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窟
來了懷朔縣的縣衙,由那四位婦人和看門的皂班衙役交涉。
這衙役一聽報案的是陳龍潭原配夫人的娘家人,不敢怠慢,即刻通知正在和主薄談論案子的白知縣。
「陳龍潭?」
國字臉、粗眉毛的知縣白元犀,和主薄互視一眼,搖頭道:「陳龍潭的事,縣衙快班的捕快去了不下六回,每回都一無所獲,若非看在他是本縣的舉人,其父曾官至吏部員外郎的份上,本知縣早已不予理會。」
主薄喟嘆:「鬼神之難,盡人事而聽天命。就算陳龍潭是始作俑者,找不到線索,官府也拿他沒辦法。何況,陳龍潭故舊不少,某些人還在府里任職,即便有線索,同樣棘手。」
「那小道士叫李平安?呵,本知縣管的是人,道士管的是鬼,讓他去為陳龍潭除鬼!劉主薄,你我繼續聊趙家莊園兼併百姓田畝一案……」
「稟報縣台老爺……」
又來了個衙役。
白元犀強忍怒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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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婦人又補充道,陳員外死狀悽慘。」
「陳龍潭死了?!」
白元犀瞪著之前著急忙慌稟報的衙役:「猴急個什麼勁?今後,把話聽完再來告訴我!」
「升堂,升堂!」
劉主簿道:「縣台,且慢。」
「何事?」
「留下那小道士!莫讓他走了!市井間皆知陳龍潭和那小妾古怪……」
白元犀轉念一想,知曉了劉主簿的用心。
他點頭應道:「好。」
畢竟是出了人命,李平安也不好一走了之,站在縣衙前的街上,百無聊賴買了串糖葫蘆,等待縣官傳見,好把話說清楚。
只是。
李平安看著一隊快班的捕快自威嚴的縣衙內,魚躍湧出。
「你這小道士便是李平安?」
嚼著糖葫蘆,他含糊不清:「小道正是李平安。」
這隊捕快團團圍住他:「知縣大人有令!請你隨我們走一趟!」
李平安氣定神閒,點了點頭,「好。」
白元犀於公堂高坐。
劉主簿站在一旁。
那位見了陳龍潭慘狀的婦人,哀哀切切的述說著。
「知縣老爺,民婦驚聞二姐病逝,喊上三位妹妹前來弔唁,沒想到雪上加霜,發生了這等禍事,嗚嗚……」
國字臉的白元犀,驀地拿起驚堂木重重拍下,粗眉毛幾乎豎起,並指指向李平安:「你是哪來的道士?可是你害死了陳龍潭?速速從實招來!」
「小道李平安,本是遊歷四方的道士,今日途徑懷朔縣,看到陳府之上鬼氣縈繞,有不詳之災,便登門超度鬼怪,攢些功德,沒想到陳龍潭與其新夫人,以及管家陳福,俱是害人的鬼怪……」
「果然是你害死了陳龍潭!李平安!你受了哪家道統的籙?」
「小道自幼隨師父在紅塵中,以功德修行,並未授籙。」
白元犀冷笑:「沒譜牒的野道士,如何讓本知縣信你?來人,押入大牢,看管起來!待本知縣查明陳府之事,再行處置!」
李平安神色坦然自若,拿著未吃完的糖葫蘆,向要押他的捕快道:「不必押我,你們前面領路,小道自己會走。」
捕快們看向白元犀。
「哼,算你這野道士識相,帶他進牢獄,找間乾爽的牢房給他。」
「遵命。」
注視著李平安走出公堂,白元犀即刻點了人手,帶上仵作,親自前往陳龍潭家裡。
這陳龍潭府上的怪事,已經持續了半年,白元犀不是沒懷疑過陳龍潭便是罪魁禍首。
但一來沒尋見任何線索,二來,陳龍潭背景不小,難以深查。
這年頭,天下漸有大亂之勢,官吏報團取暖,蛇鼠一窩。
妖魔鬼怪趁機崛起,劃分地盤,為禍人間。
白元犀無背景無人脈無資財,是個三無縣官,縱然有心為民做事,也沒那大本領。
白鶴觀的道士皆是酒囊飯袋。
願恩寺的和尚擅長放貸斂財。
懷朔縣兩家最知名的寺觀,全都名不副實。
劉主簿跟隨心事重重的白元犀,「要是這李平安確有大本領,我們得千方百計留下他,萬萬別放他走嘍!」
「不消你說,我知道。」
「唉,日子越來越難了,金華縣讓一頭妖怪禍害成那副樣子,小道消息稱,與金華北郊的蘭若寺有關。幸虧消息封鎖的及時,不然早已人心惶惶,後果不堪設想。」
白元犀低聲道:「若這李平安確有大本領,本知縣親自擺酒設宴,給他賠禮道歉。」
「勞煩縣台了。」
「說這漂亮話做什麼?你我一片赤子之心,都是為了百姓。」
白元犀作為懷朔縣的七品知縣,出行卻沒任何架子,率領一眾捕快、仵作大步流星去了陳龍潭府上。
站在前院,白元犀大聲道:「你們將里里外外探查清楚,不要放過任意一處角落!」
「遵命!」
「仵作去瞧瞧陳龍潭。」
「是。」
白元犀和劉主簿也去看了陳龍潭的死狀,卻委實受不了刺鼻的血腥,退回前院。
「縣台,這陳龍潭的死狀實在怪異。」
「你說那李平安也是妖怪變得該如何是好?」
劉主簿深思良久:「不像。縣衙官署有人道之威,妖魔鬼怪輕易不敢觸犯,哪有自投羅網的道理?何況,下官瞧李平安神情從容不迫,拿著糖葫蘆的手,抖也不抖,顯然成竹在胸。」
白元犀嘆道:「鬼神之事,取證極難。希望你我沒有看錯人。」
數位捕快疾奔到兩人面前,拜道:「縣台、主簿,我等在後院挖到了十九具枯骨。」
說是枯骨,卻更像用剔肉刀把肉剔了下來,不能吃的骨頭挖坑掩埋。
捕快們將零散的骨頭一一還原。
不是牲畜的枯骨,就是人的骸骨。
「縣台,我等在地窖里找到了……請縣台移步一觀!」又有捕快稟報。
白元犀急匆匆跑到地窖旁,頓時滿面怒容,手臂哆嗦地指著被捕快們拖出來的六具死屍,雙唇翕動,卻是說不出一個字。
劉主簿重重嘆道:「他們是張大羊、張二牛、張三豚兄弟,另外三人下官不認識。」
張家三兄弟的家人,昨日報案,說他們到山上打獵,一去不返,不曾料到,竟在陳龍潭府中的地窖,找見了三兄弟的屍首。
白元犀震怒喊道:「劉主簿,你回縣衙調派人手。」
「是。」
「找!再給本知縣找!將這陳府,掘地三尺!」
仵作步履匆匆,對白元犀拜道:「稟報大人,依小人看,陳龍潭最近乃是吃人度日。」
「……」
幾乎將縣衙能調動的人手,全部調來了。
直至夜幕深罩,繁星點點。
院內,火把明亮,照的有如白晝。
白元犀注視著密密麻麻的殘骸,無力道:「劉主簿,這半年,傳言陳龍潭納了個女鬼,那女鬼嘴巴挺挑的,只吃陳龍潭親眷……可現在來看,這分明是窮凶極惡的魔窟!皆為鬼怪!無一個良善之輩!
並且,它們就在本知縣眼皮子底下肆無忌憚的吃人!失職啊,本知縣失職!對不住信任我的父老鄉親!」
劉主簿肚中有千言萬語,但只剩下了對鬼怪的痛恨,它們簡直無法無天!
「劉主簿,當務之急乃是不可造成人心動盪。學金華縣那般,封鎖消息,誰敢泄露一個字,本知縣絕不輕饒。」
「擺宴!本知縣……我,我要向李真人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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