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託付幼子
洪德二十五年夏,似是個多事的熱夏,上京傳來消息,朝堂諸臣要求立諸的呼聲越來越高,甚至有官員死諫,皇帝心中不悅。又因著年齡愈大,疑心愈發重,對諸皇子疑戒心備重,甚至還因一件小事掛落了仁王一番。但過後不久,又連封大皇子為順王,二皇子為慶王等皇子。
但這些都不足為重,去年新晉的一個如貴人不過年歲十五,今年又為皇帝誕下一名十一皇子。
皇帝已是知天命之年,在這光景還得子,證明自己身體康健,龍心更是大悅,小皇子出生即封為嘉王,其母連盡幾級封為昭儀,極盡榮寵。
喜事過後,七月上元節,帝攜眾皇子親往大皇寺祭祖祈福,以告祖宗先靈,慰百姓之福。
祭祖當天,大皇寺有暴民闖入,帝與眾人受驚進大皇寺避亂,大皇寺東殿倒塌,仁王因護駕受傷,十皇子更被殿內的樑柱砸下,身受重傷不治,帝大怒,下令徹查。
歷經大喜大悲,帝愈發對煉丹修道極為看重,甚至開國庫撥銀兩大舉修建長生觀,雖不至於荒廢朝政,但精氣神難免有些懶倦。
消息傳到秦如薇耳邊的時候,已是七月下旬,天氣熱得像個蒸籠,她又懷著偌大的肚子,每走一步路,都要三個人扶著,就怕有些什麼損失。
莊楚然說要前往上京時,她正坐在花園子的涼亭里看著圓圓在花叢里小跑,含香和奶娘亦步亦趨地跟著。
「要去上京?」秦如薇滿眼的愕然。
莊楚然有些愧疚,拉過她的手握著,道:「鹽運司這幾年的稅收帳目都有些對不上,這趟去,一來是查談探一二。二來,殿下受了傷,也有些事要交代下來。」
秦如薇蹙了蹙眉,苦笑道:「怎麼覺得,你是身兼數職呢?」
從前是個知縣,除了自己縣裡的公務,還得去幫仁王查其它官員貪墨的事,如今是個鹽運司副使,又跟個欽差大臣似的。
聽出她話音里的無奈,莊楚然愈發的愧疚,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手裡頭也有些東西要交給殿下。」
「不是有傳遞消息的渠道麼?」秦如薇撫著已經往下盤移的肚子,道:「我這月底都快生了。」
就是因為這樣,莊楚然才覺得愧疚,道:「我自是知道,不能陪著你,我。。。」他咬了咬牙,道:「要不我去信,等你生產後我再走。」
「殿下那邊也很急吧?」秦如薇愣了一下。
莊楚然苦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
秦如薇嘆了一口氣,道:「罷了,你走吧,左右是第二胎,我該會順利生產的才是。」
莊楚然心中一跳,下意識地捏緊了她的手。
秦如薇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淺笑道:「沒事的。」
她臉上笑得淺淡,可心裡卻苦的不行,哪個女人不想自己生產時夫婿在身邊伴著,要知道生子那可是一腳踏入鬼門關了呀。
可莊楚然的身份,又註定了身不由己,這是不是嫁給官員要受的無奈之一?
她越是賢惠,莊楚然心裡就越是難受,道:「總是我叫你受委屈。」
秦如薇嬌嗔道:「那你可得多疼疼我。」似是想到什麼的又道:「這趟去,不會再有什麼林代玉張代玉了吧?」
她瞪起雙眼,因為懷孕而顯得圓胖的臉鼓鼓的,看著就十分喜感,莊楚然失笑道:「胡想什麼呢,相信我。」
秦如薇輕哼了一聲,正欲說話,墨書急腳而來。
兩人住了交談,看著她問:「走得這麼急可是有什麼事兒?」
墨書瞧兩人行了一禮,回道:「郡主,大人,仁王妃來了。」
秦如薇聞言和莊楚然對視一眼,這個時候來是什麼事?
仁王妃確實來了,而且,是極為低調的前來,坐的是不起眼的馬車,身邊伺候的也不是平素慣用的,而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丫頭,她自己也是穿著普通的衣裙,看上去風塵僕僕的,雙眼紅腫。
秦如薇有些詫異,她是有些看不懂仁王妃此番前來的用意了,不禁和莊楚然對視一眼,這是唱的哪一出?
「我也是不得不而為之了。」仁王妃看著秦如薇兩人道:「事出緊急,我也不多費唇舌了,王爺他中了毒昏迷不醒了。」
此話一出,如平地驚雷,秦如薇直接就打翻了手中的杯子,驚道:「這是怎麼回事?」
莊楚然也很驚訝,問:「剛剛才得的消息王爺只是受了傷,令我前去,怎麼又?」
「消息估計是一前一後出的,昨夜才得的傳書,是王爺身邊人養的鷹隼送來的消息,所以我連夜來了。」仁王妃顧不得傷心,急聲道:「我已決定,這趟帶著瑞安他們一道和莊大人回京,連夜趕路。」
秦如薇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她旁邊睡著的年哥兒,這么小的孩子,能受的住長途跋涉的趕路嗎?
似是察覺到她目光裡頭的意識,仁王妃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臉,道:「對外,我會帶著他和瑞兒一起走。」
這話的意思?
秦如薇又是一驚!
莊楚然也是有些驚訝:「王妃的意思是?」
仁王妃咬了咬牙,逼自己移開雙眼道:「王爺護駕受傷,如今又身中奇毒,那些人分明是想置他於死地,我是他的妻,又怎能偏安一隅獨自偷安?我要去他身邊,哪怕。。。也得去。」
「可年哥他。。。」
「此去一路,也不知有什麼等著我們,年哥,是王爺唯一的嫡子,我自不能放他入困境,所以妹妹,我將他託付給你。」仁王妃目光懇切地看著她,道:「你是我和王爺最相信的妹妹了,只能託付給你,若是我和王爺有個不測,也請你看在和他有點血緣上,給他一口熱飯,也不至於餓著冷著。」
秦如薇聽了,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被塞了什麼東西似的,難以下咽。
「王妃,我們這樣的人家,只怕委屈了小殿下。」莊楚然皺著眉道。
仁王妃露出一個悽然的笑容,摸著兒子的臉道:「有命在,什麼委屈受不了?怕的只怕沒了命,那麼,就真是一點委屈都沒用了。」
莊楚然和秦如薇對視一眼,兩人默然。
「真的到了這麼嚴峻的地步了麼?」秦如薇艱澀地張口。
「我只怕有些人等不及。」仁王妃呵的一聲。
此時,年哥兒也醒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母親,不禁揉了揉眼睛,甜甜地叫:「娘。」
仁王妃心中一酸,將他抱了過來,親了一口道:「年哥兒醒了?快看,這是誰?」
她指向秦如薇。
年哥兒看向秦如薇,歪了歪頭,想了想,才似想起來,連忙從榻上站起,像模像樣的行禮:「年哥給姑姑請安。」
他懂事乖巧,神情可掬,可愛又萌,將在情幾人都萌化了,仁王妃更是再度紅了眼,一下子捂著嘴,以免痛哭失聲。
秦如薇笑盈盈的應了一聲,見仁王妃已是難自製的樣子,便笑道:「年哥兒醒了,你圓圓妹妹此時在看圖書字畫,你要不要和她一道玩呢?」
年哥兒雙眼一亮,看向仁王妃,仁王妃點了點頭。
秦如薇便讓人將他帶了下去。
待得屋中只有三人時,仁王妃又目光熠熠地看著秦如薇,道:「妹妹,我能相信你的是不是?」
秦如薇嘆了一口氣,道:「年哥兒金尊玉貴的,我只怕護不了他,也怕養得不好。」
「只求你保著他一命罷了。」仁王妃又一拍掌,道:「出來吧。」
瞬間,有兩條灰色人影落了下來,秦如薇嚇了一跳,莊楚然立即站在她身前。
「妹妹莫怕,這是我們府中的影衛,影一影二,向來跟在年兒身邊,日後,也會這般跟著。」仁王妃對秦如薇露出一個歉然的笑容,道:「也不是我不相信妹妹,只是放兩個人在暗處,也是以防萬一。」
卻不知,秦如薇反而放了心,道:「有他們我便是放心了。」
「那?」
「我也是接了娘家嫂子那邊的孩子來府中玩一段時間。」秦如薇笑著道。
仁王妃鬆了一口氣,起身朝著秦如薇拜了下去,道:「嫂子就在這多謝妹妹了,若是有個。。。也不消什麼榮華富貴,只求妹妹尋一戶普通人家保他平安成長便是。」
「嫂子快別說這個,不如再去陪年哥一會吧,夫君也要打點一下行裝。」秦如薇忙過去扶了她。
莊楚然微一點頭,腳步飛快的出去了,仁王妃也是捨不得兒子,和秦如薇一道去了圓圓的屋裡。
兩個孩子也不知在玩些什麼,十分的高興,仁王妃看著好一會,心中又酸又澀,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沒傾刻,莊楚然便來說要出發了,她忙的擦了眼淚走進屋內抱著年哥說著什麼。
秦如薇看著年哥嘴一扁就哭了,扔下手中的積木,抱著仁王妃不放,直到她臉色一厲呵斥,才抽噎著鬆了手,可憐見兒的看著她。
秦如薇看著心酸難忍,拿絹子抹了抹眼角,莊楚然看了,擁著她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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