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好，舊時光（二）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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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趙忘秋因沉浸在過往回憶，而不可自拔之際，客廳傳來一陣響動，他知道那是父親下班回家了。

  遲疑了幾秒後，他終究還是鼓足了勇氣，踏出了臥室的房門，懷著複雜的心情，出聲喊道：「爸，你回來啦！」

  正彎腰換拖鞋的趙大海身子一頓，有些不敢置信的扭頭看向兒子，因為這是自父子冷戰以來，趙忘秋第一次主動喊他爸爸。

  在過去的大半年裡，他們雖然同處一個屋檐下，但二人卻鮮少交流，每次他想主動和兒子緩和關係，可換來的都是沉默以對。

  這令趙大海一度抑鬱，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過去的教育方式，好在如今兒子似乎想通了，沒見他都主動打招呼了嘛。

  「欸，是不是餓了？等著啊，爸馬上給你做飯，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先看會電視。」

  望著有些受寵若驚的父親，趙忘秋心頭一酸，深悔自己昔日的所作所為。

  其實上一輩子在他離家出走後不久，尤其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幾年，接觸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以後，心裡早就同父親達成了和解。

  之所以始終不曾主動低頭與家裡聯繫，一是少年人的意氣用事，覺得拉不下臉。二是強烈的自尊心作祟，覺得自己不夠成功。

  現在回頭想想，其實那些想法挺幼稚的，畢竟在絕大多數父母眼裡，兒女平安喜樂才是最重要的，至於是否功成名就，那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可惜前世他明白這點時已然病入膏肓，唯一能做的，便是偷偷回到家鄉，躲在暗中看看父親過的怎麼樣。

  好在結果還不錯，自己那便宜後媽和妹妹人挺好的，一家三口日子過得挺安逸。

  趙大海自然不知道兒子心裡的百轉千折，他在發現兒子紅了眼圈後，第一時間就慌了，趕忙上前追問道：

  「忘秋你沒事吧，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快跟爸說。」

  趙忘秋抬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換上一副笑臉回道：「爸，你說啥呢，我這一天都在家呆著，怎麼可能有人欺負我。再說了，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我不欺負別人就算了，誰敢欺負我啊。」

  趙大海一想也是，自家這個兒子從小就比較內向，性子還特別倔，就拿他剛上學時來說吧，當時由於家庭原因，讓其沒少受同齡人欺負。

  這要是換成普通孩子遇到這種事情，八成會告家長或找老師，可趙忘秋偏不，他執拗的認為，不管誰欺負了自己，都要親手把仇報回來。

  而趙大海當初也是心大，雖然為了兒子打架的事沒少給人賠笑臉，但私下卻從不覺得有錯，後來甚至還掏錢給兒子報了個散打班。

  這麼做的後果便是，趙忘秋請家長的機率直線上升，不過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等到他升入五六年級，便再也沒人敢不開眼，隨意找他茬了。

  「那你這是怎麼了？」

  「我……我剛剛夢見我媽了。」

  聽到兒子提到過世的妻子，趙大海瞬間陷入了沉默，良久才神情蕭索的嘆道：「唉，這一眨眼，你媽已經走了快十年啦。」

  眼見無意間勾起了父親的哀思，趙忘秋趕緊出言找補：「爸，你別難過了，媽在那邊挺好的，她還叮囑我，一定要按時吃飯，認真學習，將來做個有本事的人，好好孝敬你呢。」

  看兒子突然變得這麼懂事，趙大海先是感到一陣欣慰，隨即又警醒起來，暗自琢磨：「這兔崽子怕不是為了讓我打消再娶的念頭，所以拿他媽當由頭……」

  想到這裡，他決定試探下。

  「秋兒，你今天咋這麼通情達理了，這不像你啊？」

  趙野如今十六歲的皮囊下，裝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哪會瞧不出父親的疑慮，為了給他吃顆定心丸，乾脆將話挑明。

  「爸，你別多心，我是真夢見我媽了，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要阻止你和姚阿姨在一起。」

  趙大海被這話驚的，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

  「啥，你把你的話再說一遍。」

  趙忘秋翻了個白眼，再次重複道：「我說，我同意你和姚阿姨的事了。」

  趙大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實在搞不懂，才過去一夜，這變化咋就這麼大，昨兒不是還要死要活的阻攔自己，今兒咋就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呢？

  別不是被髒東西纏上了，自己就這麼一個獨苗苗，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秋兒，你老實告訴爸，你最近有沒有去什麼特別的地方？」

  趙忘秋啞然失笑：「爸，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這種封建迷信？」

  趙大海想想也是，於是又改口道：「那你這……你之前不是很反對我再找一個嗎？」

  「嗨，我那是沒轉過這個彎，最近我私下想了很多，我覺得我不能太自私。畢竟您為了我，為了咱們這個家，已經付出的夠多了，現在我大了，已經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你也該去放手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趙忘秋摸了摸後腦勺，裝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對著自家老子開始演戲。

  「爸，之前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無理求鬧，你能原諒我嗎？」

  趙大海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兒子的變化，他激動的走到近前，滿是欣慰的表示：「盡說傻話，跟自己老子還客氣上了，親父子哪有隔夜仇，爸怎麼可能怪你呢。」

  跟著他又拍了拍趙忘秋的肩膀，自我檢討道：「其實在這件事上，爸也有不對的地方，爸應該換個你能接受的方式告訴你，而不是一下就給你來個突然襲擊，你到底還小，一時想不開也是正常的。」

  趙忘秋不願再繼續深聊這個話，於是主動轉移話頭。

  「爸，我餓了，咱們有話吃飯說成不？」

  趙大海此時心情大好，一聽寶貝兒子餓了，當即拍著胸脯保證，飯馬上就好。

  半個小時後，父子二人圍坐在客廳茶几，一邊吃飯一邊閒聊家長里短。

  「對了，兒子你還記得你姑媽不？」

  「姑媽？」

  趙忘秋一愣，仔細在腦海搜尋一番，才恍惚想起，自己貌似是有個親姑媽來著。

  但這個姑媽咋說呢，他對其僅有的一點了解，也是來自於過世的爺爺。

  「不孝女、白眼狼，崇洋媚外……」

  這是趙忘秋印象里，爺爺僅有幾次提到姑媽時，慣用的形容詞。

  「你說的姑媽，不會是我那個去了美國，和爺爺奶奶斷絕關係的姑媽吧？」

  想到早已過世的父母，趙大海深深嘆了口氣：「唉，是她。」

  「無緣無故的，你幹嘛提她啊，人家現在是美國人，又早和家裡斷了關係，跟咱們爺倆不是一路人。」

  見兒子說的刻薄，趙大海主動為妹妹辯解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其實你姑媽沒你想的那麼糟糕，她當初之所以和家裡鬧成那樣，不過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罷了。」

  「什麼夢想，不就是所謂的美國夢嗎？」

  趙忘秋對此嗤之以鼻：「崇洋媚外就崇洋媚外，還非得冠以夢想二字，真會給自個臉上貼金。」

  趙大海沒想到向來內斂的兒子會說出這般難聽的話，一時間被堵的面色漲紅，好半晌才無力的反駁道：

  「你小子懂什麼，我們年輕那會，去美國留學是種潮流，又不是只有你姑媽這麼幹，你憑什麼把人一竿子打死？」

  趙忘秋繼續毒舌：「那她學成為啥不回來，歸根到底不就是認為，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唄，爺爺說的一點沒錯，她就……哎呦，爸你打我幹嘛？」

  「我是你老子，打你咋啦？」

  眼看老爹被氣的吹鬍子瞪眼，趙忘秋識時務的選擇閉嘴。

  「得，我不說了還不成嘛，你接著往下講，我那姑媽怎麼了，讓你破天荒提起了她？」

  趙大海自然不會同兒子計較，他照著之前的話頭往下說道：

  「你姑媽上個月聯繫我了，詢問了一下家裡情況，還專門問起了你。」

  趙忘秋驚訝的指著自己鼻子：「問我，好端端的問我幹什麼？」

  趙大海卻理所當然：「你是咱們老趙家下一代唯一的獨苗，她問你不是很正常嗎？」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