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河南客商
第二天，李煒原本準備讓胃休息一下，打算誰的飯局都不去參加了。誰知，剛上班一會，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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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是當年他在「設精辦」時的老同事劉玲打來的。
當年，他剛進「設精辦」時，最照顧他的就是劉玲，手把手的教他各項業務，時時刻刻點撥他官場的規矩，還真心實意地告訴他許多領導的內幕，可以說是他走進官場的第一位老師。
他們就像姐弟一樣，相處得特別愉快。
直到有一天晚上，劉玲打電話來說他老公出差了，家裡的保險絲燒斷了，沒有電，讓他去她家幫忙換保險絲。
李煒來到了劉玲家，家裡確實只有劉玲一個人，而她舉著蠟燭給他開門時，李煒看到竟然穿著一件非常透的睡衣，似乎裡面什麼也沒穿。李煒只掃了她一眼，就嚇得再也不敢看她。
李煒打開電錶箱，保險絲確實斷了，但絕對不是融斷的，而是被人切斷的，因為斷口很整齊。他什麼都明白了。
就在李煒手有些顫抖地換保障絲時，站在他身後為他舉著蠟燭的劉玲突然將身體貼在他的背上，小聲說：「煒弟，今晚別走了，留下來陪姐姐。」
李煒身子一僵，手一抖，手中的保險掉在地上，他下意識地一躲，劉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手中的蠟燭掉在地板上滅了。
黑暗中，劉玲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突然一把抱住李煒，灼熱的嘴便吻上他的嘴，有一隻手竟然下去試圖抓住什麼。
李煒心裡突然一陣惡寒。
「玲姐，別這樣。」
「我不，我不，煒弟，姐姐求你了，我想要個孩子。」
李煒一把推開她，奪門而逃。
媽的，誰說只有女孩會被性騷擾，男孩也會。只是男孩遇到這種事，多半會樂得順水推舟。即便是不願意，也不會覺得被羞辱，反而會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歉意。
李煒從劉玲家逃出來之後，就是這種心情，就好像自己欠了她什麼一樣，滿懷的歉意。
後來，李煒才知道，其實劉玲並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從來沒有聽說她和某個男人有過瓜葛，劉玲的老公患有不孕症，所以，劉玲當時已經三十八歲了還沒有孩子。她那晚找自己，可能真是想要一個孩子。知道這些後，李煒心中的愧疚就更濃了一些。
從此以後，劉玲對李煒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只要有李煒在的場合，她就冷著一張臉，看也不看他一眼，更不主動和他說一句話，直到李煒離開設精辦。
李煒這才明白，他那晚的舉動，對這個女人傷害有多深。
今天，她破天荒地打來電話，約他出去吃飯，李煒無論如何也是不能拒絕的了。
李煒如約來到水上人家，走進一個小包房後，發現劉玲已經到了，旁邊還坐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男人長得很富態，也很文雅，戴著一副金絲眼鏡。
才一年多沒見，李煒發現昔日那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已經老了很多，兩鬢已經有幾絲白髮。
劉玲看到李煒熱情地說：「來來來，煒弟，坐姐姐身邊。」
李煒恍如回到了初入官場那陣，那時每逢集體聚會，劉玲都是這樣招呼自己坐到她身邊，親熱地給他布菜，為他擋酒。
李煒在劉玲身邊坐下，劉玲倒了一杯酒說：「感謝李局長百忙之中前來赴宴，我敬您一杯。」
李煒說：「玲姐，你還是叫我李煒，或者煒弟。玲姐當年對我的照顧，李煒一輩子也不會忘。玲姐請吃飯，我就是再忙也是要來的。」
劉玲感嘆道：「煒弟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這樣的人可是越來越少了。」
李煒說：「玲姐也是一個重情義的人呀，記得有一次，在酒場上，有一個領導找我的麻煩，玲姐罵得那傢伙灰溜留地走了。」
劉玲好像並不願回憶當年的事，指著旁邊的男人說：「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我侄子，劉文東。」
劉文東站起來雙手奉上一張印製非常精美的名片說：「李局長好，以後挺多關照。」
李煒接過名片一看，上面印著「華銘文化用品商城的總經理」的頭銜，心道：這頓飯怕沒那麼好吃了。
李煒警惕地說：「有事你就直說，如果不違犯原則，能幫上忙，看在玲姐的份上，我一定會幫的。」
劉玲說：「文東一直是你們教育局辦公用品的供應商，以前的合同都是和付成忠簽的，現在你做了局長，文東說他和你不熟悉，聽說我和你以前是同事，就讓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李煒說：「如果你的商品沒有問題，雖然付成忠出了事，我們也會尊重合同的。」
劉文東說：「我們華銘是華南最大的文化用品商家，我們經營的產品也是最好的。只是聽說有一家經營文化用品的河南客商，叫盧俊才的，最近和由局頗頗接觸……，教育局已經有一周沒從我們那兒拿貨了。」
李煒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過問一下的。」
劉玲說：「你們談，我去一下洗手間。」
劉玲出去後，劉文東從黑皮包上取出一個文件袋，裡面至少有三四萬塊，推給李煒說：「初次見面，一點小意思。」
李煒臉色微變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和李局交個朋友。」劉文東一楞，他摸不透李煒心裡到底想什麼，是真不收禮，還是嫌太少，或者他已經答應了別人？
李煒說：「你放心，我沒有答應別人，也不是嫌太少，我這人有底線，不該拿的錢一分不會拿的。你收回去。」
劉文東解釋道：「其實這是行業的慣例，這種大宗生意，可以提成的。」
這就是所謂的回扣了。
李煒笑著說：「如果你覺得利潤空間大的話，可以將價格適當降低一點，一來提高了你們商城的競爭力，二來也為我們教育局節約了續費。至於我，我有自己的工資嘛。」
劉文東將文件袋收回皮包內，感嘆道：「您是我見過的最清廉的領導了，都像您這樣，我們的生意也就好做多了。」
這時，劉玲回來了，三人邊吃邊談，氣氛很融洽。李煒說，他明天會派人去華銘看一下，如果沒問題，肯定會繼續執行合同。
他還告訴劉文東說，下一年教育局的辦公用品，會採用招標的方式確實供應商，希望劉文東加強內部管理，降低成本，能在招標中勝出。
劉文東笑著說：「沒有了回扣，肯定能把成本降到最低，我有信心在招標中獲勝。
之後，李煒又和劉玲敘了一會舊，便結束了這場飯局。
回到教育局，屁股還沒坐穩，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一個滿臉油光的頭頂有點禿的中年胖子，掖下夾著一個超大的皮包走進來，先衝到老闆桌前，雙手握住李煒的手晃動了幾下，然後誇張地說：「哎呀，李局長，總算找到您了，您不認識我，可是我可認識您啊，你的大名，那是如雷貫耳呀，你不知道，我和王書記、羅縣長、崔縣長、張部長，都是老朋友了，他們提起您，都是一口氣的贊哪，說你年輕有為，為人豪爽，重情重義，今日一見，果然是儀表不凡哪。」
「您是？」李煒忍不住將他的滔滔不絕打斷。
胖子哈哈笑著在禿頭上拍了一巴掌說：「一見您太激動，都忘了做自我介紹了，我是盧俊才，請多關照。」
他說著將一張燙金名片雙手遞上來。
華南這地方真邪，剛才還談起這廝，這廝就來了。
李煒掃了名片一眼，上面印著「河南省環宇國際文化用品貿易公司總經理」的頭銜。李煒差點忍不住笑了，媽的，還環宇國際貿易公司？總經理就這德性，一看就是一皮包公司。
李煒有些不耐煩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盧俊才坐在老闆桌前的椅子上說：「我們公司有意在華南拓展市場，我們的產品，價格絕對優惠，這是我們經營的主要產品的價格表。」
他一邊說，一邊從皮包中取出一份印製粗糙的宣傳單，遞給李煒。
李煒接過一看，上面印的價格太離譜了，不是低得離譜，而是高得離譜，這還叫絕對優惠？
盧俊才說：「我們公司打算聘請您做我們公司在華南的市場拓展顧問，年薪二十萬。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我現在就預付您一年的工資。」
他說著，打開大皮包，取出一隻鼓鼓的文件袋，推到李煒面前。
李煒冷冷地看著盧俊才說：「你們公司可真有錢，一出手就是二十萬。」
盧俊才說：「我們公司對對公司有特殊貢獻的人才都是很大方的。」
李煒用譏諷的口吻道：「這二十萬不能白拿，我總要為你們公司做些什麼？」
盧俊才說：「你需要做的很簡單，只要在適當的場合，把我介紹給你治下的校長就行了，其他的您就不用過問了。」
李煒心中暗道：這傢伙胃口挺大啊，不光盯上了教育局辦公用品這一塊，連各校的辦公用品也掂記上了。冷笑道：「你不覺得你現在正在向政府工作人員行賄嗎？這可是赤祼祼的犯罪行為！你就不怕我告你？」
盧俊才猥瑣地笑著說：「李局長說笑了，如何你不要錢，我們也可以提供別的福利，我們公司的公關小姐那可是……」
「滾！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盧俊才的無恥嘴臉徹底將李煒惹怒了，他拿起桌上的文件袋扔給他，指著門吼道。
盧俊才接住錢，抱在懷裡，仍然糾纏道：「李局長，您別生氣嘛，您有什麼條件也可以提的嘛。」
李煒在坐機上撥了一個號，叫門衛立即上來。
盧俊才見李局長叫門衛，這才知道他是真怒了，抱著錢，提著皮包慌慌張張地跑了出去。
他剛走，門衛老王進來了，見局長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問：「局長，你找我？」
李煒怒氣沖沖地問：「剛才那個人是你認識嗎？」
門衛說：「不認識。」
李煒生氣地說：「他是怎麼進來的？登記了沒有？以後這種搞推銷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進來，聽見了沒有？」
門衛老王低著頭說：「聽見了。」
門衛走後，李煒打電話叫來財務股長方德信問：「我們局的辦公用用品是不是一直由華銘商城提供？」
方德信說：「是，今年初付局和人家簽了供貨合同。」
李煒問：「合同到期了沒有？」
方德信說：「沒有，我們和人家簽了一年的合同。」
李煒問：「那為何最近不從華銘拿貨了？」
方德信楞了一下，猶豫道：「耿局說，華銘的商品有點問題……」
李煒說：「你知不知道合同是受法律保護的？商品有問題，可以要求商家換貨，如果我們擅自變更供應商，那是要吃官司的。」
方德信說：「我也這樣勸過耿局，可是耿局的脾氣很大……」
李煒說：「這樣，你帶一個人去華銘看一下，看他們商品到底有沒有問題？有問題可以指出來讓他們改進，如果沒有問題，就堅決執行合同，我們是政府的一個部門，要有誠信。」
方德信說：「我現在就帶人去看，我覺得應該沒有問題。」
「這樣最好！」。李煒突然似笑非笑地說，「由局好像是分管普教的嘛。」
方德信沒有說話，他知道耿局的行為已經引起了李局的不滿。也是，耿局的手伸得太長了，財務和人事，這是鐵定一把手管的事，別人豈能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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