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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底牌

  兩壇酒擺在了昭陽宮的桌子上,外面的塵土已經被擦得乾乾淨淨,仿佛從未在泥土中待了五年。

  揭開封泥,酒香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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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衣反覆把酒罈看來看去,對歲庭衡小聲道:「殿下,麻煩您請兩個太醫來驗驗毒。」

  見歲庭衡似有不解,她解釋:「酒雖然是臣女親手埋下的,可知道桃花樹下有酒的非臣女一人。」

  這段時間她處處跟歲瑞璟做對,她怕他提前給酒里下毒,他那人報復心可重了。

  「好。」歲庭衡目光掠過兩壇酒,安排內侍去請太醫,然後邀拂衣到外面院子飲茶。

  皇后已經坐在院子裡,見他們倆出來,打量著拂衣新換上的宮裙,笑著點頭:「這身衣裳你穿著果然正好。」

  「是娘娘您眼光好。」拂衣知道皇后不喜歡她拜來拜去,所以直接在皇后身邊坐下,「不然怎麼偏偏給臣女挑中了這一身?」

  皇后被逗得開心,賞給她不少衣裳首飾。

  見兩人忘了自己,歲庭衡也不惱,坐在旁邊靜靜喝茶,偶爾抬頭看一眼兩人。

  「今日你難得陪我坐了這麼久,午膳前你父皇也要過來。」茶喝了一盞後,皇后才想起坐在旁邊的歲庭衡:「出來散散心也好,別整日待在書房看書,年紀輕輕就成了老學究。」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出來傳報聲,是皇帝到了。

  拂衣起身準備行禮,皇帝爽朗的笑聲先傳到她耳邊:「拂衣不必多禮,在你小時候,朕還抱過你呢。」

  似乎每個長輩都有這樣的口頭禪,拂衣偷偷抬頭看了眼皇帝,高壯的身軀讓他看起來極有威嚴,身上穿著件玄色常服,跟講究擺場的先帝很不一樣。

  「坐下說話。」皇帝落座後見拂衣仍站著,大笑道:「朕第一次見你時,你膽子可大得很。」

  「陛下,臣女膽子一向很小。」拂衣順勢落座,語氣恭敬又不失親近:「也可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所以臣女小時候略微調皮了些。」

  此刻她開始瘋狂回想,小時候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陛下。

  「那現在你怕了?」

  「現在臣女也不怕惡虎。」拂衣笑眯眯道:「但陛下您是庇佑天下萬民的真龍天子,臣女身為您的子民,自然是敬愛您、崇拜您。」

  皇帝被這話捧得通體舒泰,文縐縐的話他聽得頭暈,這種直白的崇拜對他來說就剛剛好。

  不愧是雲愛卿的閨女,長得好看說話也好聽。

  皇帝笑得很是開心:「朕聽聞前些日子你跟劉家那個小胖子說,你是朕的子女?」


  這種攀親帶故的話傳到了皇帝耳中,拂衣也不心慌,反正她臉皮厚,而且看陛下的樣子,似乎也沒有不滿。

  她低頭一副羞澀的模樣:「臣女無狀,讓陛下您見笑了。」

  誰那麼大嘴巴,把這種事傳到了陛下耳中?

  「無妨無妨,你說得沒錯,天子萬民都是朕的子民。」皇帝與拂衣閒聊幾句後,把話題拐到了拂衣落崖之事上。

  「當年你落崖後,是怎麼活下來的?」落崖不死,那可是話本主人翁才有的奇蹟。

  皇后伸手在他腰間擰了擰,人家小姑娘的傷心事,你好奇個什麼勁兒?

  皇帝臉上的笑容抽搐了兩下,別擰他呀,他就不信沒人好奇這件事?!

  「其實臣女也不清楚,摔下懸崖以後,臣女就已經暈了過去。」拂衣其實並不介意談起這段過往,「迷迷糊糊間臣女做了很多的夢,仿佛有很多的人在臣女耳邊說話,還有人在喚臣女的名字。臣女感覺自己穿過一條黑暗的山洞,看到很多人跪在地上磕頭。」

  「朕明白了。」皇帝一臉神秘:「可能是雲家與柳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面給判官磕頭,求他饒你一命。」

  「陛下。」皇后咬牙切齒道:「這叫祖宗保佑。」

  「意思都一樣。」皇帝揮了揮手,渾不在意:「有祖宗保佑的孩子福氣好。」

  說完,他伸手去拿桌上的點心,才發現自己面前已經空空如也。

  裝點心碟子全被歲庭衡挪到了皇后以及他自己面前。他瞪大眼睛,剛想取一盤走,就見這逆子把他最喜歡的一盤放在了雲拂衣面前。

  皇帝沉默無語,他一個做皇帝的,總不能跟小姑娘搶東西吃。

  真是莫名其妙,逆子啊!

  「午膳還有半個時辰,雲姑娘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歲庭衡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朝皇帝微微一笑:「父皇這麼早過來,是朝中無大事,還是奏摺批閱完了?」

  皇帝把兒子跟前的點心搶走一盤:「哦,朕剛跟幾位老臣吵完架,朕不過多說了兩句,他們就喘氣捶胸一副沒命的模樣。朕怕他們暈死在御書房,所以過來躲躲。」

  拂衣瞪大眼,這是她能聽的嗎?

  「雲家閨女,你說邊疆將士那麼苦,朕每年多給他們幾兩餉銀有沒有錯?」

  「沒錯。」拂衣搖頭,邊疆苦寒,士兵過得十分不易。

  「連十八歲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他們偏偏說什麼祖宗家法,還有什麼不能養成將士奢靡的習慣。」皇帝心裡不暢快,說話也變得粗魯起來:「我看都是狗屁!」

  三五兩銀子能怎麼奢靡?


  「幾位大人能這麼說,估計平時是十分節儉且遵守祖宗家法的人吧。」拂衣眨了眨眼:「臣女以為,陛下您應該狠狠誇他們,讓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們的美德。」

  「哦?!」皇帝眼神一亮,他們不是喜歡勤儉節約嗎?

  那肯定是視金錢如糞土,視奢靡享受為仇敵。

  「難怪朕當年第一次見到拂衣時,便覺得你我有緣。」皇帝一拍大腿:「原來我們是真的有緣。」

  瞧瞧這腦瓜子,多合他的心意。

  「明日上朝,朕就好好誇他們。」

  「陛下,您可以先查查這幾位大人家中,誰最愛奢靡享受。」拂衣與皇帝越靠越近,小聲嘀咕:「先這樣……再那樣……」

  「好好好。」皇帝越聽越來勁,頻頻點頭道:「那他們家的晚輩……」

  「交給臣女!」拂衣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臣女保證他們每次出門,都沒臉花一文錢。」眼見皇帝與拂衣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快樂,皇后莫名想到了一個詞語:臭味相投。她扭頭想跟歲庭衡取笑兩句,就看到平時禮儀周全的兒子起身湊到了皇帝跟拂衣身邊。

  「雲姑娘此計甚妙,不過我覺得還差了一個人。」

  皇帝與拂衣齊齊看他:「差誰?」

  「我。」歲庭衡掀起袍角坐下,神情鄭重:「待雲姑娘計成,我再出面配合,勝算會更大。」

  「你願意?」皇帝懷疑地看著他,衡兒性格跟他不同,他做事向來不要臉,衡兒卻是矜貴優雅的性子,連那些滿口禮儀的老頭子都對衡兒讚不絕口。

  「若能讓邊疆將士日子好過一些,有何不可?」歲庭衡側首對拂衣笑了笑:「所以我覺得雲姑娘的計謀妙不可言。」

  「其實也沒有那麼好啦。」拂衣嘴上說著謙虛的話,眼睛已經很誠實地笑彎:「有殿下出馬,事情就更容易了。」

  「你不覺得我多此一舉便好。」

  「怎麼可能?!」拂衣伸手一拍歲庭衡小臂:「您可是我的底牌。」

  拍完她才意識到,眼前這位是皇子,不是她的好姐妹好兄弟們。

  她在內心譴責自己,怎麼能得意忘形,這可是紈絝的大忌!

  「聽雲姑娘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低頭看著手臂,歲庭衡唇角輕揚。

  拂衣偷偷瞅了他一眼,居然沒生氣?

  不確定,再瞅一眼,真的沒生氣。

  拂衣微微彎下去的腰又挺直了,今天又是覺得皇子人怪好的一天。

  「殿下,太醫院已經查驗完兩壇酒,酒沒有任何問題。」莫聞走過來,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什麼酒?」皇帝好奇。

  「父皇,朝政為重,您不能飲酒。」歲庭衡答非所問:「母后,不如兒臣帶雲姑娘去兒臣的宮裡用午膳,免得父皇犯了酒癮。」

  「怎麼說話的,朕是這般沒有節制的人?!」皇帝站起身:「放心,朕不饞你們的酒。」

  午膳時,皇帝果然很有骨氣,連酒杯都沒讓內侍擺上。

  「這酒杯不好。」歲庭衡讓內侍撤下玉酒樽:「換琉璃盞來。」

  「是。」莫聞有些驚訝,殿下平時不喜奢靡,今日竟然想起了那套價值連城的琉璃盞。

  琥珀色的女兒紅倒入琉璃盞中,仿佛盈盈月光,讓人未飲先醉。

  「臣女敬殿下。」拂衣端起酒杯,率先一飲而盡。

  相隔著幾年的時光,女兒紅似乎變得更加甘甜。陪她飲下這杯酒的人,不是原本想像中的那一個,但她卻覺得剛剛好。

  五年前她驕傲天真,不識人心險惡,不會品酒也不懂識人。

  五年後的她明白了世間不易,看見了眾生疾苦。坐在她身邊的,是英明的君主,溫和的國母,還有年輕有為的未來儲君。

  「臣女敬陛下,敬皇后娘娘,敬殿下。」拂衣仰頭飲下第二杯。

  五年前埋下這兩壇酒時,她沒有想到飲下它們的這一刻,會是今日這般情形。

  她雲拂衣,果然是越來越出息了。

  倒滿第三杯酒,歲庭衡舉著酒盞,輕輕與她碰杯,琉璃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敬雲姑娘。」

  酒在杯中輕輕盪啊盪,未飲的人已經先醉。

  皇帝低頭猛夾幾筷子肉,不就是酒麼,有什麼稀罕。

  笑死,他一點都不在意。

  (本章完)

  作者說:酒不醉人人自醉~

  皇帝:笑死,我也沒那麼稀罕。說實話,我那逆子真的很裝……

  【昨晚跟朋友聚餐,沒忍住大吃大喝,今天趴床上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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