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去而復返
第368章 去而復返
八月九日夜晚,日本海軍陸戰隊中尉大山勇夫擅闖虹橋機場,被機場守軍擊斃。
日本方面,長谷青川當夜下令,要求在佐世保港準備的日本海軍艦隊、陸戰隊立刻馳援。
而國府方面,校長閣下也是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他當即命令張文白將87師、88師、中央教導總隊等部隊調往上海。
由於上海停戰協議的規定,國府軍隊不能直接進入上海,於是張文白便讓手下一部分部隊化妝成保安團,開始在相應地帶修築工事,開挖戰壕。
一時間,整個上海灘的空氣中都充斥著濃密的火藥味道,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戰爭是真的要來了。
行走於法租界的街道上,路鋒放眼望去都是些行色匆匆的人們,大街上也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繁華景象,處處都透露著一股蕭瑟的感覺。
仿佛秋天提前到來了一般。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因為對於這一次戰爭的烈度估計不足,再加上缺乏對於日本人殘忍程度的認知,以至於淞滬會戰前,上海灘的許多民眾以及工商業等組織機構都是沒有遷移的。
只有一些類似於大學、政府部門之類的機構才響應了國府的遷移號召,將各種資料、財產轉移到了內陸地區。
然而隨著《冰城慘案》這部電影在上海灘各個地區的輪播公映,許多人第一次見識到了在日本人的統治下是何等的朝不保夕。
儘管被日本人控制的報刊廣播一直都在努力駁斥《冰城慘案》,稱其為對日本的「污衊」。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日本浪人在上海灘是個什麼作風有幾個不清楚的?
要是真的讓日本人占據了上海灘,電影裡的情節真實上演的話,沒有一個人會感覺到意外。
在這樣的威脅之下,上海灘的許多華商們都是開始了自己的生產資料、家族人員的轉移工作。
就算不一次性的把所有東西都給轉移走,至少也先轉移一部分,留個火種以防萬一。
而像是許多不好遷移的企業,也是加大了對國府的支持力度,期待著軍隊能夠擋住日本人的攻擊,不至於讓上海淪陷。
似乎是察覺到辯解沒有效果,沒過多久日資媒體便統一改變了口風,開始大力宣揚起日本陸相杉山元所說的「三個月滅亡中國」言論。
意圖從輿論層面上給民眾製造恐慌情緒,打亂國府的陣腳。
不得不說,這樣的宣傳還是起到了很好效果的,畢竟自近代以來,日本的強大形象就已經深入人心。
現如今,面對著報紙廣播鋪天蓋地的宣傳浪潮,許多人都是忍不住的開始懷疑,國府真的能堅持三個月嗎?
國府內部的主和派勢力也是出現了昂揚上漲的勢頭,極力勸阻校長閣下的戰爭意圖。
身處這場輿論洪流之中的路鋒有些明白過來,為什麼淞滬會戰會打的如此悽慘,打的如此決絕。
因為淞滬會戰關乎到的,早已不是什麼常規的戰術戰略層面問題了,而是中國人的顏面、中華民族的一口氣。
這口氣上來了,中國人才能站立於世界民族之林。
要不然,一個泱泱大國,卻在短短三個月時間裡就被人家給覆滅掉,那就真的是把中華民族的顏面都給丟光了。
日本人說三個月滅亡中國,我們就必須要打破他們的這個妄言。
三個月,別說滅亡中國了,我們要讓他們連首府的城牆都看不到。
正是抱著這樣的信念,國府的軍隊才會死死的釘在淞滬一帶,用無以計數的生命來鑄就起了一道血肉長城。
後世有一種很普遍的想法,那就是國府在淞滬會戰的投入太大,將中央軍精銳幾乎盡數葬送。若是能提前保留些精銳火種的話,後期的抗戰或許就不會那麼困難之類的。
然而真正身臨其境之後,才能知道這樣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
首先,面對強大的日軍,哪怕是國府的主戰派都是不報有必勝的信心的,更多的還是將希望寄託於國際干涉。
在這種劣勢局面下,國府的選擇只有奮力一搏而已,若是到了這種緊要關頭還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而是想著保留實力的話,那迎接國府的就只有失敗這一個下場。
再說了,真要有所保留的話,哪些人該留下?哪些人該去送死呢?
這是一個無解的問題,只要有一個人向後退了,那麼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往後退。
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軍心士氣也會徹底崩潰。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里的「人」不單純指人口,更多的是指人心。
人心向背,足以左右歷史的走向。
如果國府不能支撐住這一場關乎顏面的戰爭,那麼國府的人心也將徹底的崩散,再無聚攏起來的可能。
所以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敢於說要保存自己實力的話,校長閣下也是將自己的嫡系精銳擺在最前面,以身作則。
如果說淞滬會戰校長閣下還像以前那樣,讓地方軍、雜牌軍頂在前面,自己的中央軍卻躲在後面撿漏的話,淞滬會戰又怎麼可能堅持這麼久。
而到了淞滬會戰的中後期,又怎麼會有川軍、湘軍、桂軍等地方軍隊跋涉千里趕去支援的景象出現?
真以為校長閣下能夠隨意調動那些地方軍閥嗎?
作為後人,自然可以站在歷史長河上對著遠去的波瀾壯闊指點迷津。
可是真正置身于波濤之中,才會明白這裡面的身不由己。
思緒流轉之間,路鋒走到了振華武館的門口。
第一眼,路鋒就注意到了門口的大群學生們。此時的他們似乎正在為一場宣傳做著準備,他們的身邊是一大堆類似傳單、橫幅之類的宣傳物料。
那一句「勿讓今日之冰城,變成明日之上海」已然成為和「抗日救亡,人人有責」一般的標語,被學生們給寫在了橫幅上面。
看著這群青春激昂的學生們,路鋒的心情一下就好了不少。
「馬先生。」
人群中的段海平表情複雜的和路鋒打了個招呼。
自從路鋒和王亞橋他們接觸過後,段海平也知道那位神秘的「路先生」竟然就是眼前人後,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段社長,這些傳單都印好了?」
路鋒淡然的和段海平點點頭,隨口問道。
段海平也是收起雜念,點頭道:
「差不多了,還剩下最後一點,大家正在加緊趕印出來。」
自從「七七事變」發生後,段海平就在用宣傳社的印刷機印刷抗日傳單,現如今這裡更是成為了抗日宣傳組織的一個物料供應點。
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學生在這裡的緣故。
「行,段社長你接著忙,那我先進去了。」
「好的。」
告別段海平,路鋒朝著武館裡面走了進去,他今天並不是找段海平來的,而是金山找有事要找他。
因為戰爭的臨近,武館的學員們也沒剩下幾個,路鋒從空曠的院子走進內堂,見到了正在和人談話的金山找。
讓路鋒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和金山找談話的人他認識。
張仁傑。
這個寫日記的坑貨在被國黨關押半年多以後,終於是因為兩黨合作的原因而被釋放了出來。
在看到路鋒之後,張仁傑的臉色明顯有了些變化,可是很快又變得平靜下來。
「馬先生,你好。」
看著面前面色蒼白,還略顯虛弱,卻平靜的和自己打招呼的張仁傑,路鋒感覺對方似乎有了不小的變化。
成熟了很多。
這是龍場悟道了嗎?
「張記者,好久不見了。你現在,還是記者?」
張仁傑點頭道:
「我現在是紅黨在上海辦事處的宣傳幹事。」
「張幹事,我和金大哥有點話要談,可以麻煩你先等等嗎?」
「沒問題。」
看著自覺退到偏廳的張仁傑,路鋒感覺這人是真的有了很大的進步。
「金大哥,叫我來有什麼事?」
待到張仁傑離開後,路鋒對著金山找問道。
金山找說道:
「昨天,戴處長來找我,所希望我擔任蘇浙別動隊的特別教官,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蘇浙別動隊的教官。」
路鋒念叨了一下,蘇浙別動隊這東西他當然是知道的,它的出現代表力行社正式擁有了直屬的大規模軍事力量,不再是原本的小打小鬧。
戴春風讓金山找擔任這個教官,應該也是看中了金山找的能力和影響,想把對方給拉到自己的陣營裡面。
「金大哥,你是什麼想法?」
「要說打鬼子,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我更想到你的手底下去。」
金山找認真的說道。
路鋒想了想,搖頭道:
「既然金大哥你不想去,那拒絕就是了。至於我這邊,不是我不想讓金大哥伱來,而是在我看來,金大哥你有更加重要的戰場。」
「什麼戰場?」
「宣傳戰。」
路鋒指了指門外的學生們,開口道:
「金大哥,你拍的這些電影,作用要遠勝你在戰場上的作用,你只要能繼續拍攝出更多揭露日本人真實面貌的電影,那麼能起到的作用就不下於一支軍隊。
而要做到這一點,你就不能親自下場參與到戰爭之中去,這樣一來日本人就會有抨擊、對付你的理由。繼而由你這個人來攻訐你的其他作品,摧毀你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形象。」
「可這樣一來.」
路鋒拍了拍金山找的肩膀,說道:
「金大哥,我們和日本人的戰爭是一場全面的,曠日持久的戰爭,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戰場,並不是說一定要親自上陣殺敵就是抗日,你現在既然有這麼好的基礎,那就應該繼續把它發揚光大才是。」
金山找糾結了一會兒後,無奈的點頭道:
「好吧。」
不過他隨即又說道:
「我這還有一件事。樹森,你在外面嗎?」
「在呢。」
看著一路小跑進來的鄭樹森、鄭饅頭兩人,路鋒愣住了一下。
「你們兩個,怎麼回來了?」
「不光我們呢。」
鄭樹森說道:
「還有曹操,和曹操他娘。」
簡單解釋一下,路鋒才知道原來鄭樹森兩人是為了送秦善寶母子回上海灘見黃旭初,這才又從香港坐船回來的。
要不是秦善寶剛抵達香港就生病躺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本該在更早的時候就抵達的。
「你們這個時候跑回來做什麼?」
路鋒有點生氣的對著鄭樹森兩人說道。
「我,我其實本來就不想走的。」
鄭樹森眨了眨眼睛,說道:
「我不懂什麼大道理,可是馬先生,我家在霞光里,現在日本人要打到我家裡來了,我怎麼能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呢?」
路鋒看了看鄭樹森,又看了看金山找。
「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打日本人,我想跟著馬先生你一起抗日。」
鄭樹森認真的說道。
路鋒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會死的。」
「我不怕死。」
路鋒轉而將目光看向鄭饅頭。
「我跟著我哥,他去哪我去哪。」
「呵~」
路鋒笑了。
「那好,你們兩個就跟著我吧。」
就這樣,在臨近開戰的最後幾天,「風」字營的編制里又多了兩個人。
第七百四十四位鄭樹森。
第七百四十五位鄭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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