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為老不尊

  在醫院養了一周，回家又養了數日，沈佳音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恢復了，壯得可以打死老虎。

  肖長卿偏偏把她當陶瓷娃娃看待，脆弱得一碰就會碎。別說體能訓練、打武術這種劇烈運動，就是爬山都不行。

  沈佳音唯一被允許的運動，就是飯後出門散步消食，最多去超市購物，還不能上手拎東西。

  工作可以干，但僅限於在家裡就能幹的，而且還嚴格規定工作時長，到了時間就必須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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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混吃等死的鹹魚人生，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嫉妒恨。

  沈佳音卻覺得有點難熬，這要是去網上發言，肯定要被網友們打死。

  「肖總，過分了啊。」

  肖長卿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好一起做一對沒羞沒臊的老頭老太太，你想不認帳？」

  「我沒有不認帳。可是適當的運動有益於身體健康，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散步也是運動。」

  「是這樣沒錯，但這點運動量根本不夠。這樣，我也不要求進健身房練武術了，每天爬一爬錦繡山總可以吧？」

  錦繡山森林公園是錦城的一處景點，山不算很高，一路上綠樹成蔭，還有山間小溪，環境相當優美，最重要的是人不算多。

  肖長卿最終還是同意了。

  為此，他還給沈佳音安排了一個女保鏢兼陪練。他自己沒空陪她一起爬山的時候，就讓保鏢跟著。

  沈佳音覺得這人越來越會大驚小怪了，但為了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福利不被收回去，她還是識相地保持沉默。

  她不知道的是，肖長卿給她配保鏢，除了怕她突然身體不適之外，還防著她偷偷練武。

  她對武術雖然還沒到痴狂的地步，但也是絕對真愛，偷偷耍起來是很有可能的事。

  保鏢小杭也是退伍軍人，她性格活潑，十分健談。最重要的是，她很崇拜沈驕陽。

  有她陪著，沈佳音倒是一點也不無聊，還能聽到很多有趣的八卦故事。

  楓林江畔離錦繡山不算遠，有時候她們走路過去，有時候興致來了就坐公交車，只要6個站就到了。

  這天，她們就選擇坐公交車。

  沈佳音穿著最常見的白T恤牛仔褲，扎著高馬尾，還配了一副土氣的黑框眼鏡。

  這眼鏡厲害，戴上以後，十分美貌就剩下三分了。再化妝修飾一下，改變一下眉眼，就不容易被人認出來了。

  上了車沒有座位，她們就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站著。

  「媽媽，你好點了嗎？」

  沈佳音循聲看過去，只見一個目測身高還不到一米五的小男孩抓著鐵桿，一手輕輕摸了摸座位上坐著的年輕女子的手背。

  那女子閉著眼，皺著眉頭，臉色還有點發白，應該是不舒服。

  聽到兒子的話，她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擠出一抹笑。「好多了。媽媽眯一會兒，你聽著報站，到了叫我。」

  「好。」

  女子摸了摸兒子的頭，重新閉上眼睛。

  很快，公交車靠站了。

  這一站無人上下車。

  到下一個站，下去一個人，卻上來了四五個人，其中有一位大爺，手裡還拿著一把長柄雨傘。

  大爺頭髮有些灰白，但面色紅潤，看起來挺精神的。他剛好就站在那位不舒服的媽媽旁邊。

  車上的人幾乎都在低頭玩手機，要麼就閉目養神，尤其是有座位的乘客，所以也沒人給大爺讓座。

  大爺沒得到想要的待遇，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嘴裡念念有詞：「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連基本的尊老愛幼都不會了，真是丟祖宗的臉，丟國家的臉！」

  他聲音不小，明顯是有意的，可惜手機和周公更吸引人，所以依然沒有人理會他，甚至都沒什麼人看他一眼。

  沈佳音跟小杭交換了一個眼神。

  沒想到，難得坐一次公交車，就有幸見識到這種倚老賣老、蠻不講理的極品老人。

  大爺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將手裡的雨傘掉了個頭，抬手就將傘柄敲在了那位媽媽的肩頭上。

  女子大概是真的睡著了，被這一敲驚得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睜著眼睛卻顯然還很迷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

  「起來，這不是你該坐的位置，沒看到寫著老弱病殘愛心專座嗎？你有老人證嗎？你有殘疾證嗎？你是孕婦嗎？都不是，那你坐什麼愛心專座？」

  大爺語氣相當囂張蠻橫，又將掛在脖子上的老人證揚到女子眼前。

  「我有老人證，看到沒有？」

  女子還沒出聲，小男孩先不樂意了，說：「爺爺，我媽媽身體不好，她現在不舒服，你找別人給你讓座吧。」

  雖然不高興他打了自己的媽媽，但小男孩語氣不差，還是很有禮貌的。

  對比之下，大家立馬就能看出來，到底是誰不講理沒有教養了。

  女子這才完全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歉意地笑了笑，開口說：「對不起，我——」

  話還沒說完，大爺就蠻橫地打斷她：「哪裡不好？我看她好手好腳，面色紅潤，好得很！做媽媽的霸占愛心專座就算了，孩子小小年紀竟然就滿嘴謊言，太不像樣了！錦城就是因為有你們這種人，環境才會越來越差！」

  「我沒有撒謊，我媽媽真的不舒服。」小男孩據理力爭。

  「我也不舒服，我還有老人證，你趕緊給我起來。」

  車裡其他人都被吸引了視線，但沒有人出聲幫那對母子，只是默默地舉起手機打開攝像頭，對準了那位大爺。

  作為軍人的小杭忍不了，腿一抬就要衝過去幫忙，卻被沈佳音抓住了胳膊。

  「你——」這是要坐視不理嗎？這不是沈驕陽的做事風格啊。

  沈佳音壓低聲音說：「看看他們怎麼處理。」

  她跟小杭離得不遠，那位大爺真敢下重手，她們絕對能及時阻止。只是，沈佳音想看看那對母子，尤其是那個孩子會怎麼做。

  當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範圍，適時向外界求助是明智的，也是必要的，但自己也得立起來，不能一味地指望別人。這種極品老人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粉墨登場，就是因為大家都不想惹事，更不想被訛上，被罵被羞辱甚至被打，也都能忍則忍。可一味的忍讓換來的不是對方的幡然醒悟，而是變本加厲。

  最重要的是，哪怕報警，似乎也奈何不了他們！他們往地上一躺，很多時候連警方都沒有辦法，最後只能勸受害者妥協。

  受害者受了委屈不說，還得道歉，甚至還要賠錢。

  加上如今網絡時代，受害者轉身將事情爆料到網上，搞得人人自危，最後大家連正當防衛都不敢了，更別說反擊，只能被逼著做了忍者神龜。

  女子估計也是不想惹事，於是忍著不適就想要站起來，卻被兒子一把按了回去。

  沈佳音目露讚賞，這孩子倒是有些血性，大概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媽媽，你身體不舒服，好好坐著，站起來會頭暈摔倒！這可是醫生說的。」小男孩貼心地叮囑，也是故意說給那位大爺聽的。

  可惜大爺不僅沒聽進去，反而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釁了，於是蠻橫地伸手去拽女子的手臂，企圖將她拉離座位。

  「起來，聽到沒有！別裝了，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裝的，真不要臉！」

  「啊——」女子發出一聲痛叫。

  顯然是大爺力氣不小，氣頭上下手又沒輕重，把她給弄疼了。

  「你別動我媽媽！放開她！」

  小男孩頓時急了，只見他舉起手，用力地劈在大爺的手腕上。接著又曲起手肘，用力頂向他的腹部。

  大爺哎喲地叫了一聲，鬆開了抓住女子的手。

  小男孩又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後快速換了個位置，竭力將媽媽護在身後，還一臉防備地瞪著大爺。

  要不是場合不對，沈佳音都想給他鼓掌了。小小年紀就知道要保護媽媽，而且遇事鎮定，膽子也不小，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強。

  大爺這下徹底瘋癲了，一邊嘴裡破口大罵：「你個小畜生，不懂尊老愛幼就算了，竟然還敢動手打老人！你父母沒教你做人，就讓我來教你做人！」

  一邊怒氣沖沖地抓起手裡的雨傘，甩手就將傘柄重重地敲向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沒有傻傻地等著挨打，而是舉手一把抓住了傘柄，腿上馬步一紮，雙手抓著傘柄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拽。

  剛好公交車在斑馬線上停下，由於慣性，站著的人都跟著前後晃，但孩子的平衡力比大人要好，所以小男孩很快就站穩了。

  他趁機又是一拽，將大爺拽得身體前傾，接著再往後一推。但在推這個過程中，他並沒有直接鬆手，而是確定大爺不會摔倒才鬆開傘柄。

  既化解了困境，又沒有傷到人，實在漂亮！

  沈佳音差點就吹口哨了。

  看得出來，這個孩子是有武術功底的，剛才一系列動作都是有章法的，力道也不差，頗有點四兩撥千斤的意思。

  如果她記得沒錯，小傢伙應該是振興武館的學員。

  小小年紀就能做到這樣，實在是個好苗子。

  大爺瞪著眼睛，有點懵，似乎不敢相信這麼個小豆丁能把自己給打敗。反應過來之後，惱羞成怒的他更加發了狠，揚起手裡的傘柄瘋狂地打向小男孩。

  「你個有人生沒人教的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小杭眼疾手快，一個閃身就沖了過去，及時地抓住傘柄。無論對方怎麼拽，她都紋絲不動。

  小男孩眼睛亮亮地看著小杭，慢慢收回防禦的動作，但始終擋在媽媽的面前，神情警惕，像極了某些獸類的小崽。

  他媽媽想站起來，被他又按了回去。

  很顯然，這個座位，他就是不想讓。

  這性子，太對沈佳音的胃口了。

  大爺一手拽著傘，一手粗暴地連連拍向小杭的手。「放手！我讓你放手，沒聽到嗎？」

  小杭抓住他的手腕，回道：「我可以放手，但前提是，大爺你不能拿它打人。尤其是，不能拿它去傷害一個幾歲的孩子。他，還只是一個孩子。還有，雨傘是用來遮陽擋雨的，不是用來打人。」

  「你算什麼東西？我做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個黃毛丫頭指手畫腳？趕緊給我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

  「那就對不起了。」說著，小杭伸手往他手腕某個位置一按。

  大爺幾乎是立馬就鬆了手，還瞪圓了眼睛，見鬼似的看著她。

  小杭將雨傘拿在手裡，兩下子整理好，還把綁帶給繫上了，最後往地上一杵，當拐杖用了。

  「大爺，為了防止你繼續持傘行兇，在你下車之前，你的雨傘暫時由我保管了。」

  「憑什麼？趕緊給我還回來，不然要你好看。你爸媽沒教你不能亂動別人的東西嗎？沒教養的東西！」

  一個明顯沒有教養的人，卻口口聲聲把教養掛在嘴邊，真是可笑至極。

  大家雖然都沒有出聲反駁，但臉上的表情顯示他們都是這麼認為的。

  這也側面反映出，在這些歪風邪氣的震懾之下，越來越多人只敢在心裡不滿，只要事情不波及到自己，就堅決不自惹麻煩。以至於出事的時候，明明在場全是人，甚至不乏年輕力壯的，可還是經常只有受害者孤軍奮戰。其他人貢獻的，只有攝像頭。

  沈佳音覺得很悲哀。

  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時代，人與人之間的信任、互助竟然凋零至此。

  更可悲的是，很多人連基本的血性都沒有了，刀子架到脖子上都不一定有反抗的勇氣。

  善與惡此消彼長，當善良的一方一再退讓，邪惡的一方就會得寸進尺，肆無忌憚地攻城掠地，擴大版圖。

  「大爺，你口口聲聲罵別人沒教養，我就想問問，你覺得什麼是教養？」

  「教養就是——」意識到自己中了圈套，大爺立馬兇巴巴地瞪了沈佳音一眼，「我為什麼要回答你的問題？你算什麼東西？」

  「教養不是你自詡高人一等，也不是你仗著多活了幾年就覺得自己了不起，可以肆無忌憚地口出狂言中傷他人。教養是尊重他人，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與人為難不讓人難堪，更不會傷害他人。」

  「姐姐說得好！」小男孩首先鼓掌叫好。

  要不是兩個人隔著距離，沈佳音都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腦袋。怎麼能這麼可愛呢！

  大爺狠狠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嚇得女子趕緊拉了兒子一下，生怕這位大爺又上手打人，雖然他手裡已經沒有雨傘了。

  大爺又對著沈佳音嗤之以鼻：「你有教養？你有教養能連尊老愛幼都不懂？你有教養，你這樣欺負我一個老人家？你家沒有老人嗎？你以後不會老嗎？」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