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威脅和反威脅

  隨著新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地平線上升起,慘烈的宛城攻防戰再次開啟。

  這一日,負責攻堅的是張頜統領的青州軍,一大清早,青州軍便出營列陣,排成嚴整的陣列向城牆靠去,經過這十幾日的猛攻,宛城守軍的抵抗日益衰微,晉軍也步步緊逼,營寨又向宛城挪近了許多,除了南門之外,其餘三面城門所通的官道都被文遠用大軍圍困。

  「管亥,韓瓊,你二人率本部兵從東西二門佯攻,如有異動即刻報我,北門由我親自督陣,」行進之中,張頜便已將今日的作戰任務分配下去,今天和此前這十幾日的攻城任務一樣,張頜得到的命令就是以高強度,持續性的攻城打擊守軍士氣,不給他們任何的機會喘息,而且雖然攻城的強度不小,不過每天都是幾個軍團輪換著的,青州兵上一次攻城,還是在幾天之前,此時早已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是以將士們此次出戰,個個都顯得精神飽滿,鬥志昂揚,和守軍的疲憊不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張頜也由此相信,用不了多久守城的軍士就會因為疲憊和士氣低落徹底崩潰,而張頜也當然希望,能夠第一個登上宛城城頭的是自己統領的青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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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都督,這宛城一定是咱們青州軍團拿下來的,是不是,兄弟們,」管亥揚聲大笑道,後半句則是問向麾下的兄弟。

  「是,宛城是咱們的,」身後無數青州兵大聲回應,洪亮的聲音令張頜非常滿意。

  「好,要的就是這個氣勢,傳令進軍,」

  張頜領著兵馬來到城下,依舊是排開規整的軍陣,擋箭車、雲梯、井闌這些近攻器具在前,隕雷車、三弓床弩居中,張頜則領著大隊步兵位於後陣。

  「床弩,準備,」隔著四百多步,依舊是床弩最先開始做好攻擊準備,這些天的攻城下來,三弓床弩和隕雷車給宛城守軍帶去的幾乎是噩夢一樣的回憶,無堅不破的重型弩箭、密集呼嘯的落石雨給守軍造成了極其恐怖的傷亡,尤其是三弓床弩,至今而又數以千計的弩箭插在城牆之上,守軍想盡辦法根本拔不出去。

  而攻城一方正是憑藉著這兩件利器,將雙方的傷亡比例控制在1.5:1,這樣的交換結果在攻城戰中絕對是極其驚人的。

  被這兩件利器虐的久了,守軍也摸出了一些規律,床弩開始發射的時候,他們就龜縮在城垛後面或者是箭樓里,不敢喘一口大氣,憑藉堅厚的掩體,倒也可以講傷亡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不過今天張頜發現守軍的表現和以往有些不對,守軍面對即將射來的重弩非但不躲,城頭之上反倒黑壓壓的擠滿了一群人。

  他們要幹什麼,給自己當靶子嗎,張頜搞不清楚守軍將領的意思,忙驟馬靠近看個究竟。


  「城上怎麼回事,」張頜徑直來到城下一箭之地,開口向指揮攻城兵馬的校尉詢問。

  那校尉眼中滿是憤恨之意,咬牙道:「都督,那城上的,都是我們的人,」

  「我們的人,」張頜瞳孔一縮,凝神往城上看去,只見城頭之上多半都是衣衫襤褸的青壯,一個挨著一個用粗實的繩索栓連著綁住手腳,而在他們身旁,則有不少宛城守軍手攥刀槍緊緊相逼。

  那校尉狠狠咒罵道:「是啊都督,城上的都是是關中軍團被俘的兄弟,這幫沒卵蛋的雜種,真他娘的卑鄙,」

  張頜眼中閃過一絲熊熊的怒火,同樣切齒道:「卑鄙的龐統,眼看守不住城,竟然使出這等令人不齒的下作詭計,」他算是明白龐統的打算了,竟然是打算用此前俘虜的近兩萬俘虜來做擋箭牌,阻擋大軍對宛城的攻擊。

  「都督,咱們現在怎麼辦,城頭上那麼多兄弟……」那校尉既氣惱又無可奈何的問道、守軍使出這樣卑劣的手段,卻正好擊中晉軍的弱點,城頭上這麼多被俘虜的同袍兄弟,己方若是強行攻城,豈不是要將他們逼入死地。

  那校尉正說話間,東西兩門管亥、韓瓊也來人傳信,稱遇到的情況和北門這裡是一樣的。

  張頜戎馬半生,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情況,思考半天都想不出一個主意,只能派人向中軍文遠報信。

  文遠聞訊趕到城下時,攻守雙方因為俘虜的阻隔依舊僵持在那裡,看著那些被押在城頭上的關中俘兵,越兮第一個忍不住胸中的怒氣,大吼一聲道:「主公,讓我殺上城去,宰了龐統那個狗賊,」

  「休得莽撞,退下去,」文遠斷喝一聲,將越兮斥退,雖然文遠並沒有因為暴怒失去理智,不過任誰都能從他鐵青的神情當中感受到冷冽的殺意。

  文遠驟馬直至城下,毫不顧忌城頭上指來的鋒利箭矢,武藝到了超一流的程度,尋常弓箭休想威脅得了文遠,或許黃忠的箭又另當別論,不過熊熊的怒火已經讓文遠沒有心情理會。

  只聽文遠大喝一聲道:「讓龐統滾出來見我,」吼聲如同雷震,尤其是文遠渾身散發出的滔天氣勢,壓迫得城頭上的宛城軍士心神巨震,畢竟使出這種見不得人的卑劣手段,即便是這些普通士卒都覺得心虛。

  龐統的身形很快出現在城門樓上,不過他顯然不打算給張遼慷慨陳詞的機會,人一出現,就已經開口大叫道:「張遼,國賊,想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就勸你免開尊口了,自古道兵不厭詐,用兵一道,就是要講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對付你這篡漢之賊,講那些仁義道德根本就是多餘,」

  文遠胸中怒火升騰,眼中迸發出凜冽有若實質的殺意,喝道:「龐統,我本來還對你的才學有幾分敬佩,不過今天你用出這等卑劣的招數,卻讓我失望的很,鳳雛,不過是個只會使些下三濫手段的村夫而已,」


  龐統面色一變,他生平自傲,最受不得的便是被人看不起,當下反唇相譏道:「廢話少說,有膽量你就放馬攻城,我可以向你保證,在你的人登上城頭之前,我手上這兩萬戰俘就會人頭落地,」

  「主公,讓我等攻破城門,將龐統擒來給你凌遲處死,」

  「是啊,主公,宛城破城只在旦夕,待攻破城池,就把城中守軍殺得雞犬不留,以祭奠這些枉死的兄弟,」

  眾將紛紛請戰,被龐統這般刺激,此時任誰都是一肚子火氣,而龐統和城上的守兵也都是提著一個心看向文遠,生怕他一怒之下真的不惜犧牲這兩萬俘兵的性命發動強攻,龐統這樣的舉動已經勾起所有晉軍將士的同仇敵愾之心,若是張遼真的狠心下令攻城,恐怕宛城連三天都難撐得下去。

  龐統是在賭,賭張遼因為這兩萬俘兵而對攻城投鼠忌器,只有這樣,宛城才能暫保無虞。

  「都住口,我自有主意,」文遠沒好氣的否決了眾將的求戰,虎目瞪視著城上的龐統,半晌採用令人牙關打戰的聲音陰測測道:

  「龐統匹夫,這一次算你贏了,我不會因為區區一座宛城而不顧兩萬將士的生死,就算拿你城中所有守兵的命去換,我也不會答應的,或許在你的眼中,這些拼死征戰的士卒只是一枚枚供你差遣的棋子而已,可是在我看來卻不同,他們都和你我一樣,都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今日你不顧廉恥利用他們,有一天他們或許也會毫不猶豫的背棄你,」

  本來聽到文遠開頭的話,龐統還常常的鬆了口氣,看來自己對張遼的判斷是正確的,此人雖然胸懷大略,卻有些婦人之仁。

  可是越到後來,越覺得不對勁,張遼的話語之中透著冷冽的殺氣和渲染力,這一番話下來,龐統發現,身邊眾人的臉色開始變了,守軍們看向自己的似乎不再是尊敬,而是摻雜著畏懼、戒備,還有一些說不清的複雜眼神,這種眼神讓龐統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仿佛四周一下子充滿不確定的危機。

  而此時文遠的話並沒有完,只聽他繼續道:「我再鄭重的警告你一句,只要你敢幹出殺俘這種卑劣無恥的行為,我絕不介意立刻回營將那數千不肯投靠的俘兵殺盡,而且待宛城城破之日,我會讓宛城雞犬不留,日後所有俘獲的荊州兵馬,只要不肯投降的一律以謀反斬首論罪,這些人本來都還是有一條退路的,可就是因為你,讓他們最後的生路都斷去,你小心著點,最好祈求不要在不注意的時候被人從背後砍下你的首級,」

  如果說文遠剛才還是和龐統講道理的話,那這一句則是**裸的威脅,以勢壓人,他給龐統、乃至宛城之內尚存的三萬守軍一個明確的答案,殺俘,那就陪葬,不會有絲毫的憐憫,而給守軍帶來這滅頂之災的,依舊是你龐統一人。

  聽到這兒,龐統的面色徹底變了,宛城將士的面色也徹底變了,兩軍交戰,如果敵對的統帥不是弒殺之人,被俘的總歸還是有一條活路的,可是現在因為龐統的這個舉動,使得這一場戰爭對尋常軍士來說都成了不死不休之局,這豈是這些普通士兵所願意看到的。

  不知不覺間,一枚恐懼的種子已經深埋在所有宛城將士的心裡,而對龐統,他們的心中悄然的生出一絲恨意……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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