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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為後計

  李如願在壽春並沒有停留過久,留下次子李峻出任淮州刺史,北道大都督,又委任兄弟李如慈為接替了輔國大將軍謝盎的豫州刺史,駐防鍾離,隨後帶著長子和一眾留守的族人以及士兵家眷開始南遷。

  未來他的大本營已經確定了,京口,李氏部曲家眷和族人也會前往京口安置。

  而這一路上,他還要去見徐州刺史東海王桓玠,以及揚州刺史蕭恪,徐州是抵抗北朝的最前沿,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至於揚州則是跟建鄴隔江相望,都是江北重鎮,因此在回建鄴之前,他是一定要把這兩個重鎮跟李氏的關係再梳理一遍,該談的要談。同時該出讓的利益要出讓,以保證整個江淮之間的穩定,這樣他才能騰出手來解決江東。

  這次隊伍極為龐大,足有十餘萬人,幸虧一路都是水路,李如願又調集了幾乎能搜羅到的全部船隻,用以運送如此龐大的隊伍。

  到達徐州的時候,桓玠特意讓他的兒子桓綸過來迎接。

  並且帶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桓玠已經病重了。李如願並沒有任何的懷疑,直接帶著親衛進入了徐州治所彭城,看望桓玠。

  病榻上的桓玠看到李如願第一句話反而是埋怨道:「如願入城如此神速,想必輕裝入城,我若有二心,如願如何自處?」

  

  李如願看到病榻上的親家,也是彼此相互守望多年的老戰友也有些動容道:「若非不是玉汝你治下彭城,我又怎麼敢如此行事呢?」

  桓玠雖然是宗室,但不算近枝,玉汝是他的字。桓玠是昭武帝桓宣的堂侄,是因為軍功才一路做到徐州刺史,東道大都督,被封為東海王。

  二十年前的壽春之戰,他也是其中為數不多參戰的宗室大將。

  他坐鎮徐州,跟李如願相互呼應,彼此互助十數年。包括數年前的彭城之戰,北趙二十萬大軍進攻徐州,當時所有援軍都畏懼北趙兵鋒,朝堂甚至有聲音傳出來要放棄徐州,一說到出兵救援又推諉扯皮,只有李如願率八千精銳前往救援,戰後桓玠還將自己的嫡女嫁給了李如願的次子李峻。

  因此在桓家宗室之中,最有能力的,麾下隊伍也最精銳的桓玠在李如願起兵南下的過程中完全是靜觀其變。

  實際上桓玠如果配合桓經進攻壽春,那戰事的結果完全可以改變。

  但就是這個按兵不動,讓李如願可以相當從容的在建鄴跟勤王聯軍打起了消耗戰。

  這種看似靜觀其變的表態,已經足夠讓李如願心懷感激了。

  「玉汝,你在徐州坐鎮也有十數年了,這次與我一同回建鄴如何?徐州刺史就讓你家大郎繼任,由你出任大司馬,你看如何?」

  寒暄過後,李如願也道明了自己的來意,邀請桓玠去建鄴任職修養。

  病榻的桓玠起身坐了起來,然後嘆息道:「若我身體康健,少不得要跟你要個公位,如今卻不行了,好不容易熬過冬天,這身體還是不爽利,怕是不能成行了。至於我家大郎,還是讓他跟你去建鄴吧。」

  李如願聞言嘆氣道:「玉汝這是什麼話,你若不能成行,諸子當盡孝於榻前,你我相交二十年,何至於還要如此?」

  桓玠的意思是你要不放心,你把最成器的長子帶過去,李如願卻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他也不是來要人質的。

  他其實是想讓桓玠跟他一起去建鄴,幫他壓制建鄴的宗室。但現在看來對方的身體恐怕的確不適合舟車勞頓,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兩人又聊了許久,看到桓玠身體有些乏累,才告辭離開。

  李如願走後,臥在病榻上的桓玠將自己的兒子桓緋,桓綸全都叫到了身前,囑咐了一番,並很直白的告訴他們,不要對桓家宗室的其他人抱有幻想。

  「當日徐州大戰,持續半年之久,除了李大將軍,沒有一兵一卒前來支援我彭城,此輩皆是鼠目寸光,不足與謀!你們兄弟若有昭烈之志,儘管為之,若無,則當效劉子揚...」

  這句話讓桓緋和桓綸兄弟兩個有些懵。這也是桓玠給他們兄弟留的兩條路。

  要麼學劉備,就是跟曹操干!就是要匡扶漢室,匡扶到底,死也別放棄。

  要沒這本事,沒這遠大志向,那就學劉曄,一心一意效忠曹魏。最後在新朝也有立足之地,保全並延續了家族富貴。

  桓緋和桓綸兄弟兩個,其實都是中人之姿,當爹的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他們也自然明白是怎麼意思了。

  只不過都不好意思說,我學不來劉備,我還是學劉曄謀新朝的一席之地吧。


  但桓玠卻有些釋懷的笑了,因為他知道這兩個兒子的才能,不足以成就大事,若是他本人年輕二十歲可能也會想著學劉備,也學叔父桓宣,匡扶漢室,匡扶楚室,但現在他已經是風燭殘年,又早早看透了世情。

  更多想的是為子孫計,當然說是子孫爭氣,你們學劉備,我支持!給大楚一個足夠體面的落幕。

  要沒這本事,沒這心氣,那就認清現實,站隊贏家,保家門不絕,求個富貴。

  他知道李如願的為人,只要他的兒子不作死,即便作為前朝宗室也會有個不錯的安排。

  就怕二把刀,認不清現實,又不敢豁出去拼。那樣得不到富貴,更得不到好名聲。

  作為桓緋和桓綸來講,這倆人都沒什麼特殊才能,桓綸之前在建鄴為官,李如願入城的時候他是東府城守將,但真正掌握防務的是副手何徽,他則是完全不管事,何徽是堅決抵抗。

  結果就是東府城破,他相當配合,當即就去拜見李如願口稱「叔父」。然後就一直待在府邸里等著戰亂結束。李如願直接讓他回徐州父子團聚。

  而長子桓緋,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算是也有治軍理政的經驗,但也就是中人之姿,沒什麼大才,也沒有太遠大的志向。

  因此他們在父親的面前都沒有說什麼,但實際上都選了第二條路。

  他們也不必公開站隊,只要守好徐州不反對李家,這往後就不用擔心家門富貴。就算李家敗了,也不必擔心。

  他們家已經算是宗室的遠枝了,沒有皇位繼承權,作為遠枝宗室對嫡系威脅不大,而按照曹魏、兩晉以及大楚的一貫政策,對待前朝宗室都是高官厚祿養起來,即便歷經三朝了,仍舊有奉曹魏宗廟的陳留王,奉晉宗廟河內公,奉漢宗廟的山陽公。

  雖然沒有實權,但地位清貴尊崇,並且還有許多遠房子弟在本朝為官,建鄴之亂時候守城戰死為桓氏盡忠臣子之中的就有前晉宗室司馬家的子弟。

  這要是讓地底下的曹魏皇帝們知道的,或許會感慨,姓司馬還有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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