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土地神
見李平安對這老丈恭敬行禮,混跡官場一肚子玲瓏心腸的白元犀,馬上明白這老丈的背景怕是不簡單。
那鶴髮童顏的老丈直起身,捶著腰背打量李平安,問道:「超度滯留陽世的三百七十位亡魂累不累?」
「小道不敢言累。」
「哈哈……確實挺累的。你這小道士這般年紀,卻有如此了不得的修為,江山代有才人出。嘿,和小老兒說句實話,出身哪家山上仙門呀?」
李平安恭敬卻不諂媚,不卑不亢:「小道自幼跟隨師父遊歷人間,並非山上仙門的弟子。」
老者頓時讚嘆道:「你那師父定是不世出的高真,若非如此,豈能教出這般的少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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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與師父潛心修行,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禮貌、謙虛。明明有此修為,卻不孤傲自賞、盛氣凌人,願意和小老兒扯上幾句,妙、妙、妙!」
「老丈也是來追查兇手線索的?」
這老者搖頭:「小老兒並非城隍門下,祂們不盡心盡力,也不允許他人插手,小老兒哪有資格查案?」
「地府遭災、陰陽失序,大概城隍的人手捉襟見肘。」李平安留心老者神情變化,低聲道。
「哼!有白元犀在,你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查兇手,此獠不除,懷朔縣的文運,怕是要重創嘍。」他冷哼了聲,換了話題。
白元犀聽這老丈直呼其名,又察覺語氣不似凡俗,連忙拱手作拜,詢問名諱。
「小道士,你的望氣術該是圓滿無暇了?」
「是。」
「難怪看的出小老兒底細,你告訴白元犀我是誰。」
之前若透露老者身份,擔心會引起祂不喜。
李平安道:「白知縣,尊神乃是懷朔縣的土地神。」
白元犀驚道:「懷朔縣知縣白元犀,拜見尊神。」
「免禮、免禮,我為朝廷敕封的神道之人,你是此縣的父母官,井水不犯河水,各安其位。」土地擺擺手。
「敢問尊神,不知可有兇手的線索?」
適才的言語,祂明顯有事想交代。
土地看著李平安:「於你而言,此獠不難對付,彈指可滅。」
「小道洗耳恭聽。」
「嘿,人吶,慾壑難填,對求而不得之物,朝思暮想。
等到好不容易求來了,反倒生了邪念,恨不得全縣唯獨自己一個身負功名的秀才。」
土地嘆息,拄著龍頭拐杖走了幾步,貌似在欣賞種在小院的翠竹:「懷朔縣有個讀書人,自小發奮讀書,勢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此人頗為勤奮,日日聞雞起舞,頭懸樑錐刺股,不敢浪費半點光陰。
讀書是個難事,一日三餐花錢,買書花錢,筆墨紙硯花錢,去外地考試更是花錢。
細算下來,樁樁件件都需要花錢。
年少時,有他爹娘心甘情願供養。
爹娘逝去,此人姻緣極佳,妻子是位良善之輩,辛苦操勞賺錢,養他讀書科舉。
可一位弱女子,又能掙多少錢財?
勉強維持餓不死罷了。
更無閒錢供他買紙筆,何談去外地考試所需的盤纏?
哼。
也不知他是被豬油蒙了心,還是聖賢之學都學到狗身上去了,居然出了個餿主意,求妻子到大官巷伺候人……」
土地甫一提及大官巷,白元犀就變了臉色,怒氣沖沖。
懷朔縣大官巷,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那是花柳之地。
巷子原本不叫這名字,緣於此地的姑娘稱其恩客為「大官」,久而久之,便叫做大官巷了。
「此人好說歹說,信誓旦旦指天發誓,他必中狀元,將來妻子也是狀元夫人,等搬到京城去,誰知她曾於大官巷伺候人?
這女子是個心軟的,見夫婿一心讀書、滿心科舉,哭了幾天,答應了。
唉。
命不由人。
考了十幾年,此人一星半點的功名也未考到。
他的妻子在大官巷等著做狀元夫人,也等到了人老珠黃、全身是病。
這女子被大官巷趕走了。
此人讀書科舉的錢財亦是被斷。
正巧此時,懷朔縣來了幾個人販子,也不知他是怎麼知曉的,居然狠心將妻子賣了,換取了二兩銀子……」
聽到這兒,白元犀火冒三丈,罵道:「衣冠禽獸!」
土地並未受他影響,自顧自說著:
「許是文曲星也讓豬油蒙了心,見他為了功名,拼至如此田地,嘿,當年的科舉終是榜上有名,中了個小小的秀才。
此人喜極而泣,狀若瘋癲。
狂吼了一宿。
大概心結難解,或者要向世人證明他才是本縣秀才之中,最有才華之人。
此獠奔去深山。
回來時,就成了頭厲鬼……」
土地說到這兒,戛然而止。
李平安默默聽完,「它殺了韋莊一家九口?」
「韋莊曾向他炫耀自己不僅是秀才,且闔家團圓、生活無憂,又罵他送妻子去大官巷供他讀書,禽獸不如。」
「煩請尊神指路。」
「豐糧巷,第四家。」
祂是懷朔縣土地神,職責之一,便有掌管本縣死者戶籍。
此人的妻子已逝,亡魂歸鄉。
昨日被李平安超度。
李平安拱手行禮:「小道斬殺妖鬼後,定為尊神設祭。」
土地揮揮手:「不必了,小老兒只想頤養天年。」
白元犀著急道:「尊神……」
祂打斷他的話語:「白知縣,你為官清廉,近些年做了不少利民之事,小老兒敬重。」
土地再對李平安道:「既然小道士的《望氣術》修練到了圓滿,卞敬一家二十七口,小老兒便不說了。」
「請問尊神,若小道不來,尊神是否要親自動手?」
「其他地方的土地老兒,還有個土地奶奶作伴,小老兒獨身一人,豈是對手?」
說罷,拄著拐杖原地轉了一圈,升起一團白霧,剎那間不見了蹤跡。
李平安看了看卞敬的死狀,轉身離開卞府,直奔豐糧巷。
白元犀急匆匆追上他的腳步,不禁問道:「真人,難不成卞敬不是那禽獸害的?」
「韋莊家的九口人,確實讓厲鬼吸乾陽氣死的。至於卞敬一家二十七口,卻是被吞了三魂七魄。
兩種死狀,看似一樣,實則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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