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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番外 我命由我

  為官者,能力強固然要緊。

  臉皮厚,也是為官之道:京師朝堂受百安大長公主垂簾聽政一段時日,對她的脾性有一定了解,知道這是個心狠手硬的主,誰也不敢妄為;地方上,特別是湖廣富庶之地的大員,有幾個頭鐵的,沒敢遞辭呈,但酒後說了好些大不敬的話,多是拿百安大長公主的性別和豐富的婚姻史調笑開涮。

  百安大長公主沒給他們求情的時間,京師到地方往返有多長,他們戴烏紗帽的時間就有多長——基本上十天之內,完成了職務的清算。

  當然,撤職理由不會是偷摸說領導小話,但敢在大庭廣眾下說領導小話的員工,一般來說不可能沒有其他小辮子。

  就跟拽蘿蔔似的,揪著小辮子一拽一個準。

  十天,湖廣臣工幾變。

  十日期到,再開朝,就連那個顫顫巍巍、一副天都要塌球了的老臣工都若無其事來上朝了。

  別人揶揄他:「原以為老大人會我以我血薦軒轅、以死明志,給百安大長公主一點苦頭吃吃呢~」

  老臣工目不斜視:「朝廷育我、培我、栽我、助我、庇蔭我這些年,豈能容我放肆任性,棄千千萬百姓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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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人:如果你把你攥玉芴的手稍稍松一松,可能顯得功利性沒那麼強。

  男人嘛,當官的男人嘛,自我疏解最厲害了,至少一兩百年才能出一個碰死在金鑾殿的諫臣代表。

  如今掐指一算,估計還沒閏到那個年頭。

  想進步,不磕磣。

  滿朝文武在被優化的危機下,統一了認知,明確了方向,堅定了信念,那就一路向北,干到流淚吧——禮部率先提出今年的KPI,咱完全擁護百安大長公主即位!爭取兩個月完成即位大典的籌備!龍袍啥的,包新的!

  緊跟著是兵部響應:兩隸禁衛、西交大營、京畿神兵營時刻準備著被檢閱噢!

  在六部積極響應下,百安大長公主的登基儀式方案迅速落地。

  禮部本來想大搞特搞,搞出聲勢,搞到新領導的心坎上,洋洋灑灑列了超長的購物單子,雄心壯志地用「千古一帝」來捧百安大長公主。

  戶部撕爛禮部的心都有:媽的,全天下就你最懂事,有本事你就把錢都出了啊!

  媽的。

  戶部胡老頭咬牙切齒罵完,轉頭就拎著幾品徽墨上了喬家的大門,躲開喬家父子,先去給陳敷送了一壺桃花酒,再去找的顯金。

  聲淚俱下:「不是家裡沒錢,是錢都有了用處。東邊那兩個島不安分,時刻要警惕著,西邊的軍費也削不得這麼長一個單子,我從哪裡掏錢!哪裡掏錢!」


  胡老頭梨花帶雨:「實在是錢太多了,留不住。老頭子我也實在是沒招了才找上您——別人不知道,老頭子我還能不知道您老人家和那位的關係?有些話只能您去說啊!」

  胡老頭只恨自己年老色衰,沒辦法另闢蹊徑討這位隱藏權利中心的喜歡,只能捶足頓胸,倚老賣老:「不管不管!反正沒錢,沒錢!」

  顯金目瞪口呆:想像中的商戰—做空對家股價;實際的商戰—澆死對家發財樹!

  想像中的政鬥—老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個回馬槍殺你個措手不及;

  實際的政鬥—瘋批老頭現場發癲: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顯金撓撓頭,想了想:「大長公主刀山血海里闖出來的,有些浮誇的虛禮,你不說,她也不會要。剩下的,便是再不能減的。若是戶部實在困窘,便由我來想辦法吧。」

  胡老頭老淚縱橫,在心裡盤算:如今大長公主四十有餘,再干三四十年不成問題,到這位小公主接班的時候,他正好九十歲,正是闖的年紀!

  士為知己者死!

  顯金還不知道自己多了個九十歲的擁躉。

  待送走胡老頭,反手寫了封信回南直隸,本來想找宣城商會,想了想還是選擇走老熊那條線。

  老熊任了南直隸一把-手,江南向來富庶,出點血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顯金一封信過去,熊呦呦和兒子崔阿圓華麗麗地過來。

  母子二人如今正在忠武侯偏廂靜候。

  一眾人下了馬,喬放之交代了幾句除夕家宴的規格,喬徽去了西山,顯金脫大氅進屋,熊呦呦抱著虎頭虎腦的長子崔圓,正烘紅泥炭吃翻沙紅薯烙,見顯金進來,將長子放一邊,站起身迎了過來:「可是累壞了!先坐船再是馬車,進京後又趕緊在驛站沐浴換衣——待會我得吃了午飯再走。」

  顯金伸開雙臂抱了阿圓,連連:「哎喲哎喲——重了重了,姨媽抱不動了!」

  熊呦呦一把打在顯金手背:「不能在小孩子跟前說長胖、長重!也不能說聰明!也不能說相貌好!」

  什麼鬼道理。

  顯金樂呵呵地點頭:「好好好——咱們阿圓真是個醜醜的小豆芽菜。」

  熊呦呦這才心滿意足。

  三年沒見,倒也不生疏,熊呦呦氣色很好,想來也是,伯父穩坐應天府府尹實權位置,夫君崔衡官運亨通,一路坐上宣城府知府之位,長子乖巧順利開蒙,家裡也沒什麼糟爛事,唯一攪事的婆母也被留在了涇縣,如今將長子交給張媽後,氣定神閒地吃著顯金的蜜棗。

  吃到一半,從懷裡揣出一個厚厚的紅綢推到顯金身側:「都是銀鈔子,寶和齋兌得、秋濟堂也兌得,不止宣城府,淮安府、松江府、滁州府城裡的商會都傳了心意在裡面。」


  顯金轉身從抽屜里拿了個冊子,說著就要將名冊記下來。

  「記什麼記呀!去年免了賦稅,前年修了運河,大前年又和韃子打,又和倭人打,京師也不太平,如今好不容易能有清淨日子過,便是為了體面也不能太寒酸。你商賈出身,自是知道做生意也並不全是一身銅臭的二道販子,哪朝好哪朝壞,心裡都門兒清——更何況,你跟南直隸的關係在這裡,誰不給你撐著,誰就是孬種!」

  「便是開印刷作坊的尚老闆、河道上的甄老闆、宣城商會的三大家也都是出了銀子的。」

  熊呦呦往顯金懷裡揣:「真不多,但也是南邊的心意。」

  戶部沒錢,但也得辦事。

  不只是登基大典,還有練兵、防堤、暴雪救災民、修繕城池.新朝新立的,幹啥不要錢啊?

  顯金收下。

  嗯,就當他們買了原始股吧。

  熊呦呦舒坦地向後一倒:「伯父那叫一個催,我原本想年後再上京。被他老人家催得不行,說是,你們臘月都不過完,就要出去?」

  顯金點頭:「是,要去最北邊,奴兒干指揮都司。」

  熊呦呦咂舌:「是聽說原先那位奉大人被撤了職,你們兩個也真是閒不住,放著繁華京師不待,非要到天寒地凍的去處.喬大公子也肯無名無份地跟著你走南闖北?」

  顯金:?

  說得像她吃了不認帳似的。

  還沒吃呢!

  「什麼叫無名無份跟著我呢?西北韃子、東邊倭人,北邊還有個羅剎,他是去練兵鎮守,我是去和毛子做生意,把山海關那堵牆打通的,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干呢。」顯金也吃了個翻沙紅薯:「更何況,我可是承諾過的,等朝中局勢穩定,我是要給他個交待的。」

  熊呦呦想起之前還教導顯金要「咬死喬寶元不放鬆」.

  膚淺了,真是膚淺了。

  熊呦呦笑起來,嘆了口氣,有些悵然:「以前,好小的時候,咱們幾個就在你最開始的鋪子裡,煮茶喝、烤花生吃,如今你血脈得見天日,喬徽大難不死、扶搖直上,陳家二郎也考取了功名,明明榜眼登科,偏偏自請去了最艱難的玉門關做七品縣令.」

  時光啊,真是個有趣的東西。

  顯金也向後靠了靠。

  涇縣二字,距她,有些遠了。

  好似死後重生的那段玻璃渣中摻著冰糖的日子,一回頭,就消融在了溫柔的光陰里。

  「陳家.」

  顯金笑了笑。


  熊呦呦也跟著笑了笑:「陳家。」

  「陳家那老太太年前也過了世。」熊呦呦倀道。

  顯金點頭,這事她知道,陳敷回去了一趟,她在京師也帶了百日的孝——這是養恩,無論其間曲折延轉,不可否認,陳家給了她十幾年的飯吃。

  「過世前,那老太太捶著床板子說不出話,把陳二郎叫到病榻前迷迷瞪瞪說了半天,說後悔,說對不起他,說如果能重來種種之類的話。」熊呦呦是最了解宣城府時期的顯金的人,一邊說一邊笑一邊搖頭:「老太太恐怕是聽說了你富貴到頂的身份,沒生病前還攛掇著陳二郎來京師讀書找你,生病後日日都在後悔。」

  顯金並不言語。

  有種話本子,是非得讓曾經為難過主角的人,全都捶胸頓足、下場悽慘。

  她不想當這種主角,也不想唱這種話本。

  輕舟已過萬重山。

  別人的悔或愧,都與她無幹了。

  顯金抬眸看向花間摞起來的厚重樟木箱子。

  人生嘛,你若堅信是一波三折,那就是崎嶇小路;你若堅信是大道坦途,那必定順風順水。

  我命由我,不由人,不由天,不由命,不由運。

  只由我。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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