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真相大白!一石殺二鳥!(二合一)
窗外旭日已升。
紅色的光束如血般穿過窗欞,照在地上,有如血色瀰漫在眾人身旁。
裝飾簡單的房間,隨著秦衡話音的落下,靜的可怕。
高力士雙眼無比銳利的盯著白瑪,手中的橫刀已經出鞘。
送來衣袍的侍衛已經完全呆住了,大腦里不斷迴響著秦衡那「殺公主」的話,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他只是來送件衣服罷了,根本就沒有想到,會聽到死去的東贊次吉想刺殺公主的秘密,這完全顛覆了他之前的認知,讓他一時間都反應不過來。
而被秦衡質問的白瑪,則在聽完了秦衡那三個「如果」後,臉上的委屈表情已經徹底不見了,她看著秦衡,只覺得秦衡站在自己面前,氣勢竟如山傾般恐怖,這讓她不得不後退一步,遠離秦衡,這才仿佛得以有喘息的機會。
但這一次,她不敢再用挑釁的神色看著秦衡,甚至不敢再直視著秦衡的雙眼。
秦衡看著白瑪潔白額頭上的冷汗,看著白瑪終於不敢再露出挑釁的模樣,平靜道:「你一定很意外吧,明明東贊次吉將他的心思隱藏的很好,即便再不想讓大唐與吐蕃結親停止戰爭,在金城公主他們面前,也沒有表露出絲毫異樣,因此,連金城公主他們完全沒有想過,東贊次吉這個迎親的使臣,心裡想的竟是如何阻止結親,我怎麼就能知道東贊次吉真正的心思?」
聽著秦衡的話,白瑪下意識重新抬起頭,但這一次,她只是與秦衡視線交了一次,就迅速移開了。
秦衡呵笑一聲,道:「心思可以隱藏,但過往的事跡與生活的點滴是隱藏不了的……我在懷疑東贊次吉與格桑有問題之後,就拜託高將軍幫我換個方法,重新詢問你們吐蕃的婢女和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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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高將軍給我帶來了一些很有趣的信息。」
他看著白瑪,道:「第一,他說,有侍衛告訴他,東贊次吉被很多侍衛崇拜,因為東贊次吉不是依靠家族力量晉升的,他是以軍功從最底層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位置的,而東贊次吉立功的戰場,就是大唐與吐蕃的戰場!」
「第二,是婢女說的,婢女說東贊次吉在吐蕃是個好脾氣,但不知為何,在迎親這一路上,她都沒見東贊次吉笑過幾次,對誰都不怎麼理睬,而反觀格桑,他脾氣暴躁,在吐蕃是出了名的暴脾氣,動輒打罵身邊的下人,但這一路上,格桑反倒是一反常態的十分親和,整天笑呵呵的。」
「第三,是關于格桑的,格桑這個大將,與東贊次吉這個從底層殺上去的寒門不同,格桑背靠家族,他不用上戰場,就能安穩晉升。」
高力士聽著秦衡的話,點了點頭,因秦衡遇到了刺殺,他沒有太多時間繼續套話,只問出了這點散亂的信息。
「這又能說明什麼?」白瑪終於開了口。
「能說明兩件事。」
秦衡淡淡道:「第一件事,東贊次吉是依靠大唐與吐蕃的戰爭晉升的,他背後沒有家族支持,想要繼續晉升只能靠軍功,可一旦大唐與吐蕃結親,戰爭結束,那他將再無立功晉升機會……更別說,他是因大唐與吐蕃的戰爭而立足的,兩國戰爭就是他存在的最大價值,現在戰爭結束,若他在朝中有強大的敵人,沒了戰爭彰顯他的價值,不說他能否保住現在的地位,甚至連性命,都可能隨時丟失。」
「所以,東贊次吉絕對不希望兩國戰爭結束,他絕對是兩國和親的反對者。」
「正因此,他才會在接親路上與吐蕃國內,有著如此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他就不希望兩國結親,結果偏被派來接親,他能有好臉色才怪了,故此,他一直繃著臉,與任何人都不親近,這才導致在宴席上他難受的吐了,格桑沒有關心他,都沒人覺得有什麼問題。」
高力士恍然點頭:「原來是這樣……如此看來,在宴席上關心東贊次吉的尚贊咄,反倒才反常了。」
秦衡笑了笑:「也不能說反常,尚贊咄只是心機要更深,遠不是格桑這種武夫出身的人能比的,所以不管尚贊咄心裡對東贊次吉有多不喜,至少表面上,他不會讓任何人挑出毛病。」
高力士點頭贊同,這個道理從他九歲被閹割送到宮裡,歷經了人心險惡後,就已經明白了。
「而第二件事……」
秦衡繼續道:「是關于格桑的!」
「格桑與東贊次吉不同,他是依靠家族的支持輕鬆走到這個位置的,與東贊次吉這個靠命打拼的寒門完全不同,所以,對格桑來說,戰爭不是他晉升的利器,反倒是危險的來源。」
「沒有戰爭,他一樣能依靠家族的力量晉升,而有了戰爭,他就不得不去往戰場,可戰場,是隨時會丟掉性命的。」
「所以,格桑是支持大唐與吐蕃結親的,他是支持停止戰爭的。」
「正因此,他在迎親路上,才會也一反常態的表現出親和的一面,因為這正是他所希望的。」
高力士止不住的點著頭,當時在打聽到這些消息後,他心裡其實也已經有了一些模糊想法,可他沒有秦衡這般條理清晰,雖心中有感,卻仍如隔著一層面紗。
現在聽秦衡三言兩語清晰道出,才覺一切原是如此。
白瑪仍是低著頭,秦衡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
但他沒有耽擱,繼續道:「而知道了兩人隱藏的立場,那麼當晚發生的一切,也就清晰了。」
聽到秦衡的話,眾人不由下意識看向他。
「東贊次吉不希望戰爭停止,不希望兩國結親,所以他想要破壞兩國的結親,那他要如何破壞呢?他想到了一個法子……」
高力士目光一閃:「刺殺公主?」
秦衡點著頭:「沒錯!只要公主死了,沒了和親的人,親事自然告吹。」
「但東贊次吉不想因刺殺公主,將自己搭進去,所以他需要一個完美的計劃,一個既可以殺掉公主陷害給其他人,又能將自己給完全摘除的計劃!」
說著,秦衡看向白瑪,道:「而就在這時,你為東贊次吉送上了這個計劃!」
「她?她給東贊次吉送上的計劃?」高力士一怔,秦衡的話明顯出乎了他的意料。
秦衡點著頭,他眼眸深邃的看著仍舊低頭的白瑪,道:「高將軍還記得東贊次吉身上的牙印嗎?」
「當然!」高力士點著頭,秦衡就是依靠牙印找到的格桑。
秦衡道:「我們根據牙印,判斷出東贊次吉與白瑪有染,高將軍當時推測,是東贊次吉強迫了白瑪,因而惹怒了格桑,讓格桑生出殺意。」
高力士道:「後來我詢問白瑪,白瑪確實是這樣說的。」
「她騙了你。」
「什麼?」
秦衡說道:「牙印太多了。」
「太多?」高力士皺起了眉頭。
秦衡緩緩點頭,他說道:「仵作當時為了除掉那些牙印,都捨命裝鬼了,可結果,他仍是沒有完全除盡……牙印的數量,至少也有十幾個,達到了讓仵作都絕望的程度。」
高力士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況,點了點頭:「確實。」
秦衡目光仍舊看著白瑪,道:「如果說你是被東贊次吉強迫的,那麼在被強迫的時候,你為了反擊咬東贊次吉一兩口,那很正常,可是,你卻在東贊次吉的身上留下了十幾個牙印。」
「十幾個啊……就算東贊次吉躺著不動,你都得咬上一會兒,更別說當時東贊次吉在用強,被你反抗咬了一兩下後,只會制止你,豈會讓你繼續咬下去?」
「而且,如果真的是東贊次吉在用強,那就說明東贊次吉根本不在意你的個人感受,你在他眼中沒有任何地位,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麼能容忍卑賤的你在他身上留下那麼多牙印?」
白瑪聽著秦衡的話,雖未抬起頭回應,可身體卻已經明顯緊繃了起來,全身都隱隱有些顫慄。
高力士目光何其老辣,一看白瑪這反應,就知道秦衡說對了,他不由道:「所以……白瑪與東贊次吉,其實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強迫?是白瑪願意的?」
「不止是願意那麼簡單。」
秦衡看向高力士,道:「高將軍可知道動物宣告主權的方式。」
「宣告主權?」
秦衡點著頭:「就如一些野獸會在自己的地盤留下尿味,以告訴其他野獸,這是它的地盤,不能進入。」
高力士眸光一亮:「狗撒尿?」
「差不多。」
「所以……」高力士明白了秦衡的意思,道:「你是說,白瑪在東贊次吉身上留下那麼多牙印,是和狗撒尿一樣,宣告主權……在她心裡,她才是占據主導地位的人,而非東贊次吉?」
「這就要問問白瑪姑娘了。」秦衡看向白瑪。
可白瑪就仿佛耳朵聾了一般,仍舊沒有反應。
秦衡也不在意,繼續道:「無論是否為宣告主權,那牙印的數量,都足以證明白瑪與東贊次吉的關係不是被強迫的。」
「所以,東贊次吉會十分信任他,而這……就是東贊次吉當晚刺殺計劃最重要的一環!」
高力士道:「她會幫助東贊次吉殺人?」
「不是幫助!」秦衡糾正道:「是幫東贊次吉做不在場證明。」
「不在場證明?」高力士皺了皺眉。
秦衡說道:「其實,這個手法高將軍已經見過了。」
「我見過……」高力士心中一動,連忙道:「難道和格桑的不在場證明一樣?」
「看來高將軍已經想到了。」
秦衡點了點頭,他緩緩道:「事情的全貌,應是這樣的……」
高力士和侍衛連忙屏息傾聽。
「潞州有臨淄王坐鎮,以臨淄王的性格,必會宴請經過潞州的金城公主,而因臨淄王身份尊貴,所有人都得給面子,所以一直保護金城公主的楊將軍也必將入席暢飲,這……在東贊次吉看來,就是最佳的刺殺機會,所以他與白瑪便早早做了準備。」
「他們的計劃應該是這樣的……」
秦衡說道:「在金城公主返回休息後,東贊次吉藉故也跟著離開,之後東贊次吉返回房間,秘密換上這身夜行衣……」
他提了提手中的黑色夜行衣,繼續道:「換了夜行衣後,東贊次吉便前去刺殺金城公主,刺殺公主的方式有很多,未必需要潛入房間,最簡單的,是帶著淬毒的暗器,爬到房頂,揭開瓦片,射中公主……總之,他們必然有詳細的刺殺手法。」
「刺殺完畢後,東贊次吉便立即返回房間,然後脫下這身夜行服,直接將其扔到炭盆里燒毀……」
秦衡看向手中的夜行衣:「為什麼如此寒冷的時節,東贊次吉要用這樣單薄的夜行衣,我想,其目的應就是為了方便銷毀,衣服越薄,燒毀的時間也就越短。」
「原來如此……」高力士點了點頭。
「不過,這樣並不能絕對安全,畢竟公主被殺的時間,東贊次吉是單獨居住的,所以東贊次吉需要一個排除自己嫌疑的方法……」
秦衡看向白瑪:「而這,就需要你白瑪姑娘了。」
聽著秦衡提起自己的名字,一直低頭的白瑪,終於抬起了頭。
然後,她就對上了那雙令她心悸的看穿一切的眼眸:「按照要求,你需要在亥時四刻進入房間,給金城公主更換安神香,所以,你只需要在進入房間後,假裝與金城公主說一句話,或者乾脆偽造金城公主的聲音,讓外面的人聽到,那就能起到證明金城公主那時還活著的假象!」
一旁的侍衛聽到這話,不由瞪大眼睛,一臉驚訝:「這……這,這不就是……」
秦衡知道侍衛的意思,他點頭道:「沒錯,和格桑逃脫嫌疑的方法一樣……能不一樣嗎?」
秦衡似笑非笑道:「畢竟為兩人出主意的人,都是我們眼前的白瑪姑娘!」
白瑪聽著秦衡的話,表情不僅已經無法維持,臉色也一變再變,她張著嘴想要說些什麼,可半天,卻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很明顯,她知道自己再假裝不知道,已經毫無用處,可要反駁,又找不到任何反駁的地方。
高力士冷冷看著白瑪,道:「怪不得東贊次吉非要讓人半個時辰後喊他,就是為了證明在亥時四刻,他已經返回宴席了,而那時金城公主還沒有死,他自然一點嫌疑都沒有了。」
「呵!」
說著,他冷笑了一聲:「估計當時東贊次吉還在為自己那偷換時間的計策感到十分絕妙吧,可他又哪裡知道,不久之後,他就死在了同樣的計策之中,還差一點就被殺了他的格桑用這個計策給逃掉了!」
侍衛也不由重重點頭,心中忍不住的感慨,只覺得這當真是有些諷刺。
想要做惡事之人,結果卻被人盜用了方法殘忍殺害,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
「如此,也就能解釋為何東贊次吉會在那時主動離開宴席了。」
這時,外面傳來了熱鬧的動靜,秦衡知道,使臣團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為啟程做準備了。
他沒有耽擱,繼續道:「東贊次吉當晚的行動有了解釋,接下來就是格桑了。」
幾人聞言,注意力又迅速落到秦衡身上。
他看向白瑪,道:「你與格桑的關係,我已經向高將軍分析過了,格桑對你的喜歡和信任,絕對不比東贊次吉少,再加上格桑對兩國和親的立場,想要讓格桑上鉤,為你所用,對你而言,簡直再簡單不過。」
秦衡深吸一口氣,道:「你只需要哭著告訴格桑,說東贊次吉強迫了你,還說東贊次吉之所以強迫你,是為了讓你聽從其吩咐,讓你幫他殺害公主,阻止結親……我想,以格桑對你的愛意,以格桑的暴脾氣,以格桑對兩國結親的支持,他對東贊次吉肯定會迅速出現殺機。」
「而這時,你只需要將東贊次吉的刺殺計劃一說……」
侍衛不禁屏住了呼吸,高力士也緊緊地盯著秦衡,饒是一直竭力偽裝的白瑪,都下意識咽了口吐沫,忍不住又後退了一步。
就聽秦衡的聲音不緊不慢平靜響起:「格桑利用東贊次吉的刺殺計劃,制定自己那在他看來完美的謀殺計劃,還不是順理成章?」
「我想,格桑在制定那完美的謀殺計劃時,肯定會嘲笑東贊次吉,覺得自己用了東贊次吉的方法殺了東贊次吉後,還能完美脫身,是十分諷刺有趣的事……」
「可是,他卻哪裡知道,他現在的想法,與當時東贊次吉聽到你給出的計劃時的想法,一模一樣。」
「他又哪裡知道……」
秦衡看著白瑪那劇烈顫動的眼眸,緩緩道:「自以為聰明的他,在你眼裡,與那東贊次吉沒有任何區別,他們……都被你肆意玩弄,掌於手中,都是愚蠢到極點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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