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怒打李外傳
西門慶放聲大哭,旁邊早看呆了李外傳,在他想像中,西門慶頂多一掌拍到牆上,大怒道:「我幾百貫錢買的人,生生的讓那李老鴇子逼死了,不重重訛她一筆錢,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這樣的西門慶,才是李外傳熟悉的那個西門慶啊!
當下小心翼翼地勸道:「大官人節哀啊!雖然李嬌兒沒福,就這麼去了,但咱們還是要把她的後事辦得妥妥貼貼的才對呀!」
西門慶深深吸一口氣,勉強收住悲聲,乜斜著眼睛看著李外傳:「你待如何?」
李外傳脅肩諂笑道:「大官人,今日之事,卻是個發財的機會。那李老鴇子平日裡摳門得很,攢了多少金山銀山,難道讓她留著銜口墊背不成?不如借著李嬌兒這個空兒,大家奮起來,好好宰這老虔婆一刀狠的才是!」
西門慶慢慢地拭著淚道:「今天一早,你們那些做公的兄弟都去李老婆子家看過了,想大家公人都是做老了的,可察覺出什麼破綻沒有?」
李外傳一聽西門慶這話里有些意思了,便笑道:「李嬌兒屍身上,沒什麼明傷暗傷,繩子勒出的印痕也是兩耳順行,八字未交,這自縊而死,是決然無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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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點點頭:「看來,說那老鴇子凌逼死了人,倒是冤枉了她。」
李外傳冷笑道:「便冤枉了她又怎的?這事體只要西門大官人主持起來,還不是咱們說怎樣,就怎樣嗎?西門大官人若現在就到那麗春院中,趁著老鴇子還在知縣相公那裡過堂,她家裡無人主持的工夫,只說是弔喪問苦,卻在那李嬌兒屍首上弄出點青紫瘀傷,然後便喊起冤來,你是那粉頭的買主,卻不是名正言順?」
西門慶全身都顫了起來,卻笑道:「好計!好計!」
李外傳說得興起,也沒注意西門慶臉色,繼續得意洋洋地道:「到那時,知縣相公面前,自有我們這幫兄弟緊幫襯著,還怕那李老鴇子不破家買命嗎?若她當真是一毛不拔,咱們弟兄只消用一拶子,就叫她招認個『打罵欺凌,逼殺人命』,難道她以為,我大宋是沒有王法的不成?到時大官人一張狀子遞進去,抄沒了她的家產,也是一注肥財,便是我們這幫苦哈哈的兄弟們,也沾大官人的福,分潤分潤,得點油水脫去窮皮也好!」
李外傳嘻嘻哈哈,正說得高興,卻冷不防左臉上猛吃了一掌,身不由己的,人便貼到了牆上去。一時間眼中金星亂冒,耳中卻似做了個全堂的水陸道場,那鍾兒磬兒鈴兒一起響,連魂兒都不知道飛到何處去了。
呆了也許是半晌,也許只是一剎那,李外傳猛然醒悟過來一轉頭,先叫了一聲苦也:「這西門慶莫非真是甚麼天星轉世?他怎麼長了兩個腦袋?」
把自己的腦袋一晃,才發現不是西門慶天星顯聖,是自己被一耳光打得眼花,現在看什麼東西都是雙影兒了。
就見面前那雙頭西門慶一手伸出十根指頭戳著他罵:「我把你們這些個狼心狗肺、殘民自肥的王八蛋東西!原來你也知道,這世上還有『王法』二字?!今天我就讓你這種東西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王法!」一邊罵,一邊拳打腳踢。
李外傳知道西門慶是拜過名師,學過武藝的,只是萬萬想不到,今天自己竟然有了切身的體會。勉強掙扎著,他哀求道:「大……大官人,莫要……打了……小人,這就要死了……」話音未落,腿上吃了重重一腳,李外傳便倒在了雪地里,抽起倒噎氣來。
西門慶往他臉上相了相,冷笑道:「既然活不轉了,我索性再兜襠踹上兩腳,出出氣也是好的!」
話音再次未落,李外傳已經一骨碌爬起,跪在雪地里猛磕起頭來:「大官人饒命!小的不是人,小的是個屁,大官人你就把小的放了吧!」
西門慶一把抓下他腦袋上皂隸特供的大檐帽,擲在地上狠狠地踏了兩腳,戟指著李外傳痛罵道:「昔日包龍圖包拯大人手下那王朝馬漢的名聲,生生都叫你們這些**的敗壞了!今日不將你收拾個痛快,怎能消我心頭之恨?」
說著,一手腦揪著李外傳的髮髻,將他在雪地里橫拉豎拽,直奔上李知縣審案的大堂來。這時,早轟動了一街坊的人,大家不顧天寒,都跟在西門慶後面看熱鬧。
來到縣衙門前,西門慶搶到那鳴冤鼓前待要擊鼓時,一看卻沒有鼓槌,這鳴冤鼓豈不跟擺設一樣?當下心中暗道:「這個真是官衙的傳統了,今日冤鼓無鼓槌,明朝**有截訪,這都是什麼世道?」
吸一口氣,一拳砸在那鳴冤鼓上,只聽得「咚」的一聲,響徹了陰森森的縣衙門;一拳剛過,二拳又來,這「咚」的一響,將清河縣貓冬的人家都驚動了;待到第三拳時,「嘭」的一下,西門慶的拳頭已經將鳴冤鼓給砸破了。
圍觀的百姓都喝彩:「星主大官人好硬的拳頭!」
早有虎威皂隸洶湧出來怒喝:「是哪個膽上生毛的……哎喲!我說是誰,原來卻是西門大官人!您老人家今天怎麼有興來這裡轉轉?您手裡拎著的卻是個什麼東西?」
西門慶手裡的李外傳早已被西門慶一頓痛毆,打得臉皮上就跟開了果子鋪一般,青紅藍紫,五顏六色,擺在城隍廟裡不用化妝就是個小鬼。加上大檐帽也掉了,身上在雪地里滾得跟個泥豬相似,連他平日的酒肉兄弟們見了,也認不得他了。
一甩手,西門慶將李外傳象個破麻袋一樣甩到了皂隸們的腳下,淡淡地道:「我手裡拎的,不是個東西!」
一個皂隸要討西門慶的好兒,上前趕著就是一腳:「你這廝,敢惹西門大官人生氣,就好比欺負我爹一樣!看大爺給你來個狠的!」
說著又要踢時,那李外傳在地上哼叫著道:「張三哥,張三爺爺,看在咱們同嫖一個的份兒上,今天你就容讓我些兒吧!」
眾皂隸都吃了一驚,這才認出他就是李外傳來。就在這時,又有個管刑名的書役從裡面出來,喝問道:「亂吵吵什麼?還不把那個敲冤鼓的人帶進去?」
突然一眼看到了西門慶,那書役急忙陪笑道:「原來是西門大官人來了。卻不知大官人來此,是聽審的?還是做證的?」
西門慶亢聲道:「我是來喊冤的!」說著排開眾皂隸,飛起一腳,將李外傳從縣衙外踢進了縣衙內,自己也跟著昂然而入。這正是:
自古官衙皆黑暗,何時秦鏡再光明?卻不知這場官司是非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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