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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暗潮(三)

  【臨時要飛成都,不知什麼時候能到了,不過不管多晚都會有下一章,承諾過的,肯定會承諾。】

  以姓氏筆畫排序的十八個姓名,從上到下,書寫在巨大的黑板上。

  每一個姓名之後,都有一長串的正字,從黑板的這一頭,延伸到另一頭。

  剛剛唱完票的監票人在一旁大口的喝著茶水,十八名當選議員一同起身,向著坐滿了整座大廳的選舉人們拱手致謝。

  

  「多謝諸位抬愛。」

  「多謝諸君看顧。」

  至此,鞏州隴西縣第一屆縣議員的選舉結束了。

  整個隴西縣中,有七百二十多秀才,在廳中的幾乎就是全部,僅有寥寥數人沒有到場。

  而現在隴西縣中能夠有資格被選舉為議員的各科舉人,則只有二十人。就在這一次的選舉會議上,兩人沒有參選,參選的十八名舉人則全數當選。

  對此,並沒什麼人覺得不妥。畢竟隨著時間的推移,舉人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多,而縣議會的議員數量則固定為二十到三十人,五年後或者十年後,必然會有不是議員的舉人出現。

  繞場一周,與秀才們打過招呼,當選的議員們回到了前排,然後在會務人員的帶領下,前往旁邊的小廳。

  這十八名議員,將在小廳中開一個簡單的會議,推舉出縣議會的議長和副議長。

  成功了進行了第一次議會選舉的秀才們交頭接耳起來,剛開始還很小,可是無人管束的情況下,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剛才選舉時,會議主持人拿著木槌一下下的敲著,維持會場秩序,現在主持跟著議員們一起去了小廳,原本安靜肅然的會場,一下就成了喧鬧的街市。

  韓鉦坐在會場的最後排,目送著議員們的離開。宰相的長子,自然學會鞏州分會的掌書記,刻意不去拋頭露面,在人群中一點也不顯眼。

  在他旁邊,坐著分會的副會長,低聲對韓鉦笑道,「可惜大郎你沒有參選,要不然現在也不用坐在這裡了。」

  韓鉦抿嘴笑了一下。

  韓鉦本來就有明工科和明算科的舉人資格,前段時間又依靠別頭試,隨便拿了一個進士科的貢舉資格。但他這一回卻是沒有參加選舉的兩舉人之一——另一人,就是韓鉦身邊的副會長賀中行。

  說起來韓鉦如果參選,必定是票數最高的三甲之一,只是韓家不想讓這第一屆的選舉,有著太多韓家人的色彩。儘管這一場選舉,乃至全天下已經進行、正在進行和尚未進行的選舉,本身就染上了太多韓家支柱的色彩。

  作為鞏州自然學會的理事和書記,韓鉦能夠很輕易的影響到了州議會的決議。雖然議會初開,議員們的權力並不大,不過在縣中、州中,議員們可以陪審要案,可以審查官府帳目,可以取代族長、鄉紳,連接百姓和官府,可以代表新的利益集團,——後兩句,是韓鉦從韓岡那裡聽來的,比起前面兩句,韓鉦覺得,其實更有意義。


  「那樣的話,舍弟就只能棄選了。」他輕聲說道。

  賀中行惋惜道,「三郎的研究正在緊要的時候,現在分心,實在是太可惜了。」

  韓鉦反問,「難道我分心就不可惜嗎?」

  賀中行笑了一下,韓鉦既然明白的表露出不想多談的態度,他也沒必要頂著替韓守正抱不平。

  在十八名議員中間,長相最為年輕的一個,就是韓鉦話中的『舍弟』,也就是讓賀中行惋惜的韓家三郎韓守正。

  馮從義——或者說韓從義——的長子韓守正以明算科舉人的身份參選,正式成為縣議員。

  而且他已經內定了副議長一職,自然而然的就擁有了成為州議員的資格。再過半個月,鞏州各縣選出來的州議員將會雲集州治隴西,韓守正將會和他們一起,推選出大議會的議員。

  前方自大廳偏門魚貫而出的那十八名議員,一眼望過去,都是些年輕的面孔。剛剛過了二十歲的韓守正雖然面相最嫩,但他在新當選的縣議員中並不是最年輕的一員,尚有一人比他還要年輕。

  鞏州這一復歸中國的新州,只在最近的二十年才開始參加科舉。包括隴西縣在內,秀才、舉人的年紀都不大。隴西縣的舉人的平均年紀還不到三十,而秀才則更年輕一點。

  這些縣議員的背後,幾乎都有家族的支持,有的是本族,有的則是妻族,儘管隴西有許多德高望重的老人沒有資格擔任議員,但議員們就是他們的話筒。這些老人,今天也都出現在了會場中,作為觀禮者,旁觀了第一回縣議會的選舉。

  「走吧。」韓鉦輕聲說,站起身,

  「不看了?」賀中行驚訝的抬起頭,「一會兒,新議會還要回來開會。」

  韓鉦整了整衣服:「學會的年會快到了,還有一些文案要寫。」

  新議會第一次會議的議題,還是韓鉦幫忙修改的,第一次發布的決議,韓鉦也看過草稿,又有什麼好看的?

  「好吧。」賀中行點頭,「早點回去也好。」

  兩人推開門,都走了出去,將大廳中的喧鬧,留在了身後。

  轉出大門,只看見一位老人正在伴當的攙扶下,準備走下台階。

  「會長。」

  「吳老。」

  韓鉦、賀中行兩人先後叫道。

  老人回頭,看著見兩人,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是之,子平。你們也出來了?」

  「結束了,就出來了。」韓鉦走上前,與賀中行一起扶著老人,「會長也不想看了?」

  「太吵了。」自然學會鞏州分會的會長笑著說,「老了,受不得鬧。」


  賀中行道,「過幾日還是會鬧。裡面的可都是會員呢。」

  鞏州境內,幾乎所有的秀才,都是自然學會的會員。甚至不只局限於鞏州,整個關隴地區,自然學會的會員數量占到了全國總數量的三分之一,能達到這個比例,是因為關隴一帶的九成以上的秀才都加入了自然學會。

  過些日子,自然學會開會,正在大廳裡面吵鬧的成員,還是會出現在會場中。

  老會長苦笑著搖了搖頭,

  韓鉦在旁說著,「這一回能這麼安穩,還是多虧了學會開會的經驗。」

  賀中行卻是點頭,「這話倒是有理。」

  也正是因為自然學會當先開始選舉,使得各地的選舉有了先例,許多參選的候選人,都有過在學會大會上參選候選中選的經歷。

  至少在西北一片,各個地方的選舉工作能安安穩穩,也都是靠了學會開會的經驗。

  兩人扶著老會長下了台階,停在台階下的馬車敞開車門,老會長被扶著上車,他坐上去,又回頭問韓鉦,「大郎,你真的不準備考進士?鞏州到現在為止,可就只出過一個進士。」

  鞏州在文化上缺乏底蘊,學術上又偏近氣學,基本上都是算科、工科和醫科的舉人,進士科的只有一位,就是韓鉦。

  「以後會越來越多,」韓鉦說道,「看看鞏州的學校數量,看看我們的圖書室圖書館,看看書本的價格,我們的進士以後不會比福減少。」

  秀才考試的題目本就簡單,縣學畢業的學生,或者橫渠書院鞏州分院的學生,都可以輕鬆通過。而隴右向學之風甚為濃厚,。

  隴右諸州,因為地理上的局限,工業發展的餘地並不大,但作為韓家的核心之地,各州在學術上投入極大。

  隴西縣下八鄉七十一村,村村都有蒙學,鄉鄉都有小學。蒙學、小學都有圖書室,而縣中還有圖書館,平時也兼做自然學會的會館。

  假以時日,以隴西縣的好學風氣,遲早能比得上福建——福建在唐時不過是荒僻之地,只有靠海的福州、泉州才有些人氣,但到了宋時,因為五代人口大量遷入,求學蔚然成風,連帶著印刷業繁盛,而印刷業的興盛也反過來使得讀書的成本大幅降低,使得越來越多的人家可以供得起子弟讀書,大量的人口基數,良好的風氣,也就造成了福建籍的進士數量不斷增加,福建人在朝堂上出現的比例越來越高,直至如今,一平章、一宰相,都是福建人。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老會長期待著說著,與韓鉦兩人告辭。

  馬車駛出,很快走遠。

  「那不知道要多少年。」賀中行幽幽說道。

  「不管多少年,」韓鉦道,「只要是在前進就好。」

  在這個秋收的日子裡,從南至北,由東到西,大宋之下的四百軍州,千八百縣,都舉行了第一次縣議會的選舉。

  開封府的縣議會選舉結束了,比起遠在西北的隴西縣,畿縣赤縣的議員成員就要多了許多,全都實現了滿員。選舉時的競爭也十分激烈。

  會議結束後,不同派系的議員們各自聚在一起,一處僻靜的小園,幾名新當選的議員正舉杯歡慶,卻不是為了

  「那閹賊終於走了。」

  「那一位去了也沒辦法,病得起不了身了。」

  「也不知藏了多少陰私,告老後都不放心,還逼著那閹賊去關西。」

  「不管怎麼說,這是斷了他一臂了。」

  「可喜可賀?」

  「可喜可賀!」

  酒杯一碰,人人欣喜。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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