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6章 老人也會這腳法
入夜大雪停了,但風卻更猛,北地寒空的烈風嘯嘯作響,攜來高山與草原的霜雪顆粒,浩浩蕩蕩,又起人間一場白頭。
翌日,天空陰雲密布,許久才見太陽,見到時,太陽已經快在頭頂了。
整個清泉鎮比前一日更忙碌擁堵,北邊的人一波一波過來,聽聞有戰事後不敢輕易出城,大量的商人匯聚在此,市集上幾乎無落腳之地。
經過一上午的努力,孫從里又聯繫好一個商隊。
夏昭學和錢大盒被派去城外清點昨日的貨。
這些貨分成三部分各存放在三個不同商行的倉庫里,他們要從其中一個商行里取出一半與那個商隊交接。多的貨物商隊接不了。
十輛臨時雇來的板車等候在外,其中六輛板車被人高價截胡,錢大盒氣得想出去吵架,但他的口音不標準,容易暴露,只能作罷。
夏昭學清點完貨出來,發現只剩四輛板車,因他北元話發音正宗,只能他去再找。
錢大盒在原地等了半晌,只有板車過來尋他,不見夏昭學人影。
詢問之下得知,這隊板車壓了一個小男孩的腳板,夏昭學為了僱傭他們,讓他們先來運貨,他被扣在那當人質了。
因為這批貨非常重要,錢大盒只能先不管夏昭學,他立即帶人裝貨,得先去找商隊交接。
腳板被壓,小男孩痛得一直在大哭。
夏昭學抄手在胸前,冷冷地站在一旁,目光看著遠處,這哭聲半點沒影響到他。
小男孩的家人們一直在哄他,來來往往的過路人投來好多目光,不少人都關切上來,詢問發生了什麼,有人還摸出羊奶糖塊,試圖哄這個小男孩開心。
一個老人走來,稱幫忙看看小男孩的腳。
厚厚的羊皮靴被脫下,老人說,這個傷勢看著不嚴重,不會有大礙,很好治。
說著,老人就蹲在那幫小男孩開始推拿。
夏昭學這時微微皺眉,低頭朝老人的手法看去。
這推拿手法,絕對是在華夏學的。
以及,他推拿的位置都非常準確。
小男孩腳板上的這個傷,夏昭學從軍多年,早有經驗,自然也會治,但他不可能出手幫助一個北元人,哪怕只是個孩子。
他身體裡的俠肝熱血早就涼了。
在老人的推拿下,小男孩的哭聲漸漸停了,但小男孩的家屬不想輕易放過夏昭學,依然死死盯著他,準備換取一筆昂貴的贖金。
夏昭學不著急,他知道錢大盒至少在兩個時辰內都抽不開身,以及他也不需要錢大盒真的來救他,待周圍見過他臉的人換了一批,他便會對這一家人下死手。
老人這時站起,笑道:「好了,差不多了,記得抹跌打藥,不出半個月就沒問題了。」
說完,老人抬手在自己的唇前鳴哨。
「汪汪汪!」
西北面的角落裡,忽然跑出來好幾條長毛黑狗,跑得飛快,邊跑邊搖尾巴,紛紛撲向老人,熱情地在老人手心下蹭蹭。
夏昭學眉梢微挑,想來他就是錢大盒在窗邊看到的那身邊圍著一圈狗,誰靠近就衝著誰吠的人。
待狗都來了,老人這才轉頭看向夏昭學,笑道:「讓你久等了。」
夏昭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何意?」
「還要繼續跟我裝嗎?你不覺得你剛才表現的太過冷靜,反而反常嗎?」
「聒噪,」夏昭學用一口極其流利的北元話答覆,抬頭望著前面的車水馬龍,「滾遠點,再瞅老子,挖了你這老東西的眼。」
話音落下,老人忽然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夏昭學的臉襲去。
老人的動作極其快,夏昭學的身手不差,但因沒料到他會忽然出手,竟沒能擋住。
夏昭學驚忙側頭避開,好在老人不是要攻擊他的雙目,目標是他臉上的鬍子。
老人一把揪住夏昭學臉上的絡腮鬍,用力往外拉扯。
拉扯不下,非常結實。
老人一頓:「這是真的?」
夏昭學冷冷道:「你不知道這樣會很痛嗎?」
老人又問了遍:「你的鬍子是真的?」
夏昭學道:「那老子來看看你的!」
說完,他以更快的速度,去撕扯老人臉上的鬍子。
他就沒有那麼「仁慈」了,下手非常重,直接撕下一把白須,疼得老人哇咧咧大叫。
老人周圍的狗立即朝著夏昭學齜牙咧嘴,用力狂吠。
老人兩隻眼睛淚汪汪,捂著下巴怒瞪向夏昭學:「你到底是什麼人?」
夏昭學將手裡的鬍子扔了:「跟你當街扯毛髮打架的人。」「不,你身手很好,而且你表現的太過冷靜,你不尋常!」
「那怎麼辦?」夏昭學冷笑,「你滾去報官抓老子吧。」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老人依然固執地叫道。
他死死盯著夏昭學這雙明亮清澈的眼睛,有些人的氣質,真的一眼能夠看出與常人不同。
哪怕此人厚衣大袍,蓬頭垢臉,邋裡邋遢,說話也大嗓門,粗聲粗氣,可是他往這一站,他跟周遭所有人就是能夠一眼被區分出來。
夏昭學眼眸微眯,浮現殺氣:「老東西,今天是你招惹我,不是我招惹你,你如果再煩我,我先殺你一隻狗,再殺你第二隻狗,把它們一隻一隻殺光,我再慢慢對付你。」
老人緩緩往後面退去,眼睛變得陰毒狠厲,他忽然一抬手,發出攻擊的哨聲指令:「上!」
所有獒犬狂吠,朝著夏昭學猛撲而去。
夏昭學抄起旁邊的長掃把,毫無章法的亂拍,怒吼,咆哮,用最原始的蠻力和速度去驅趕。
旁邊小男孩的家人害怕地縮在角落裡,緊緊抱住小男孩。
老人在外大吼大叫,不斷發送指令,指著夏昭學:「咬他!上啊!撕碎他!」
獒犬們越來越凶,攻勢兇狠,但就是近不了夏昭學半點身。
而它們撕咬這掃把,越咬越禿後,這木棍砸下來更痛。
忽然,瘋起來徹底失控的獒犬們掉頭朝旁邊那小男孩一家攻去。
「是他!」老人指著夏昭學,「咬他!是他!!」
夏昭學怒吼著用木棍接連猛錘一隻獒犬的頭,拍得它鮮血飛濺,嗷嗚倒地。
木棍也斷裂開了。
同伴的死不足以嚇到其他獒犬,它們只會更兇狠地撲上來。
夏昭學速度更快,一步衝上去,斷裂掉的半截木棍戳入一隻獒犬的喉嚨。
右腳則冒死去踹另外一隻獒犬的頭。
當年還年少,他意氣風發,教過不少親友,稱被惡犬盯上,切記保護自己,不要被它們咬中。
惡犬最嚇人的就是它們的牙齒,它們不及人類高大,但是它們的咬合力驚人,一旦被它們咬住,越惡的犬越不鬆口,會咬到至死的那一刻。
一定要在它們咬上你之前,迅速解決掉它們。
現在,夏昭學便迅速解決掉了三隻烈犬。
他拾起地上另外半截木棍,耳邊是那小男孩一家被其他幾隻獒犬撕咬攻擊的聲音。
夏昭學大汗淋漓,但沒有喘氣,兇狠地看著老人。
老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夏昭學握緊半截木棍,驟然拔腿朝老人衝去。
老人驚忙召回剩餘的獒犬,掉頭就跑。
錢大盒說他是跛腳,但他現在跑起來的速度非常快,根本瞧不出半點跛腳的樣子。
幾隻惡犬在前開道,前邊的人群慌忙逃竄,有的人仰馬翻,有的板車傾倒,貨物灑了一地。
這片城外的大市集忽然就熱鬧了起來。
見慣了惡狗追著人咬,這還是頭一次瞧見一個人追著幾隻惡狗跑,還是半人高的獒犬。
老人一邊跑一邊大叫讓人滾開,看著七老八十的歲數了,足下步伐卻很矯健。
夏昭學也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子跑得這麼快。
不管是以前的夏家軍還是現在的振武營,夏昭學的跑步速度都是最快的那一批,可是他竟就只能眼睜睜看著老頭子將和他的距離拉開。
更不提老頭子前邊那些獒犬了,狗永遠都比人跑得快,更不提還是大型獒犬。
跑著跑著,夏昭學停了下來,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老頭子的腳法。
這腳法……
夏昭學皺眉,這不是妹妹生前練了很久,明明練得很好了,卻始終稱自己不夠熟練的醉逍遙嗎。
夏昭學之所以眼熟,因為以前她從離嶺回來,總要拉著他陪練。
眼前老人的腳法才是真正的不夠熟練,但和常人比較,已經夠用。
以及,妹妹只能做到在最短的時間裡面閃避,這個老人卻要持續持久得多,能堅持跑這麼遠。
方才這老人一直問他是誰,現在,夏昭學倒想問問,這老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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