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仁義
西門慶將旗一出,陣前歡呼聲頓時連雲震耳——跟著西門元帥,總能打勝仗,殺的人多,死的人少,還有榮譽加身,厚餉落袋——這樣的領袖,誰不心服?
反觀金**陣,銳氣卻不免一挫。他們這一路之上,也不知改換了多少地名,生安白造了多少個「紫」字,可是怎麼卻不見西門慶的氣運有任何妨害?一根筋的傢伙還寄執念於「再等等看,說不定待會兒就有神助我女真,天雷劈頂西門慶」,而腦子活絡些的就不免憂心忡忡起來。
唯一令迷信的女真人安心的是——在運輸大隊長老相撒改的努力下,他們的馬都換過了,西門慶再使母馬計,他們也不懼!不過——聽著對面如雷起潮生般的歡呼聲,女真人心中所謂的不懼開始象被輕風颳過的水面,漸漸動盪起來……
完顏阿骨打慶幸自己退得早,如果這時候還在和遼軍耶律大石等人糾纏,被西門慶麾大軍趁虛而入,鬧不好自家又得干一場敗戰。不過現在嗎?完顏阿骨打冷笑著,讓元園將左路,完顏兀朮將右路,自己中軍策應,完顏宗干和完顏宗望引接應人馬於陣後待時……一切安排妥當,完顏阿骨打手掿兵器,眼望遠處西門慶將旗,心潮澎湃。
過得半天,完顏阿骨打轉頭向身邊的完顏宗用道:「先生一直默不作聲,卻不知何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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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宗用沉聲道:「微臣在想——接下來只要打敗了西門慶,狼主就是世上第一了!」
聽得此言,完顏阿骨打哈哈一笑,雄心頓起。於是再不多言,整了整弓馬兵刃,火雜雜只待廝殺。
相較女真人的嚴陣以待,西門慶卻悠閒得緊。他身臨陣前,只略看幾眼女真陣勢,便撥馬直馳入遼軍隊裡來,遠遠便叫道:「大石林牙、余睹都統可安好?」
事實上,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都不安好。方才亂陣之中,耶律大石以一己之力抵擋住了完顏兀朮,那完顏兀朮雖年輕,但神力過人,斧法驍勇,耶律大石堪堪只保得勉強不敗,幾番對決後,兩手虎口俱裂,周身上下更是盔歪甲斜,只想就此預支五百年睡意,到了千年不復醒——但耶律大石到底是一代之傑,意志堅韌非等閒可比,雖然人已經累到了極限,一咬牙還能支撐著來見西門慶。
耶律余睹可就倒了血霉了。他的對手是元園,元園武藝精強,耶律余睹遠遠不及,軍鋒一交,前前後後被元園捅了十二槍,血透征袍。幸得耶律余睹素來待下有恩,士卒甘為他捨命,一群血性漢子拼著粉身碎骨,死命去抱元園戰馬的馬腿,連著撂倒了元園三匹戰馬。日不移影,元園就三換戰馬,心下也自發寒,不由得折了銳氣,再不能攻陷耶律余睹守備的軍陣。
按理說,被戳十二槍,十有捌玖就是死路一條了。但不幸中有萬幸——在西門慶的安排下,遼國都統軍兀顏光與其子兀顏延壽領著密計,自去行事,臨行前,耶律余睹眼饞兀顏光那三副好戰甲,因此死乞白賴,跟兀顏光硬借了過來。
此番出陣,耶律余睹將那三副戰甲都穿上了——貼里一層是連環鑌鐵鎧,中間一重海獸皮甲,外面再罩一件鎖子黃金甲——元園長槍一抖一丈零八寸,槍頭冷鍛出鋒,摧筋破骨,銳利絕倫,但捅到耶律余睹身上,刺穿那三重甲後,殺力已盡,耶律余睹雖然免不了皮開肉綻鮮血迸流,但性命得保無礙。
即使如此,連場激戰中耶律余睹根本沒有包紮傷口的工夫,血流得多了,現在也是臉色煞白,搖搖欲墜,身上那三重甲突然變成了三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於是耶律余睹扶了同病相憐的耶律大石,你幫我喘氣,我幫你喘氣,難兄難弟同氣邊枝,一起陣前迎接西門慶。
西門慶見了二人模樣,也顧不得寒喧,急招神醫安道全。安道全雖是南方人,但深得養生延命之道,這次北征,別人水土不服,他卻沒事,只是馬背上長途顛簸,把他篩得夠嗆——不過見到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的慘樣兒後,安道全的心裡馬上就平衡了。
一番妙手回春,耶律大石和耶律余睹都支撐不住,就此沉沉睡去,西門慶也從遼國天壽公主答里孛口中得知了戰事原委,最後天壽公主答里孛道:「這一戰我們遼人元氣大傷,如何善後,還請西門元首做主。」
完顏宗用這一回的誘敵之計確實坑爹,遼軍掉進陷阱後死傷慘重,如果不是西門慶趕得及時,遼國最後的有生力量只怕就得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每思至此,天壽公主答里孛後怕之餘,就恨得牙根兒發癢,只是遼軍新創,沒那個實力報仇,只好拜託西門慶了——反正遼國加進了中華聯邦,而西門慶則是中華聯邦的元首,替遼國出這一口惡氣,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西門慶果然沒令天壽公主答里孛失望,點頭承諾道:「公主放心,今天我既然來到這裡,就絕不會輕放了這些女直強盜!不過——」
天壽公主答里孛聽著一愣:「不過怎樣?」
西門慶道:「不過你們遼人卻要聽我指揮,不管我做出什麼決定,你們都不能陽奉陰違,甚至暗中與我作對!」
天壽公主便漲紅了臉,叱道:「豈有此理!難道在元首心中,遼人都是如此善能作梗的小人嗎?」
西門慶笑著拱手:「倒是我失言了,公主恕罪!」
天壽公主答里孛便斬釘截鐵地道:「耶律皇家女兒,向祖靈狼神起警——既奉西門元首將令,便無二心,當盡全力,若有反覆,天地不佑!」
西門慶向她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縱馬出陣,向金國那邊吆喝道:「金國狼主何在?」
完顏阿骨打亦越眾而出,喝道:「完顏阿骨打在此!西門慶,你在你的中原,我在我的北國,咱們本是井水不犯河水,沒想到你狼子野心,跑來尋我們女真人的晦氣,豈不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前日中了你奸計,我們女真男兒沒一個服氣,今日咱們再來斗過,看看是你中原漢蠻厲害,還是我們女真勇士了得!」
聽完顏阿骨打吼得雄壯,女真人齊聲呼喝「空齊」,一時聲威大振。
西門慶心下倒也佩服,暗想道:「看來這就是傳說中領袖特供的側漏王八之氣了——隻言片語間激勵士氣,這位群狼之主,卻也有兩把刷子!」
眼看完顏阿骨打緊盯著自己,敵意越來越盛,西門慶陡然仰天長笑,笑聲又突然一收,輕描淡寫地道:「你要戰,便作戰,難道我們中華健兒還怕了你們女直不成?只不過——我西門慶不喜占人便宜,今天你們大戰了一場,已是疲兵,而我軍卻屬生力,這一仗打下來,就算勝了你們,我臉上也沒什麼光彩——完顏阿骨打!你且安心帶兵退去,我不趕你!待你養歇足了軍力,咱們再戰!」
言畢,西門慶撥馬而走,更不回首。
這一來,倒叫完顏阿骨打怔在了當場。卻聽已經回歸本陣的西門慶呼喝指揮,有中華聯邦士兵將亂戰中受傷未死的女真人從屍堆里搜檢出來,盡皆送到陣前。
西門慶向完顏阿骨打喊道:「這些受了傷的人,我都還你,速速抬了去吧!」
完顏阿骨打心下猶豫半晌,下令本陣阿里喜上前抬傷者回陣,中華聯邦軍果然並不阻攔發難。等傷者都抬了回來,完顏阿骨打略鬆一口氣,心道:「世傳三奇公子西門慶仁義,此言卻也不虛!」
當下拱手道:「西門慶,你今天的義舉,來日必有所報!」
西門慶微笑著拱手還禮,心下卻冷笑:「義舉嗎?嘿嘿!我只跟自己人講義舉,你們女真人一路屠戮百姓,惡貫滿盈,義舉甚麼的,大可省略!」
陣後的天壽公主答里孛眼看著西門慶與完顏阿骨打好說好散,更把女直傷虜都還了回去,心頭一條忿氣焰騰騰地撞頂梁,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可是想想自己方才做出的承諾,又只得握拳忍耐。
闞萬林和她一路並肩作戰,已經不是知己勝似知己,忍不住開口安慰道:「公主放心,元首此舉,定有深意!」
天壽公主答里孛勉強平了平怒氣:「有什麼深意?」
闞萬林一攤手,很誠實地道:「我不知道,我若能知道,我就不是闞萬林,而是西門慶了——不過,元首用兵,一步百計,以智欺敵,兵不血刃——公主稍安勿躁,等到最後,必有驚喜!」
想想三奇公子平生傳奇,天壽公主答里孛終於咬牙忍了這一口氣,冷哼道:「好!本宮拭目以待!」
抬眼看去,女真人陣形整齊,已經開始緩緩撤退。其軍先行者不躁,後殿者不懼,天壽公主嘆口氣,心中一陣苦澀:「女直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果然勁敵也!」
女真這一退,直退到了饅頭山,然後倚山立寨,養精蓄銳,準備著與西門慶重決勝負。這正是:
從來智略迷昏眼,自古仁義隱毒蛇。卻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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