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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7章 教科書式的勝利(下)

  「程副指揮已經和魯軍開戰了,以程部兩個師,面對魯軍三個師,戰鬥保守估計,也可以進行四個小時。」

  戰馬上,譚金方、張國棟兩人,進行著簡單的戰場推演。「在十五分鐘前,我前哨尖兵已經遭遇魯軍偵察兵,兩下短暫交鋒後,魯軍主動撤退。我們前往戰場的消息,魯軍應該很清楚了。以三個師對四個師,魯軍能做的,多半就是穩固防線,以守為攻。那樣,等到徐總指揮的總預備隊到達,以五個師對三個師,就算是人頭換人頭,也換死了他。我軍以五師兵力,逐漸消耗魯軍,最終將其全部殲滅,這將是一場教科書式的勝利。」

  

  兩人的年齡都不太大,也是徐又錚一手提拔的嫡系將領,對於這次戰鬥,自然是完全傾向於自身所處派系,並將此看做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私下裡,已經得到許諾,戰後兩人都有機會在山東擔任要職。

  不管是從報紙還是從其他方面,都可以了解到山東的富庶。能到那地方駐軍,自然是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是以兩人及部下的士氣都很高,以打下山東後,放假三天以及山東各大城市皆有女校,女學生成千上萬為激勵手段,即使頂著烈日,軍人也不叫苦。

  譚金方看看懷表,估算著時間「我們的速度應該放慢一點。如果去的太早了,老程的部隊損失太小,將來怕是在山東問題上,他還是會說話。」

  張國棟搖頭道:「話不能這麼說,未來的中國,是我們安徽人的天下。他一個山東人,沒他說話的份。到時候一聲令下,把他閒置個總長次長,看他還能怎麼著?我們打完魯軍,還得去解決西南各省,如果部隊損失太大,到南面就不好打了。再說,子揚還在前線,我們怎麼也要幫自己同學的忙。」

  譚金方看著自己的同僚,心內暗覺好笑:等進了山東,誰還願意去西南?這種話,也只有你個實心眼信。至於同窗情義,比起督軍寶座來,又算的了什麼?

  忽然,身後一騎馬,沒命的跑過來,卻是譚金方部下的參謀李文楊。這是個軍中有名的異類,射擊、格鬥、馬術全不及格,但是在戰術制定上,卻有著驚人的天賦。正是靠著這點,才能保住參謀的飯碗。但是這個人懶的出奇,既不喜歡與同僚應酬,也不巴結上官,最大的愛好就是研究古董。所以,在部隊裡存在感很低,也很少見到他像今天這樣焦急的過來。

  「師座,請命令我軍停止前進,向廊坊撤退,否則將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後撤?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的前鋒在和魯軍接火,你現在讓我們後撤?」

  「師座,我們面前魯軍雖然編制是三個師,但卑職查閱魯軍戰報及相關補給資料,其在山東會戰時參戰的各師,都有兵力大於編制現象。實際兵力,可能三個半到四個師。而以我軍的行動速度,到達戰場時,很可能前方戰時已經結束,有備而來的魯軍以優勢兵力攻擊我疲憊之師,勝負無須猜測。我軍兩師一旦不測,徐總指揮的那個師,怕也支撐不住。現在山海關一線奉軍,仍持觀望態度,所忌憚者,即我軍龐大軍勢。如果我軍軍勢不能維持,則奉軍必然出手,內外夾擊,我軍將面臨最惡劣之結果……」


  譚金方的面孔一寒,「胡說八道!我們的袍澤正在和魯軍作戰,我們怎能棄友軍於不顧?程將軍是我北洋老將,素有韜略,雖然其兵力少於魯軍,但是以我邊防軍的素質及裝備,足以與敵人周旋二十四小時以上。以我軍現在行動速度,用不了半天就能抵達戰場,正是兩軍勝負未分之時,我軍參戰自可一錘定音。而且還有探路尖兵時刻匯報戰場動態,即使有變化,也可做出調整,有什麼可擔心的。回你的位置上去,再敢動搖軍心,當心我槍斃了你!」

  李文揚無奈的撥轉馬頭,向後而去,「果然是這樣……把性命交在這樣的主官手裡,實在是太不幸了。我感覺還是應該早點退役,然後去做考古工作更適合我。可是現在退伍,又由誰支付我工資和退伍費……」

  譚金方被手下參謀搞的很憤怒,如果再拖慢形成,可能會被同僚笑話自己的膽子和部下一樣小。於是他也下達了加速行軍的命令,部隊在寬闊的官道上小跑前進,步兵與特種兵之間的距離也在不經意間加大。

  遠方的槍聲傳來。一路上,這種槍聲已經響過多次,兩軍游騎、偵察兵與反偵察兵的較量從來沒停過。可是這回槍聲比起前幾次都密集的多,很快前鋒就傳來消息。在我軍兩翼,發現大批持魯軍旗幟的西洋部隊,正在向我軍展開攻擊。且正面又被布設大量地雷封鎖道路,排雷需要一定時間。

  「泰西僱傭兵?山東看來黔驢技窮,連最後的底牌都露出來了。」

  兩名師長不驚反喜,洋人的部隊畢竟有限,自己這麼龐大的部隊如果鐵了心想沖,怎麼也能衝過去。至於地雷更是小把戲,為了應對魯軍地雷,皖軍準備了數百匹馱馬,以馬沖地雷破壞魯軍地雷防線,為部隊打開一條通道。魯軍連洋兵都派出來,那只能證明一點,前線戰場肯定打成了膠著戰,自己這支部隊一旦進入戰場,將徹底改變戰爭走向。

  「全力進攻,打開通道。國棟,我們每人各抽一個半團,跟這些洋人打阻擊,其他部隊繼續前進。」

  通過望遠鏡觀察,洋兵的數量大約在兩個團左右。可是自前金時代起,國人就養成了懼怕洋人的習慣,不管是一手酒瓶一手步槍大喊烏拉衝鋒的鐵勒大兵,還是那些普魯士人,都讓士兵感到心驚肉跳。為保險起見,他們決定留下三個團與洋兵接火,同時派兵通知後方徐又錚,請其派出部隊迅速驅逐這些洋兵。

  槍聲炮聲,在田野間響徹,莊稼在軍靴的踩踏下,早已經不成形狀。離戰場稍遠的位置,一騎高頭駿馬上,原青島守衛司令王斌承放下望遠鏡,朝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士兵道:

  「弟兄們,你們大家知道,我是個旗人,還參加過宗室黨。因為這一點,自共合以來,都拿我當個賊看,生怕我有朝一日領兵叛亂。只有大帥給我高官厚祿,讓我執掌兵權。今天,到了我報答大帥的時候了!大家來自山東的補充團、屯墾團,民兵,本來就是預備到關鍵時刻為大帥效力的,現在機會來了。我向大家保證,只要活捉徐又錚,就能爭取到一個師的番號。今天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從預備役變成正規軍。想要享受正規軍編制的,跟我沖!我如果在這場戰鬥里後退,你們誰都可以槍斃我。你們如果後退,不管是誰,我也會毫不客氣的就地正法!」


  譚金方等人對於戰場了解不多,其部下偵察兵又在魯軍特種部隊的重點關照下全滅,探查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是以兩人認為,在路上打阻擊的只有兩個洋人兵團,卻不知,總數達一萬一千人,已經是一個迷你師級別的魯軍次級部隊,正如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巨獸,等著吞噬祭品。而在兩師的正前方,已經消滅程、宋兩師的魯軍,已經布置好陷阱,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品嘗勝利美酒的美夢,轉眼被無情的現實擊碎。以急行軍前進的皖軍,與後方特種兵脫節,實際到達戰場部隊,只有兩個半旅的步兵,還沒來得及觀察戰場變化,就為魯軍的炮火所轟擊,隨後就發現,鋪天蓋地的魯軍席捲而來,一記重拳擊在皖軍的小腹,將缺乏淬鍊的共合新軍打翻在地。

  雪亮刺刀,刺穿了邊防軍的信心。驍勇的柔然漢子以及強行徵召的海外勞工,在魯軍刺刀陣面前,都只能後退。皖軍中原有山東士兵,在此時則大力宣傳,魯軍優待俘虜,每人發大洋,頓頓有肉,將整支部隊搞的烏煙瘴氣,反水互擊以及下級暗殺主官的現象層出不窮。

  譚金方憤怒的連斬了兩個營長,也沒能制止住部隊的崩潰。面對魯軍如同潑水般的排槍,皖軍甚至連還擊都做不到,只能趴在地上躲槍彈。他憤怒的踢打著自己的部下,以馬鞭抽向每一個人。

  「怕什麼,那不過是槍彈而已,這種距離的射擊,他們甚至不可能命中一頭大象……」

  話未說完,一發不知何處射來的流彈正中譚金方胸膛,這位年輕的師長,終於二階特晉,成為共合上將之一。而他,只是這次若干二階特晉的將官其中之一。

  皖軍的西線,已經陷入徹底的混亂之中。擔任防禦任務的十五師反皖投直,在陣地上,頓時露了口大缺口出來。直軍趁機而入,直取中宮,以弱勢兵力反倒打的兵力占優勢的皖軍節節後退。

  司令部內,曲豐同眉頭緊鎖,大聲吩咐道:「電話要通了沒有?總指揮那還是聯繫不到?」

  年輕的勤務兵搖著頭道:「電話打不通,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已經派了三名聯絡員向總指揮匯報,卻還沒得到消息。」

  「段香岩……我跟你沒完!」曲豐同的拳頭重重砸在桌上,將辦公桌上的茶碗,砸的一陣跳動。

  他是山東人,因此不被徐又錚信任,在權力上諸多掣肘,這次西路軍各將里,以他的資歷為最老,卻只能和幾個後生晚輩平起平坐,最高指揮權交給了素以無能著稱的段香岩。

  抵達前線之後,段香岩就把自己的指揮部設在鐵路上,以藍鋼防彈保險車作為指揮所,內設司務處,有大廚八人,菸具、賭具若干,另有京城八大胡同內,女性軍事顧問數人,隨時準備和段香帥共議軍情。財政總長張狐,次長梁世怡等,則每天必到指揮部內參贊軍機。而大家參謀軍事計劃的方式,則是打麻將。


  段香帥對雀戰興趣遠高於打戰,每天忙著從財神們手裡贏現大洋,把前線軍事指揮的權力全移交給曲豐同。

  從這一點看,他或許還算是有些能力,知道自己的軍事才幹,遠不及這個助手。但問題在於,他只是把指揮權力交給曲,並沒有明確手續。徐曲不和,在皖軍內並非秘聞,甚至徐在曲豐同身邊還安排了坐探。當這個坐探被查出之後,憤怒的曲當場將坐探槍決,但是與徐的矛盾也已經公開化。

  現在曲雖然有了指揮義務,卻指揮不動其他皖軍各師。現在十五師反水猛撲曲部,曲的部下拼力抵擋,他命令魏宗翰、陳文運兩師救援,兩師竟不服從調度,除了求段香岩的手令,竟是再無他法。

  在指揮部內,曲豐同焦急的踱來踱去,前線求援的士兵,滿身血污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師座,十五師聯合直軍的刺兒彭,在瘋狂攻擊我軍陣地,弟兄們頂不住了。請快點派兵上去,如果再不派部隊,弟兄們就要打光了!」

  曲帶兵素得軍心,臨陣可得部下死力。他也是出名的看不得部下受委屈。那一聲聲控訴,就像是錐子,在他心頭放血,讓他的心裡陣陣絞痛。

  「我知道了,來人,扶他下去休息。」

  通訊兵被送走,指揮部內,十幾名參謀看著地圖,徒勞地進行戰術分析。固然可以制定出若干奇策,但是沒有友鄰部隊配合,以自己一師之力絕對打不贏對面直魯聯軍加上反水的十五師。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曲豐同終於做了決定,「我親自去見總指揮,請他下命令。」

  來自家鄉的勤務兵在旁忙道:「師座,天色已晚,現在出發不安全。」

  這名勤務兵是在直魯皖交惡時,從山東跑來京城投奔鄉親的。曲對鄉親很照顧,而且這個少年練過武,身手極是高明,為人也足夠機靈很受他的重看。他姐姐跟自己的夫人有遠親,拜了她做乾媽,現在還住在自己家裡,經過幾次測試,發現人很可靠,就帶在身邊做勤務。平日這個少年話不多,但是偶爾說話,卻都很是地方。包括坐探的排查,這名少年也出了很多力。

  這場戰役的戰場並不大,雙方的游騎都很容易穿插到對手後方,山東的特種兵實在太過有名,在山東會戰中曾創造豐碩戰果,於獵殺皖軍時,自不會手下留情。皖軍與京城的通訊,現在已經只能依賴通訊兵,電話電報全不能使用,皆因山東特種兵導致。曲同豐也明白,這時候行動不安全。考慮到十五師缺乏夜戰能力,一夜之間戰局倒也不至於大變。

  他點頭道:「就聽你的,明天天一亮,你跟我去找總指揮求救兵。」

  當夜十二點剛過,指揮部外殺聲驟起。上千直軍敢死隊由直軍悍將刺兒彭彭辛壽率領,繞過皖軍警戒哨,竟直接摸到了皖軍指揮所。曲豐同久歷行伍,一聽槍聲,頓時驚醒,披衣而起。


  身前,年輕的勤務兵已經等在那。他吩咐道:「趕快備馬,轉移!叫上文職人員,立刻撤退。」

  「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你懂什麼?夜戰難分敵我,勝負不取決於兵力而取決於準備,這個指揮部我們守不住。」

  「豐帥,我知道。我說的不必,是您不必了。那些直軍,是我帶來的。包括他們繞過警戒的路線圖,也是我提供的。」

  昏暗的燈光中,少年面色如常,仿佛在說家常一樣,敘述著一件極平常的事。曲豐同直到此時才發現,這個勤務兵手上,舉著一支左輪槍。

  「其他人呢?」

  「今天是我給參謀們準備的荷蘭水,現在他們都該睡了。如今只有警衛連在頑抗,已無力回天,豐帥是聰明人,也該知道怎麼做。」

  「你……」曲豐同雖然是軍人,但也自知,白刃相加不是眼前這個少年對手。他絕望的放下武器,「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自問對你不薄,你到底收了魯軍多少好處,居然背叛我?」

  「豐帥,你誤會了,我從沒收過山東的好處,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是山東的人。」少年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了一句令曲豐同莫名其妙的話。

  「我是子彈,我姐姐是曇花。我們為大帥而生,為大帥而死。豐帥,大帥有令不傷你性命,也請你不要讓我們難做。」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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