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毛骨悚然
「見過老大。」黎人頭領道。
「這位是……」
「他叫那燕,是黎人大頭領。」鄭三元道。
「嗯。」林紓點點頭,向他行了一個黎人的禮節。
那燕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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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在外面呆著了,先回府吧。」鄭三元道。
「好!」
人群進入城池。
「瓊州府攻下來很艱難吧?」路上,林紓問道。
「確實很難,我們強攻了三天,損失了兩百多人,這才將瓊州府拿下。」鄭三元感慨道,「瓊州衛所的軍士精銳被調走張士誠的舊部舉義,瓊州府只有少量駐軍,我本來以為拿下瓊州府輕而易舉。然而當我們攻打城池的時候,發現起碼有五千以上的守軍防守。」
「竟然有五千之多!」林紓神情凝固,沒想到黃本鏡的勢力,比我想像的還要大。
「屬下至今都還沒有弄清楚,黃本鏡那來這麼多軍士守城的。」鄭三元道,「這些軍士絕不是百姓,他們一個個都很彪悍,明顯經過廝殺訓練。」
「他們是黃本鏡的私兵。」林紓道。
「私兵?黃本鏡竟敢養私兵,他就不怕殺頭嗎?」鄭三元震驚。
「明著養當然不行,但他可以暗中養。這些私兵平日裡的身份都是家丁、僕役、甚至是佃戶。」林紓道,「一旦需要用他們的時候,拿起武器他們就是兵了。」
「原來如此!」
「黃氏是瓊州府最大的望族,盤根錯節,勢力大的可怕。」林紓道,「地頭蛇如果沒有點實力,如何能讓強龍都低頭?」
所以古代的地方豪強才會經常說這麼一句話,到了我的地盤,是龍你都得給我盤著,是虎你都得給我臥著。
沒點暗兵為底牌,地方豪強還真做不到讓龍盤著讓虎臥著。
「的確如此。」鄭三元道,「在我家鄉有一財主,他家就養了十來個家丁,一個個都很彪悍強壯,已經和兵差不多了。他們的真實戰力,甚至超過那些沒有訓練過吃公門飯的捕快和衙役。土財主都如此,更不用說瓊州府最大的望族黃氏望族了。黃本鏡一發號施令,黃氏所有大戶家裡的家丁都趕過來幫忙守城,數量竟達五千之多。」
「幸好你們攻下來了。」林紓感嘆道。
「協助我們攻城的,還有張紅燈手下的一支隊伍。攻下城池之後他們馬不停蹄的走了,看樣子是去和他們的主公張紅燈會合。」鄭三元道。
「考你一考。」林紓道,「他們為什麼走的那麼匆忙。」
「不是急著和張紅燈會合嗎?」鄭三元道。
「不是。」林紓道,「事先我們三個約定好,崖州各縣歸她。他們走這麼急是張紅燈下的令,讓他們馬上趕往崖州先把城池拿到手再說。之前的約定都是口頭約定,沒有太大的約束力,先把城池拿到手才是實打實的。」
「原來張紅燈也有私心。」鄭三元道,「屬下本以為,以老大和張紅燈的交情……」
「你已經是第二次犯這個錯誤了。」林紓正色道。
「這次和上次不一樣,這段時間雙方軍士當中都在紛紛傳聞,說老大你在海邊抱了張紅燈,和她舉止親密。」鄭三元道,「屬下還以為老大和她遲早會……」
「增加了一些干擾因素你就做不對題了?」林紓道。
「屬下知錯了。」鄭三元道。
林紓之前告訴他,做出任何決策之前,首先衡量的是雙方利益,而不是道德和感情。
他這一次猜錯了張紅燈屬下走的那麼急的原因,顯然就是把林紓和張紅燈的關係放在了第一位。
「張紅燈作為一個主公,退一萬步講,就算她對我有情誼,也永遠不可能把個人感情和團隊大事攪合在一起。」林紓道,「她願意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會願意。」
「屬下知道了。」鄭三元道。
「黃本鏡呢?」林紓問道。
「已經被我抓起來,關進大牢里了。」鄭三元道。
「你沒殺他就好。」林紓道。
「老大不是說過嗎,在任何時候,活人都比死人有用。」鄭三元道,「像黃本鏡這樣的大人物,殺了他簡直就是暴殄天物,甚至是犯了彌天大錯。」
「這件事情你做的很對。如果黃本鏡死了,接下來的很多事情將會很難辦。」林紓道。
「如果屬下連這種錯誤都犯,老大也不會把任務交給屬下。」鄭三元道。
「數日後張紅燈陳祖義兩方人馬會進城,你去給他們安排好住的地方。」林紓道,「此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說完在他耳邊耳語起來。
「諾!」鄭三元轉身離開。
「那統領,你協助我們攻下瓊州府,有什麼條件要提的嗎?」林紓轉頭對黎人頭領那燕道。
「攻打瓊州府,就等於我們黎人已經把性命交到老大你手裡了。」那燕道,「鄭三元對黎人有恩,黎人自當以命相報。至於條件,屬下只希望瓊州府大局穩定之後,你們漢人不要過問我們黎人的事情,讓我們黎人在原來的地盤過自己的日子。」
原來是想要自治不被打擾。
「其實我也知道你們黎人和漢人有隔閡,不願與其往來,其責任不在黎人而在漢人。」林紓道,「你們黎人一個個都是有恩必報有仇必雪的熱血漢子,同時你們也熱情好客。」
「而反觀漢人呢?」
「恐怕就連一個乞丐,都會打心眼裡瞧不起你們黎人。他們自信的源頭,是自己受到過孔聖人仁義道德的教化,是德化之地的百姓。而你們黎人沒有得到過聖人教化,都是蠻夷。」
「的確如此。」那燕道。
沒有經過聖人教化,他自己都有點自卑。
「這盲目又可悲的自信……」林紓嘆息。一千多年時間,歷代封建君主,已經把聖人抬高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甚至超過了世界上所有神靈。
潛移默化之下,就連那燕這個接觸漢文化不久的熟黎,都覺得沒有得到聖人教化是一種恥辱。
億計百姓活的連爬蟲都不如,卻又如此驕傲和自豪。
儒教的可怕,令人冷汗直冒,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