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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生麗水出崑岡

  第3章 金生麗水出崑岡(本章免費)

  如今是熙寧二年西元1069對歷史從來都是勉強及格的賀方來說是個很陌生的紀年。 但靠著身體原主人留存在記憶中的宋朝太祖、太宗、真宗,和剛死沒幾年的仁宗皇帝、英宗皇帝,以及王安石、司馬光、蘇軾、柳永這些熟悉的名字,再加上契丹、西夏、大理這些更為熟悉的國號,還是讓賀方確認了自己所在的時代。

  在大慶殿的龍椅上坐了四十二年的仁宗皇帝於六年前駕崩,享國雖久,卻並未留下子嗣生了一堆公主,卻一個皇子也沒有。作為仁宗遠房堂侄的英宗皇帝遂以過繼皇子的身份入繼大統。但體弱多病的英宗皇帝也並沒能在皇位上坐太久,僅僅四年多一點的時間,便緊追著他名義上的父皇的腳步,撒手塵寰,將偌大的一個帝國交給了還不到二十的長子趙頊。

  天子登基,便要改元。大宋的年號由此從治平改為熙寧,而今年正是第二個年頭。而這位新皇帝,想來應該就是與王安石變法緊密相連的宋神宗……回想到這裡,賀方心中猛然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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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神宗是廟號,沒死的皇帝還享受不到,若是貿貿然如此稱呼當今天子,怕是不會有好結果。賀方暗嘆一聲,這又是腦內的記憶留給他的常識。

  且不管該如何稱呼如今的皇帝,趙頊對宋朝過去幾十年來的積弊心中不滿,意欲學習商鞅變法,從而富國強兵的打算,賀方是能夠百分百肯定的。

  就算沒有他本身對歷史一點淺薄的了解,只看這擁兵百萬的堂堂天朝上國,每年竟不得不向遼國、夏國獻上歲幣,用錢來買一個安穩。號稱中國,卻為四夷所欺,泱泱大國受此奇恥大辱,一想起來,但凡有些羞恥心的宋人都會悲憤不已,連帶著賀方也被殘留的記憶影響著感到滿腔怨憤。小民如此,更不用提大宋之主畢竟如今的皇帝趙頊才二十出頭,正是勇於有為、無視陳規的年齡。

  而賀方現在之所以會躺在床榻之上而動彈不得,追根究底,卻也是因為大宋軍力不振,屢受西夏相欺的緣故。

  賀方所占據的這具身軀的舊主,姓韓名岡,有個表字喚作玉昆。名和字都是韓岡幼年時的蒙師所起,用的是《千字文》中『金生麗水,玉出崑岡』這一句典故。

  想到這裡,賀方忍不住又要苦笑。他穿越到宋代的事情肯定是坐實了。不然腦袋裡不會多出一堆他從沒讀過的古文和詩詞,更不會知道什麼典故。這都是那位韓岡自開蒙後,十幾年來陸續背下來的。

  韓家說不上富裕,但在與陝西路絕大多數鄉村同樣貧困的下龍灣村中,也算得上是上戶人家。有百十畝地,一頭耕牛。只是還算不上地主,平日都是自己勞作,只有在農忙時才會雇些短工來,而家中主業則是種菜。從河灣旁的幾畝稱得上是膏腴的上等菜田中,種些春韭秋菘之類的蔬菜,賣到僅是一河之隔、近在咫尺的秦州州城中,換來的錢鈔維持著家中二十多年的小康生活。


  韓岡是家中的三兒子,連著他的兩個兄長,都很幸運的養到了成年。這在幼兒夭折率超過一半,連皇室也免不了因此而絕嗣的宋代,算是個小小的奇蹟。

  韓岡的長兄繼承家業,二兄投了軍中,而他本人則是自幼聰穎,家裡便省吃儉用供他進學。八歲開蒙,十二歲便通讀五經等諸多典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秀才。到了前年,也就是治平四年西元1067,韓岡滿了十六歲,便辭別父母,與此時的士子們一樣,開始離家出外遊學。

  北宋承平百年,文風大熾。早一點的孫復、胡瑗,近時的歐陽修、周敦頤,還有如今的王安石、司馬光、邵雍、程顥、程頤,有名的、無名的,學者大儒層出不窮。

  而就在關西,也有一名開宗立派的博學鴻儒,姓張名載。張載在關中地區廣收門徒,弟子眾多,其創立的學派號為關學,韓岡便是投奔在他的門下,勤學苦讀了整整兩年。

  韓家所在的路州並不太平位於大宋西北邊陲的陝西秦州。在二十一世紀,陝西的風土人情賀方見識過很多,卻從來沒有穿越戰火的經歷。但在北宋,陝西卻因為直面西夏,故而年年兵災不斷。

  在韓岡留下來的記憶中,二十多年前,李元昊繼承父位,統領西北党項各部之後,便舉起了叛旗。李元昊為人殘暴不仁,又好漁'色',連兒媳也不放過,最後也是死在了親生兒子之手。但他的確是個人傑,拋棄了宋國的賜姓,為自己找了個鮮卑族的先祖,改姓嵬名。率領原本就已經是半獨立的銀夏党項,攻下了河套平原上的興靈二州,自行登基稱帝,建立了西夏政權。短短數年間,三次大規模會戰,宋軍皆以慘敗而告終,十數萬大軍覆沒,只能承認了西夏國的存在。

  自此以後,宋夏之間的邊境上,就沒有一年聽不到金鼓號角之聲。關西的百姓,不是被徵發起來充當民伕,就是直接從軍披掛上陣。韓岡的父親和大哥都曾充過民伕,運糧去前線,又或是去邊境築城。而韓岡的二哥,則在年滿十六歲後,投了軍中。他從軍後屢上戰陣,數年間多次受傷,因功混上了一個名為左十將的沒品級的小軍官噹噹。

  一家養了三個兒子,一個務農,一個從軍,一個讀書,各自都有出息,韓家在村中也算是讓人羨慕的家庭。可到了今年,一切卻變了樣。

  今年四月初,西夏軍又一次南侵,十餘萬軍全力攻打秦州。韓岡二哥再度披掛上陣,而韓岡在家務農的大哥也被臨時徵召。可兩人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韓岡在外跟隨張載學習了兩年,端午剛過,便被一封十萬火急的家書喚回。

  尚記得當時韓岡從外地求學的地方日夜兼程趕回家中奔喪,在半路上就因淋了雨受風發病。強撐著病體到了家中,便一病不起。那時還是五月中天氣正熱的時節。如今賀方身上已經蓋上兩床厚被,還感覺著有些渾身發寒,不僅因為身體虛弱,也因為天氣的確轉涼了。推算時日,恐怕已經是入秋的**月。

  因為一場肺病而倒在床上三四個月,賀方用切身體會感受到千年之後的社會究竟有哪些優勢。在賀方如今所處的時代,人命輕如鴻'毛',無論是戰爭還是疾病,就能讓一個健壯的年輕人輕而易舉地丟掉'性'命,絕不是能讓人一笑而過的。

  而一場病災也讓韓家從一個小康之家變成了破落戶。家裡的兩進宅院應是賣掉了否則賀方現在所在的房間,就不會跟韓岡留下的記憶對不上號上百畝的田地也賣掉了,僅剩下的三畝菜園還被人日夜惦記著,賀方聽到了田地買主李癩子和父母的對話,卻不知最後的結果如何,韓家僅剩的三畝多地是不是也被賣了出去。

  想及此事,賀方心中便是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讓家中被人趁火打劫,不論是賀方還是韓岡,都因此鬱憤於胸。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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