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你真是她的教練嗎?
哨聲吹響。
鄭珊的攻擊依舊猛烈,但對方的防守的確很妙,不管鄭珊怎麼打,他總能把球攔回去。
「我覺得你徒弟今天懸了。」
方平捏著煙,朝魏宏偉說。
魏宏偉緊張得滿臉都是汗,他攥著拳頭,目不轉睛地看著賽場,低聲說:「珊珊還小呢,輸了也正常。」
這話也不知道是替鄭珊說的,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方平習慣性地揉搓著煙,輕眯著眼睛看著賽場上的動態。
靠強打硬拿了三分後,鄭珊的進攻漸漸平緩下來,似乎被對方磨沒了鬥志,也可能是體力不支了。
魏宏偉皺眉,小聲說:「不應該啊,珊珊的體力應該還夠。」
方平不禁皺起眉頭,嘀咕一句:「還是太小了,性子急也正常。」
平穩的拉鋸像是休閒般的練習,觀眾看得直想打哈欠。
就在所有人都覺得今天的比賽要以無聊慘澹收場時,鄭珊突然一記快球,不止震驚了觀眾,更讓對手猝不及防。
「好!」
魏宏偉騰地一下子從凳子上躥了起來,用力鼓掌,那興奮勁兒好像鄭珊已經贏了。
方平眼前一亮,翻過一頁紙。
魏宏偉樂呵了一會兒,坐回到椅子上,又擔心起來了:「可這招也就能用這一回。」
「誰說的?」方平懶散地回,「她可以一直用。」
魏宏偉皺眉:「說啥呢?人都有防備了,咋還能再來一次?」
方平用懷疑的眼神看向魏宏偉:「你真是她的教練嗎?」
魏宏偉:「……?」
方平顯然懶得與魏宏偉解釋,繼續看球。
現場又陷入了那種詭異的和諧的友誼賽局面。
可鄭珊的對手一點兒都不輕鬆,他每時每刻都在想,鄭珊的下一次回擊會不會是一次猛攻。
他也想學鄭珊的打法來一次猛攻,可他並不擅長這個,硬來的結果就是他的全力一擊只是鄭珊平時的節奏,她接得很輕鬆。
他試了幾次,最終無奈放棄,只得全神戒備對方下一次的猛攻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精神過度集中,全身肌肉緊繃,時刻準備著接下猛攻而來的球,以致於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體力正在飛快下降。
實際上,鄭珊自己都沒想好下一次猛攻會在什麼時候——上場前,林念禾與她說,想騙過對方,就得先騙過自己,自己都覺得突然的事兒,對方自然不可能有準備。
如果是別的事情,林念禾這麼說她不可能理解得了。
但這是桌球啊,她很了解它,它也很願意聽她的話。
鄭珊玩起來了。
她覺得累,就平緩地打慢球,間或來幾次猛的;
她覺得困,就猛烈進攻,突然再來兩個慢的。
她如何打,全看這一刻她的身體本能想怎麼打。
亂七八糟的節奏,她自己都不可能複製一遍,更別提她的對手了——預判不了,完全預判不了。
賽程過半,林念禾看了眼手錶。
十八分鐘了,比平時慢得多。
但鄭珊的狀態還不錯,對方也一直沒拿到分。
「昀承哥,你覺得他還有緩兒嗎?」林念禾問。
「沒了。」蘇昀承說,「他快到極限了。」
蘇昀承練過無數新兵,對人的極限很了解。
眼前這個,體力或許還有,但精神明顯已經到了極限,他快撐不住了。
他的確撐不住了。
在鄭珊連續幾次快球進攻突而轉緩時,他用力過猛,一下子扭到了腳。
因為在運動中,慣性讓他狠狠摔倒。
球拍脫手,桌球也掉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小伙子有點兒懵,下意識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然在輕輕顫抖著,根本不受他控制。
裁判喊了暫停,他的親友團立即跑上前來把他扶起來,有人一迭聲地喊醫生。
鄭珊被周老四帶回到己方場地,讓她坐下歇一會兒,自己拿了他們準備的藥箱,走向對面。
「小兄弟,先擦點兒藥。」周老四把藥箱遞過去,「咋樣?要不先去醫院?」
對方沒料到第一個送上關心的竟然是對手,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道謝:「謝謝你啊大兄弟。」
「沒啥,一個小比賽而已,又不是真評獎。」周老四笑了笑,說,「那你歇會兒,要是不行的話就先看病,再定日子重新比。」
說完,他就回到了己方場地。
林念禾忍不住朝他說:「還得是四哥老奸巨猾啊。」
周老四回道:「林老師教得好。」
香江走一趟,周老四蛻變了。
他本就是聰明人,近距離目睹並參與了香江的一場明爭暗鬥,他頓悟了。
果然,沒一會兒裁判就來了,告訴他們對方認輸了,冠軍是鄭珊。
鄭珊還在喝著水準備等一會兒繼續打呢,突然就得了冠軍,小姑娘整個人都懵住了。
她眨巴著眼睛,茫然地看著裁判,認真道:「可是還沒打完。」
裁判汗流浹背,想到魏宏偉剛才與自己說的話,複述道:「對,但是你的對手受傷了,按照你們現在的比分算,你贏了。」
鄭珊愣了一會兒,接受了這個理由。
不遠處,魏宏偉很嘚瑟的朝方平說:「看吧,誰的徒弟誰了解,我要是不讓他這麼說,珊珊肯定不能答應比賽結束!」
方平瞧了他一眼,直擊要害:「那你看明白你徒弟到底是怎麼贏的了嗎?」
魏宏偉:「……」
方平站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損的說了一句:「她打球的技術是你教的,但教她戰術的才是高人。」
魏宏偉:「……」
略顯粗糙的頒獎儀式在賽後直接進行,讓人意外的是,對手竟然沒著急離開,甚至還很給面子的一起鼓掌,為鄭珊喝彩。
1978年8月3日,鄭珊拿到了她人生中第一個金牌。
她的教練魏宏偉同誌喜極而泣,一直念叨著「這是我的學生」。
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學生小跑到了林念禾面前,把金牌掛到了她的脖子上。
「禾禾姐,給你。」
鄭珊說。
「我們說好的。」
她的眼睛格外亮,再不見那年的空洞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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