萬移民的人。

  船上的人都已經換上了最為傳統的服飾,一些特殊的長衫也都小心翼翼地從箱子中取出,整理著頭髮,小心地撫平衣衫上的褶皺。

  靠港之後,數千人自發或是提前安排的歡呼聲,讓陳健後面的少數人有些飄飄然。

  陳健倒是淡定,上輩子並不白活,這樣的場面還不至於驚慌失措。

  許多人朝著陳健和這一行人前面的羊毛毯上投擲著番茄、菸草、玉米粒、土豆果、方糖、葵花籽、花生之類的作物,這是一種表達喜悅的最為簡單的方式。

  官方的馬車就在前面等待著,故意留出了這樣一條路,算是送給陳健的虛榮的禮物,很多人覺得他有資格承受這樣的歡呼。

  但人群中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一個人手中拿著一把玉米粒,也跟著眾人一起歡呼,擠開了人群,來到了維持秩序的士兵身邊,手悄悄摸向了隱藏在裡面的口袋。

  裡面是一支燧石短銃,壓實了鉛彈。

  沒有人指使,也沒有人操控,僅僅是出於個人的目的。

  士兵們維持的秩序讓人群和陳健之間有大約四十步的距離,四周人又擁擠,而且只有一次機會。

  這人明白自己只要掏出槍,下一刻就會被憤怒的人群打倒,看著陳健緩緩走過,他心裡越發緊張,心說如果再近一點就好了。


  周圍擁擠的人群讓他的手臂很累,眼看著陳健就要走過去,那人咬緊牙掏出了短銃,對著遠處的陳健就是一槍,在煙霧中也不知道打沒打中,大喊道:「是你讓一切都亂了!為國人除害!」

  槍響之後,負責迎接陳健的官員和負責警戒的軍官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周圍的人群也轟地一下就亂了起來。

  幸運的是鉛彈從陳健的頭頂飛過,只是打散了一縷頭髮,命懸一線。陳健反應過來之後,身邊已經被好幾個人圍住。

  他倒是沒怎麼害怕,死不死的另說,上輩子血雨腥風也算是經歷過無數,抬起手摸了摸被打散的頭髮,失笑地搖搖頭。

  等了大約十幾秒,發現並沒有炸彈投進來,陳健終於放心這應該不是一場有計劃的刺殺。

  這年頭最為流行的就是十步之內人可敵國,各國這樣的事層出不窮。好一陣等局面控制住後,那名孤膽刺客也已經被控制住,原因很快就問清楚了,還是因為陳健的出現帶來的種種變動,讓很多人的日子從以往的傳統生活中剝離出來,有人過得好,自然有人過的壞。

  士兵們團團將陳健圍住,生怕再出這樣的事,陳健等了半天沒等來炸彈,又聽那刺客說了理由,心中也放開了,正好抓住機會為自己的都城之行引發點風波。

  極力要求之下,士兵們圍住陳健,陳健踏上馬車,臉色如常地和眾人打了聲招呼。這種淡定,引來了眾人又一次的歡呼。

  在士兵的保護下、在官員的注視下、在那些大家族勢力的傾聽下,陳健語出驚人。

  「共和國的國人們,我剛剛差點被殺。至於理由,你們也已經知道。」

  「可是,共和國的國人們,這些玉米、甜菜、土豆、農地上的新機器、紡紗的新機器,確確實實可以讓我們過得比以往更好。」

  「按說一台水力的紡紗機可以帶動百餘個紗錠,幾個人就能看過來;按說一台織機可以織出原本兩倍的布匹;按說土豆玉米的種植,可以讓原本吃饅頭的每個月吃上一次肉,讓原本吃不飽的至少能吃飽。」

  「我這樣想是沒錯的,按照數學來算也是沒錯的,可結果卻並非如此,所以我差點挨了槍。」

  「國人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到底是這些新東西的錯?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的錯?誰來告訴我?」

  「國人們,那些失地者的痛苦,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你們知道大荒城的存在,可是移民需要錢、需要造船、需要種子耕牛……那裡有成片的值得開墾的土地,可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土地空著,長不出糧食。沒有勞作的土地,價值何在?可國內卻是大量想要勞動卻不能的失地者,承受痛苦。這合理嗎?是什麼禁錮了勞動?是什麼禁錮了國人財富總量的發展?」


  那些來迎接陳健的官員和軍官,以及大家族勢力的一些人,聽到這的時候,臉色比起陳健剛才遇刺的時候還要白上數倍,可眼看著這些人已經被陳健煽動起來,已經有人再喊不合理,已經有人再問為什麼……這時候制止已然不可能。

  不少人暗暗擦著汗,心驚肉跳地擔心陳健又要喊出什麼嚇人的話,心說這可真是服氣了,一回來就開始折騰,這才叫唯恐天下不亂啊。誰能想到一場歡迎會能扯這些?你說你爬上去喊一聲共和國萬勝、指著那些新作物說這是共和國美好的未來,這樣多好?大家都笑呵呵振奮不已,怎麼還沒進城就先捅出這麼大的事?

  殺又不敢殺,制止又沒膽,名望在那擺著,終究只能期待一場秋雷劈死陳健就最完美了。

  然而陳健卻壓了壓手,讓四周的聲音靜下去,用一種仿佛為民請命般的語氣喊道:「國人們,我會以國人議事大會代表的身份,提出提案:徵收累進稅、徵收超額土地稅,統計全國的失地者,批量將他們移民到大荒城、移民到南方大陸。既然一些家族是共和國的支柱,是國人的守護者,難道這時候不正是讓他們用另一種並非槍炮戰馬的方式來保護國人的時候嗎?」

  他不懷好意地衝著四周激動起來的眾人鞠躬行禮,在一陣又一陣歡呼中走下了馬車,看著遠處那幾個臉色蒼白的人,一臉嚴肅心中卻憋不住笑。

  讓那些人革自己的命?痴人說夢。

  可他們不革自己的命,國人議事大會傳統的神聖性,可就被一個否決提案自我毀滅了。

  配上一番國家與國人的宣傳,這件無中生有無事生非的事,很快就要搞得天下皆知。

  陳健向來不靠神仙皇帝的施捨,只不過有人有幻想,那就只好幫那些人打破這幻想——不是我們沒想過靠施捨和良心,是事實證明這無效。

  趁機製造了這樣一個大新聞,畫了一張必然破碎的大餅,陳健施施然地坐進了馬車朝著都城進發,心安理得,面色紅潤。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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