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歸德作戰會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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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里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或許杜焱說出不少軍長們想說又便說、不好說、不敢說的話來；或許杜焱的話太過危言聳聽了，總之一時間居然沒有人出來反駁。兩個參謀長更是一臉鐵青的愣在那裡，沒想到他們同樣看重的杜光華居然會如此不客氣批駁自己的作戰計劃。
原本以咱杜師長低調的個性，在如此重要的會議室，並不想當這個出頭鳥，更無意改變總部的作戰計劃。只是在李藻麟的作戰計劃里，獨立師再次被編入左路軍，負責往太康方向進擊。而左路軍的總指揮是張敬堯這個蠢貨，當年在湖南當督軍五六萬打不過湘軍五六千人，退到湖北被王占元繳了械，四弟惡貫滿盈的張敬湯也被人給槍斃了。有這種貨色當上司，弄不好又跟上一次一樣，整個左路軍全軍覆沒。
要是張大帥不主動讓他發言，他也就忍了，會後找個機會看能不能換個保護補給線、留守後方的重任。如今張大帥指名道姓讓他講，他要是不講，會後再打小報告，就顯得下作多了！
「奶奶個熊，俺們辛辛苦苦弄出來的作戰計劃就被你小子說的一文不值！」看著張大帥一臉的不悅，坐在其下手的直魯軍二號人物諸玉璞拍案而起的罵道：「打過兩場小仗，僥倖立下幾分功勞就了不得了，老子走過的路比你走過的橋還長，吃過的鹽比你吃過得飯還多！」
「諸司令所言極是！「內圈又站起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氣勢洶洶的吼道：」這個小子分明是動搖軍心，按軍法當槍斃！「
杜焱冷冷的瞅了此人一眼，正是左路軍總指揮張敬堯。
「計劃是張大帥定下來的，咱們只要照著執行即可，哪裡來這麼多廢話！「和杜焱同樣坐在外圈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傢伙站了起來扯著嗓子說道：」都這麼沒上沒下的，仗還怎麼打！「
經過董春科的提示，杜焱才知道這位是三十軍的軍長毛思義，而坐在他旁邊長的人五人六的是他的哥哥二十五軍軍長毛思忠。二人十年前是蘇魯豫皖四省交界有名的悍匪，後來被張敬堯收編，張敬堯失勢又轉投張宗昌門下。不過說是個軍長，麾下也就二三千人而已。
「兩位參謀長制定的計劃很好嘛！某些毛還沒長齊的小傢伙，還是安安穩穩的坐著！「內圈中間的位置上一位朝著廣東口音的中年將官搖著腦袋說道：」不要被大帥嘉獎，就忘乎所以！「
這位杜焱倒是認識，第十三軍軍長劉志陸，臨沂的時候就遠遠的瞧見過，只是並沒有說過話，更談不上交情。
……
接下來，又有好幾個軍長、師長站出來批駁咱們杜師長。自始至終杜焱都不為所動，面帶微笑的坐著。張大帥讓他發言的，說的再不好，也不可能拿他怎麼樣，否則豈不是打張大帥自己的臉。
乘此機會，杜焱也真好見識見識張大帥麾下各位大將的風采。也太難為張大帥了，能把民國以來東西南北各路失勢、下野的軍閥都網絡到麾下：曲同豐、張敬堯、潘鴻鈞是皖系的，李藻麟、李征五、楊清臣、徐光青等人是直系的，劉志陸、謝玉田是老桂系的，二毛、孫殿英、張萬信是土匪出身。
「杜師長的話可能有點過了，不過咱們也得聽聽他的理由！「徐源泉左思右想還是幫杜焱說好話，因為從心底里他也是反對倉促用兵的。
「光華，你詳細說咱們這個計劃漏洞在哪裡？「王翰鳴沉澱一段時間也放下身段探尋道。
「你這臭小子要是不能說出些道道來，看我怎麼教訓你！「張大帥陰沉著的臉稍稍緩和點，嘴上依舊是氣呼呼的說道：」還坐著干屁，上台來給俺們好好的說道說道！「
「好！」聽到張大帥的吩咐，杜焱才信步走出位置，走到戰區地圖前，拿起指揮棒，忽然一種指點江山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敢這麼說首先是基於敵我雙方的力量對比。」杜焱信心滿滿的說道：「請問王參謀長，敵方的兵力有多少，現在是如何部署？」
「敵方兵力在十二萬上下，部署圖上都標出來了！」王翰鳴很隨意的說道。
「錯！」杜焱毫不客氣的反駁道：「據我判斷敵方兵力應該與我們準備出動的相當，大約在十四五萬，而且戰場上瞬息萬變，地圖上標出來的根本做不了數！」
「不可能，你多算了三萬左右，據可靠情報孫良誠部已經西出潼關。」李藻麟站了起來來說道：「其陝甘的地盤可能出問題了！」
「又是可能？」杜焱反問道：「據我判斷這只是馮基督的陰謀詭計，意圖很明顯，引誘我軍進攻，再依託防禦工事耗盡我軍銳氣後再進行反攻。」
「你也只是猜測，你一個人猜測怎比的上整個參謀部的判斷！」下面立刻有人表示不滿。
「好，就假定王參謀長判斷是準確的。我軍兵力上略占優勢。」杜焱笑了笑繼續說道：「可諸位別忘記，就在不到一個月前，我軍四路近二十萬入豫，當時馮部兵力差不多也是這個數字。結果怎麼樣呢，我軍就損兵折將，損失數萬人。如今兵力少了四五萬，憑什麼有把握擊潰乃至全殲敵軍！」
「光華，你可別忘了咱們的武器裝備可要比馮部強上不少！」王翰鳴語氣上緩和很多。
「那是以前，光月前一戰，我軍就有近百門火炮被敵方繳獲，此消彼長雙方實力差距被拉小了！」杜焱頓了頓了說道：「再說南京方面一直給馮基督提供巨額的軍餉、軍火支援。」
「剛才是我的第一點，即我軍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徹底擊潰馮部。」杜焱稍作總結繼續分析道：「其二，我軍即使擊潰馮軍占領鄭州也難以改變我就腹背受敵的窘境！」
「諸位請看，我軍占領鄭州後，不僅要守護數百里的隴海線，時刻擔心退到潼關一帶馮軍的反撲，還有防止剛剛占據武漢的李宗仁部出武勝關北進，再加上尚在淮河南岸的何應欽部，很可能是三面受敵。」
「其三，我軍多路出擊看似如泰山壓頂，大有氣吞山河的氣勢。」這次再也沒有人打斷杜師長，他侃侃而談道：「實際上卻極不保險，光是三路大軍的協同就是個大問題。我要是馮基督，只要派小股部隊拖住另外兩路，集中主力圍殲孤軍深入的一路。」
「大的方面我就說這三點，至於小的方面那就太多了。別的不說，光咱的獨立師就有一大堆問題，到現在架子都還沒有搭起來。」杜焱見說的差不多，開始倒起自家的苦水來。
「乖乖，被你這一說還真是咱們的處境還真是兇險異常！」張大帥撓了撓頭說道：「哪你說咱們該打誰，要不先把何應欽那狗日的先趕回江南去！」
「這個恐怕超出我的職權範圍了！」杜焱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道，以他看來南京國民政府一統天下的格局是擋不住的，所能做得只是遲滯這種大勢而已。張大帥和在座的眾人都是混一天算一天，有門路想著改換門庭得了！
「什麼狗屁職權，你就把你自己當做俺的軍師，幫俺老張好好謀劃一番！」老張笑罵道：「說錯了算我的，說的好重重有賞！」
杜焱想了想說道：「那我就隨口一說，大家也不要太當真。我的戰略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說詳細點的，具體該幹些什麼。」老張被說的是一頭霧水，不耐煩的問道：「到底該向何處用兵！」
「不打誰，安安靜靜的待著，靜觀局勢變化。」杜焱淡淡的說道。
「呸！我還以為你小子有什麼高明的主意。」諸玉璞拍案而起罵道：「這麼多年，只有咱們打別人，還從來沒有被動挨打的道理！」
「目前我軍總兵力二十萬上下，除卻留守後方的軍隊，出動十五萬差不多已經是極限了！」杜焱不以為意繼續旁若無人的說道：「無論對付南京，還是開封方向可是力有不逮，可防禦卻綽綽有餘。」
「而且我軍最大問題還是士氣不振，軍隊編制龐雜混亂，軍隊訓練不足。」杜焱這話的打擊面有點寬了，可說的在場的眾將頻頻點頭。張大帥也是的隨便來的阿貓阿狗，不管有多少人槍都給個軍的番號，立下一個山頭，正規軍校畢業的將領早就怨聲載道，可咱張大帥就是這麼個路數，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年裡網羅幾十萬大軍。
「可如果南京方面成功整合南方各部，我軍還能撐下去嗎？」許焜一語道破杜焱計劃最大的弱點，只能拖下去，無助於解決根本問題。
「這要看京城雨帥那邊的動向，如果短時間能解決閻老西局面就能改觀。」杜焱無奈的說道：」否則對咱們最好的選擇就是防守。「
「說到底你小子就是動搖軍心，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說出來！「張敬堯又站了出來不屑的說道：」照我看，咱們還是執行原來的機會，先打垮馮煥章，再會師將何應欽趕回江南！「
「我要說的就這麼多，具體怎麼安排，還請大帥決斷！」杜焱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就差沒有說，諸位混一天算一天，有錢多去租界置辦點產業，將來下野還能像王占元那樣混個寓公噹噹！
「今天先到這裡，大家先不要離開歸德。」張大帥一時間猶豫了，索性宣布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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