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被迫低頭(下)
如同龐得祿盤算的一樣,孟思遠並沒有接受龐家的賠償款,反倒是說了很多好話,仿佛要回自己的東西,是欠了龐家的人情一樣。同時在報紙上,刊登了大幅照片,以及配套文字,證明此次五竅珠事件,皆系元豐當鋪所僱傭之掌柜所為,並非元豐當自傢伙計,與龐家亦無牽扯。元豐當鋪信譽可靠,童叟無欺。乃至於這背後涉及多少利益交易,龐家又買了公理報三年GG之事,則肯定與報導無關。
不管大家未來怎麼相處,至少在這個時段內,兩方成了朋友,過去的事,已經全都忘掉了。在交談過程中,孟家拿出了八百兩銀子,代趙冠侯退賠了龐家的聘禮,只是這話誰都沒有說在明處,只在心裡有數。
於龐金標而言,這顆珠子的歸還與否,他並不在意,八百兩銀子也沒放在心裡。他在意的只是蘇寒芝目前的情況,手下人很快就將消息打探出來,蘇寒芝即將與小鞋坊鍋伙的寨主趙冠侯拜堂成親。而他還要把自己成親租好的花轎、執事,全都送到小鞋坊那邊,成人之美。一員沙場衝鋒陷陣,未曾懼過生死的虎將,卻為這事,生生吐了一口鮮血,一頭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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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你邀請我……參加你們的……婚禮?」看著眼前的大紅請柬,蘇振邦臉上的表情是一陣茫然,至於悲傷,倒是談不到。他確實對蘇寒芝產生過好感,但也僅僅限於好感而已,要說為了這種好感,就不希望她嫁人,自不可能。
對他的好意對方沒有接受,又急忙著贖回鐲子斷了聯繫,也就沒了這方面的念頭。現在看到請柬,頗有些不明所以。
作為一個有修養的紳士,表面上的禮儀不會有差錯,該送的祝福也會送,但是心裡的疑惑是肯定的,或者說認為這個混混有點不知所謂。他是體面人,與江湖沒什麼交集,當指撈印之類的事,還是看公理報知道一些,卻也沒往心裡去。
兩下是在兩個世界生活的,對於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方式,蘇振邦其實不是太關注。自認為雙方也沒有交情,怎麼會想到約請自己。
趙冠侯倒是一臉的正色「要不是蘇大夫妙手,我這兩條腿就算是廢了,現在我和寒芝成親,怎麼能不請蘇大夫呢?可是蘇先生貴人事忙,津門不知道有多少父老等著他老人家治傷,實在是請不動,只能請您代替令祖出席,蘇大夫一定要賞光啊。」
不容分說,將請柬塞到他的手裡,然後很恭敬的行個禮,轉身離開,幾名教會醫院的護士醫生只當他跟蘇振邦是朋友,倒也沒什麼奇怪。反倒是覺得這對男女郎才女貌,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蘇寒芝是個極靦腆的性子,被趙冠侯拉來送請柬,於她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折磨。自始至終,她連頭都不敢抬,手緊緊抓著趙冠侯的胳膊,臉紅的像熟螃蟹,等到離開醫院後,她才長出一口氣
「總算是走了,你這人也真是的,咱兩成親,你給蘇大夫送什麼請柬……」
「因為就為了氣他啊。他跟我沒交情,是不可能去的,可是當初他對你很有意思的,我這樣做,就是宣告主權,告訴他,這塊土地已經歸我所有,出於國際慣例,今後不得對我國領土有覬覦之心,否則必以兵戎相見,勿謂言之不預。」
蘇寒芝搖著頭道:「聽不懂你說什麼,你從站籠里出來以後,跟變了個人似的,嘴裡總是多了好多怪話。咱趕緊回吧,我爹那還需要人伺候呢。」
蘇瞎子經過油鍋那場驚嚇,身上受的傷倒是不要緊,但是精神上的狀態卻不容樂觀。他雖然也走了多年江湖,但本身是個極膽小的性子,差點被扔到油鍋的驚嚇,對他的傷害遠比身體上的傷害嚴重的多。
夜晚的時候,經常發起噩夢,大喊著別炸我之類的胡話,人變的有點瘋瘋癲癲的,只有抽大煙的時候,才能讓他安靜起來。
請了郎中,也抓了藥,還請了幾位仙姑來做了法,又到廟裡求了一次爐藥。但是不管什麼手段,對於蘇瞎子的作用都不太明顯。
受時代的限制,即使是西醫對於這種疾病也是有心無力,趙冠侯現在手裡雖然有了一些錢,但真要說治好蘇瞎子,卻沒有門路。
這次蘇寒芝成親,也是圖著沖喜,希望靠著喜事,能讓自己的父親痊癒。至於這到底有多大作用,誰的心裡也沒把握。
那個名叫含煙的女人,已經不露頭了,不知道躲到哪裡,也不知道是否還在人世。伺候蘇瞎子吃喝拉撒,就全靠蘇寒芝與趙冠侯,再往下,就是小鞋坊的鍋伙。金十除了給趙冠侯幫了這個忙,又幫他介紹了一位漕幫中興字輩的老前輩做師父,讓他入了漕幫門牆。
那位興字輩的老人,年輕時殺人放火的事做的多了,到老來閉門謝客,吃齋念佛,並不怎麼參與江湖中事。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的輩分都在那裡。也是金十面子大,才能請動他開了山門,收趙冠侯做了自己的關門弟子。
這個過程倒是沒什麼可說,無非開香堂,拜祖宗那套把戲,只是這套無聊把戲演練下來,趙冠侯就成了漕幫中,禮字輩的人物,與全天下各路漕幫頭領,都可以坐而論道,談笑風生。
有了這層身份,加上在元豐當鎮住了龐家,他在津門幫會中的聲望與日俱增,雖然年紀輕,卻已經是津門地面上爺字號的人物。連帶小鞋坊掩骨會的地位,也自水漲船高,投奔的混混日多,勢力也膨脹起來。
趙冠侯笑道:「現在投奔我的人那麼多,總是要給他們一個表現的機會。侯興要替我下油鍋,現在就在鍋伙里掌著權,大家看不到他的風險,都看到了他現在的風光,想學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伺候師父的人,怕是能排出幾里地去,你別急著回去。咱今天難得進趟租界,也該好好逛逛,再說,我們過去日子過的苦,姐又顧著我,有好東西都給我吃了,現在咱有錢了,你想吃什麼我都請的起。」
五竅珠完璧歸趙,趙冠侯為此掉了半根手指,又差點自己跳進鍋里,孟思遠並不知道他的算計,只當他真的為了自己的事,豁出了性命,心裡很有些過意不去,很是送了筆款過來。名義上是為趙冠侯成親送的賀禮,實際上的用心,大家都能明白。
金十更是重視這種禮數,禮金送了五百兩銀子,又說要給他謀另外一件富貴。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顯然不會差到哪去。加上賣出昭信股票的分紅,以及那六顆珍珠,他現在手上也有幾千兩銀子,於津門地面,也可以算做一個有錢人。
蘇寒芝微微一笑「那些地方的吃喝,有什麼意思?要說好吃的,我還記得呢,就是你剛開逛那年,給我拿回來的河螃蟹,味道最好。」
趙冠侯回憶了一陣「那不是我當時剛出來混地面,從個賣螃蟹的小販那搶回來的六隻河螃蟹麼,結果都是空的,裡面壓根就沒肉,有什麼好吃的。你回頭還背著我,把錢給那小販送去了。」
「我吃的不是肉,是你的那份心。我頭天剛說了看到有賣螃蟹的,只是當閒話說,你轉天就去搶了人家六個螃蟹回來。我當時就想啊,跟著你就算吃不上飯,我也認了。」
「那今天咱就吃河螃蟹?」
「恩,自己買回家去蒸,我給你剝……」
「等等,先別忙著走,我們去照相。」
蘇寒芝看著趙冠侯指的照相館,有些猶豫「這是洋人的玩意,行不行啊……再說……我也沒穿身好衣裳。」
趙冠侯理了理她的頭髮微笑著「姐穿什麼都好看,這洋玩意怕什麼,連娘娘都照相,咱怕什麼。洋人結婚,很流行照相的,我們為什麼不能學一下。」
火柴點燃藥粉,一股白煙冒起,兩人並肩而坐面帶笑容的形象攝入相機之內,兩人男子英俊女子貌美,正是天造地設一對璧人。直到走出照相館,兩人的手,依舊緊緊拉在一起,惟願此刻,成為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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