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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鬧婚

  孫美瑤既然在趙冠侯房子裡,蘇寒芝就算想做些什麼,也做不成,蘇瞎子有了黃魚,又有了兩千兩銀子的指望,對於蘇寒芝與趙冠侯的接觸就不反對。

  他現在也有點為難,到底是龐家好,還是趙冠侯好,兩下倒真是難取捨。當然,於他而言,自然是錢最好,可是兩者誰能給他最多的錢,連一向自詡多智的蘇瞎子也拿不準了。

  蘇寒芝跟著趙冠侯來到胡同里,跟著他,不管是什麼地方,她都不會覺得害怕,黑暗中的小巷,也沒那麼恐怖了。

  「冠侯,兩千兩銀子,你給的……太多了。咱們這小門小戶的,哪用的了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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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千兩很多麼?不覺得啊,如果只花兩千兩就能把姐娶回家做老婆,那是我揀了大便宜。再說,咱們怎麼能叫小門小戶,等有了六千兩銀子,我們買所房子,然後盤個店面,也能過個體面日子。姐你還能在報社拿錢呢,好日子在後頭,別急。」

  兩人的手緊握在一起,蘇寒芝只覺得身上漸漸有了力氣,在遠方,似乎有一盞燈被人點亮了,光芒逐漸驅散了黑暗,為她照出了一條光明之路。院門之前,趙冠侯才道:「姐,你跟我說實話,你今晚上過來找我,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吧。你這些日子,是不是就惦記著任我擺布,等到上花轎之後,再去尋死?那天問鳳芝師姐的事,恐怕也和這有關。」

  「你既然猜出來了,還問什麼。」蘇寒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這種事被人說穿,總歸是臉面上下不來。「我……我是不會嫁給龐金標的。可是也不會……不會讓你為我去玩命。龐家勢力大,咱惹不起,可是我也不會讓你吃虧。鳳芝人也挺好的,跟你也能過日子。可是今天爹給我栓了紅繩,我就想著,要是龐家真派人過來看著,我就算想找你都找不了了。今晚上,原本是想……是想和你做了夫妻,等天一亮,我就去跳海河……」

  趙冠侯沒好氣的推開院門,將蘇寒芝推進去「我一直以為姐挺沉穩的,怎麼遇到事,比我還毛躁。幸虧是有了這檔子事,否則的話,不是坑死人了?聽我的,今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相信我有辦法,別總想著尋死的道。」

  房間裡,孫美瑤的聲音傳出來「你們兩,別在那嘀嘀咕咕,等有了錢,有的是你們膩乎的時候,現在還是先想想,怎麼出城再說!」

  她對於趙冠侯解開她衣服的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尤其是看他和蘇寒芝親近的樣子,心裡就更不舒服,忍不住出言諷刺幾句。趙冠侯笑著走進來,將李秀山留下的煤油燈挪的近了點

  「孫當家放心,我不是你那些朋友,收了錢,就一定會辦事。若是不能把你送出津門,我就沒臉在街面上混了。可是眼下,倒是有點麻煩,你這傷口還是得先用鹽水擦一擦,你說你這麼早穿上衣服幹什麼,還得脫一回。」


  他雖然調笑幾句,可之後的傷口擦洗,總歸是不能自己動手,只有蘇寒芝代勞。李秀山留下的紅傷藥,是軍營里專門治療槍傷的,比孫美瑤找的江湖郎中所用野藥更為對症。到了後半夜時,身上又出了許多汗,天亮時,她閉眼睡過去,額頭上已是一片清涼。

  折騰了一晚,趙冠侯也頗是疲憊,可是一想到黃魚,還有銀子,精神又足了。家裡這邊簡單安排幾句,自己直接奔了孟家去送信。

  這次接待他的,不再是孟家的管家,而是孟思遠本人。發生在元豐當的事,他也已經得到了消息,一見到趙冠侯,就鄭重的鞠了一躬「趙壯士,為我孟家之事,居然連累你損失一根手指,這份人情我孟某無以為報。今後若有需要之處,儘管開口,思遠定當全力以赴,不敢有半句推辭之語。」

  雖然孟思遠是留過學的,但終究還是個金國人,金國自立國之後,與前朝相同,一樣推崇儒學。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壞這些觀點,已經深入他的心裡,當然對於辮子之類的東西,他是不接受的,可是切手指這種事,他也同樣難以理解。一想到是為了自己的事,連累眼前這個草莽豪傑丟了半截指頭,就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如果是對一般人,他可以拿出一筆錢來算做慰問,可是與趙冠侯交談後,他又覺得眼前人是個奇才,不可以江湖草莽對待,拿出錢來,是對這個豪傑的污辱,未免不夠朋友,一時反倒是覺得有些不知該如何自處。

  趙冠侯反過來倒是安慰起孟思遠「孟先生,您就不用這麼客氣了,您是做大事的人,想要實業興國,機器救國,這都是好事。我不過是個混飯吃的鍋伙頭,干我們這行的,十個有八個是殘廢,就是早晚的事。我這手指頭掉的,也沒什麼大不了,不用往心裡去。我今天來,是想請您見一個人,新建陸軍哨官李秀山。他是我的朋友,聽聞孟先生的遭遇,深表同情,願意盡力幫您。我想,有他幫忙,奪回您的傳家之寶就更有把握一些。只是不知道孟東家是什麼想法,今天又有沒有時間?」

  「有,當然有時間。地方由趙壯士來選,派人通知我一聲就好,孟某定然準時參加。」孟思遠將趙冠侯一直送到大門處,又命下人取了個包袱過來「我一個關外的朋友,送來幾根野山參,這兩棵參就算是孟某的一點心意,給壯士補一補身體。」

  趙冠侯也不推辭,坐了洋車,直奔水梯子李家,至於這兩根人參,他也想好了下處,回頭送給蘇瞎子,算是自己娶寒芝姐,給老丈人的孝敬。

  李秀山在軍營告了假,一直待在家裡,見了趙冠侯之後十分親熱,拉著他去拜見自己的父親李榮慶。與孟家不同,李家雖然也是大戶,但是始終保留著江湖習氣,家裡的下人也顯的野性剽悍,總有些身帶刺青,面目兇惡之人,在前院走來走去。

  李榮慶為人豪爽,見了趙冠侯,就連稱讚著他是少年英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乃至於日爹罵娘的,罵起了龐家的八輩祖宗。


  「我在津門混了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霸道的主,九河下梢這地方,是講規矩的。出來混事,不能亂了江湖規矩,黑了人家的當物,轉過臉來不認帳,津門娃娃的臉,都讓他給丟光了。李某不能坐視不管,水梯子的人馬,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什麼時候說聲打,咱們立刻帶上人,跟他龐家見個高下。他龐金標別看在高麗殺過東洋人,我李某眼裡,還沒他這號人物,就算他那當老公的叔叔來了,我也不在乎。」

  李秀山在父親面前,表現的很像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並沒有多少話,這時也只是勸著父親「年紀大了,氣大傷身,您老還是穩重為上。外面的事,自有兒子去辦,保證不會讓咱自己的兄弟丟了人。冠侯,你今後可一定要多來,否則我爹生氣,備不住叫上車,就到小鞋坊去罵人了。」

  孟家送的禮物是人參,而李家送的見面禮,則帶有著自己的特色:四兩印度大土。

  「聽說蘇瞎子好抽這個。我是軍人,不吃煙,家父倒是也有這口嗜好,加上家裡做這生意,所以大土這東西,你別跟我客氣。我估摸著,蘇瞎子抽上這公班土,比跟他親爹重逢都高興。晚上的飯局,你是主角,我只是搖旗吶喊,不會搶了你的風頭。」

  趙冠侯心中有數,不管李秀山怎麼說,今晚上的飯局,他肯定是要想辦法出風頭,和孟思遠拉上關係。可是這也不能算過錯,畢竟現在李秀山手頭人多槍多,光是水梯子李家,就能動員起好幾百混混來,自己只能聯結他,卻是不好得罪。

  等洋車到了胡同外面,卻見胡同里一片狼籍,蘇家門口,有一些被撕碎的彩綢,還有踩爛的紗燈,仿佛是剛經歷過一場風暴。等回到自己的家裡,姜鳳芝攬著蘇寒芝的肩膀勸著什麼,蘇寒芝則大哭不止。孫美瑤則靠在山牆上冷眼旁觀,一語不發。

  一問之下才知,就在他出去後不久,龐金標那邊派了人過來,正式來下聘禮。按說娶個小妾,是沒那麼多說道的,到婚禮當天,派頂轎子過來接人就好。可是龐金標似乎對這個新人挺在意,竟是按著娶媳婦的規矩來的。

  侯興帶著鍋伙的人,正好在外面閒逛,當下發一聲喊,就與龐金標的人打起來。鍋伙人多,龐家的人並沒防備到打架,吃了大虧,被打的逃了回去,連帶帶來的綢子都被撕碎了。可是這麼一鬧,蘇寒芝大覺臉上無光,在胡同里都抬不起頭來,那些鄰居婦人,也在背後說了不少難聽的閒話,讓她無地自容,窩在趙冠侯這痛哭起來。

  蘇瞎子那裡倒是無所謂的態度,尤其聽說有四兩公班土,就更是眉開眼笑「這土是好東西,我得拿到煙館裡,讓含煙替我點上泡。她點的泡,最是地道。」

  趙冠侯冷哼一聲「龐金標倒是挺急的,這邊的事剛有個眉目,他那邊就想要討老婆了?我在這等著他,看看他,能有多大本事,在我眼前把人娶走。」

  他邊說邊取出了那支燧發手槍,將彈藥和通條放在面前,仔細的檢查起槍的情形。姜鳳芝本來在安慰著蘇寒芝,可這時見他整頓槍械的樣子,覺得日光照射下,這個師弟的身影,變得漸漸高大起來,讓她有些恍惚,竟捨不得錯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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