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鴛鴦

  情節

  酈珊柯者,山西太原富室酈端甫之女也。酈端甫工詩詞,酈珊柯性亦喜焉,且耽於此道,父女唱和,其樂融融;愛如掌上明珠,擇婿甚苛。故十六歲猶未字也。一日,酈珊柯暨嫂氏游五台山准提庵,途遇一年少書生,風流倜儻,固翩翩佳公子也。酈珊柯目送之,而嫂氏已會其意,遂指而謂之曰:此子是同里衛玉,年未滿弱冠,早已蜚聲庠序中,然琴瑟尤虛耳。酈珊柯微頷其首,回家而病作,懨懨床褥,懶進飲食。嫂氏入房問候,酈珊柯並不隱瞞,直訴心事。嫂氏慰籍之,謂俟我歸寧,請兄長與衛生作伐,好姻緣當必諧和。酈珊柯病瘥,而其父已選擇坦腹於吳氏。酈珊柯心雖不願,重以父命,亦無可如何。涓吉成禮,而禍作矣。先是酈姓有縫工金二朋者,見酈珊柯容貌美麗若仙,艷羨不已,以癩蛤蟆資格想吃天鵝之肉。姑嫂二人秘密談話,被其竊聽明白,深恨衛玉奪我所好;聞酈珊柯將嫁,又轉恨吳氏,不禁忿火中燒,於過門之第一夜混入人叢,潛伏洞房外,刺死新郎,入門強欲求歡,自稱衛玉,新郎已為我所殺。酈珊柯大驚,喊叫婢女。兇手情急,拔去頭上金釵而逸。家人畢集,見橫屍地上,報縣勘驗。於是衛玉也,酈珊柯也,捉將官里去矣,皆謂衛玉與酈珊柯先有姦情,因妒奸起見,至於如此。然衛玉茫無頭緒,忽指為殺人犯,情何以甘。為嚴刑所逼迫,不得不姑且承招,此案遂成定讞,以待秋決。巡按周天爵,素重人道主義,凡決犯必欲親問口供。及睹衛玉,一瘦怯書生,決非狂且可比。再三研訊,衛玉始訴冤枉。周天爵仍懷疑莫釋,命獄官將男女二人同監一室,在外窺探。聞有口吃、狐臭之語,從此根究,始知真正殺人犯即縫工金二朋,立正典刑,抵償吳氏之命。衛玉本無關,酈珊柯不知情,亦不加罪,配合為夫婦,著府縣官主婚,成嘉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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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場】

  (酈端甫上。)

  酈端甫(引子)富有田園,綿世澤,家學淵源。

  (白)老夫酈端甫,山西太原郡人氏。家道殷富,不願居官,隱居鄉里。所生一子一女:子名酈祥,上京求取功名;女名珊柯,性喜詩文,工於翰墨,老夫愛如掌上明珠。雖年已及笄,尚未擇得佳婿。

  (院子暗上。)

  酈端甫(白)今日閒暇無事,不免將她喚將出來,與她談論一回。

  家院!

  院子(白)有!

  酈端甫(白)請你家小姐出堂。

  院子(白)小姐出堂!

  (丫鬟引酈珊柯同上。)

  酈珊柯(念)惜花春起早,愛月夜眠遲。

  (白)爹爹萬福!

  酈端甫(白)我兒少禮!一旁坐下。


  酈珊柯(白)告坐!爹爹將孩兒喚將出來有何訓教?

  酈端甫(白)我兒這幾日可曾吟詩作賦?

  酈珊柯(白)孩兒近日曾作春柳詩四首,請爹爹斧削。

  (酈端甫接詩。)

  酈端甫(白)待為父看來。

  (酈端甫看。)

  酈端甫(白)我兒詩學大有進益,頗有李杜之風,叫為父好不歡喜也!

  (西皮原板)我的兒可算得絕代名姝,

  論容貌和才華世間絕無。

  每日裡學習那詩詞歌賦,

  看起來卻勝那鬚眉丈夫。

  酈珊柯(西皮原板)老爹爹你何必如此誇獎,

  在書房聽孩兒細說端詳:

  兒雖然嗜翰墨詩文習講,

  不過是閨閣中一個女郎。

  (嫂子上。)

  嫂子(西皮搖板)來至在書齋外立足細聽,

  聽公公和妹子又論詩文。

  (白)公公萬福!

  酈珊柯(白)嚇嫂嫂來了!

  酈端甫(白)兒婦到此作甚?

  嫂子(白)今天咱們園中芍藥盛開,春光燦爛,特請公公同妹妹前去賞玩。

  酈端甫(白)今日有友人邀吾飲酒,必須前去走走,你姑嫂二人同去遊玩罷。

  (西皮搖板)今日裡有友人折柬招飲,

  到那裡不過是把酒論文。

  (酈端甫下。)

  嫂子(西皮搖板)艷陽日休辜負春光好,

  酈珊柯(西皮搖板)芍藥開牡丹放綠艷紅嬌。

  嫂子(西皮搖板)這檐前新燕子頑頑顛倒,

  酈珊柯(西皮搖板)看花叢雙蝴蝶舞上枝梢。

  嫂子(白)來此花園,牡丹未放,芍藥正開,花團錦簇,奼紫嫣紅,好一片春光也!

  (西皮搖板)似這等陽春景真堪遊玩,

  有一樁心腹事忽上心間。

  (白)妹子,你我在此遊玩,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啦。

  酈珊柯(白)但不知是何事?

  嫂子(白)今有五台山准提庵開放山門,有一個月的大會。嫂子我有一樁心愿未還,我想同妹子一同前去。一來還願,二來也可逛逛山景,你又可以多作幾首詩,豈不是好?


  酈珊柯(白)妹子也有心愿未還,待爹爹回來,稟明爹爹,與嫂嫂一同前去就是。

  嫂子(白)那麼甚好,咱們稟明了老爺子就去。正是:

  (念)生平常有游山性,

  酈珊柯(念)不負游山賴有時。

  (酈珊柯、嫂子同下。)

  【第二場】

  (衛玉上。)

  衛玉(引子)苦讀寒窗,拔冠軍,名列膠庠。

  (念)自幼立志在青雲,一十三歲入夤門。閉戶埋頭勤發奮,應占鰲頭第一人。

  (白)小生,姓衛名玉,字溫如,山西太原郡人氏。自幼早失岵峙,家道寒微,立志讀書,一十三歲名列膠庠,頗蒙學校長官器重。今雖弱冠,琴瑟尤虛,自思青紫唾手可得。倘有千種粟,何患無顏如玉也!這且不言。今有五台山准提庵大會,同學諸友邀吾去到那裡赴文章大會,不免就此走走。

  (西皮原板)自幼兒失屺岵家門不幸,

  因立志終日裡攻讀詩文。

  雖然是入夤門不為僥倖,

  等候了時運到直上青雲。

  (衛玉下。)

  【第三場】

  (院子、丫鬟同上,嫂子、酈珊柯同坐車上。)

  嫂子(西皮搖板)五台山有盛會人人禮懺,

  有老少和男女頂禮朝山。

  燒過香出廟來還卻心愿,

  (衛玉上,騎馬過場,下。酈珊柯痴看,呆。)

  嫂子(西皮搖板)又只見走去了青春少年。

  (白)我說,剛才走過去的一位少年書生,你可認識他呀?

  酈珊柯(白)嫂嫂說哪裡話來!想妹妹閨房不出,大門不越。他乃是一男子,我哪裡知道他是何人!

  嫂子(白)你不認識他,我倒認識他!此人姓衛名玉,就是鄉里中所說的小衛玠,小衛玠,就是他!

  酈珊柯(白)嫂嫂怎麼知道?

  嫂子(白)他與我哥哥乃是同社的好友,時常往來,我所以認得他。

  酈珊柯(白)原來如此。

  嫂子(白)我說妹子,你看他的品貌,長得不錯吧!

  (酈珊柯微點頭。)

  嫂子(白)妹子你如有意,我叫我哥哥做媒,一定成功也!

  (酈珊柯微笑。)


  嫂子(西皮搖板)似這等好良緣天生佳偶,

  有郎才並女貌佳話風流。

  勸妹子回家去安心靜候,

  待為嫂見兄長細說根由。

  (眾人同下。)

  【第四場】

  (吳延福上。)

  吳延福(西皮原板)我的父為太守居官清正,

  興德政施教化惠及子民。

  因得病喪殘生我扶回靈櫬,

  到如今服制闋未把親成。

  (白)小生吳延福,太原人氏。我父吳振邦,官居粵東太守,命喪任所。是俺扶回靈櫬,埋葬先塋。我父官囊充牣,富有貲財。雖然念已弱冠,尚未婚娶,我有一好友,名喚賈文明,他也曾替我尋訪淑女名媛,尚無回信,想必來也。

  (賈文明上。)

  賈文明(西皮搖板)昨日裡訪得個名姝佳麗,

  見了那吳賢弟把話來提。

  吳延福(白)仁兄來了!

  賈文明(白)來啦!

  吳延福(白)這幾日為何不見,不知有何公幹?

  賈文明(白)我就是為了兄弟你的事各處打聽。有人言道,此處酈員外有一女子,名叫珊柯,容顏極美,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文才更好,詩詞歌賦無一不能,琴棋書畫,無一不曉。今年一十六歲,他父親愛如掌上明珠,不差什麼的人家他都不給。我特來與賢弟先送一信,再去說媒。以吾弟之才貌家世,一提必可有成!

  吳延福(白)如此就煩仁兄前去走走,還要求仁兄極力玉成才好。

  賈文明(白)你不必囑咐,全在我身上就完啦!

  吳延福(白)書房備得有酒,與仁兄暢飲幾杯。

  賈文明(白)好,來了就是擾你!

  吳延福(白)請!正是:

  (念)婚姻本是前生造,

  賈文明(白)全仗媒人拉皮條!

  吳延福(白)取笑了!

  (吳延福、賈文明同下。)

  【第五場】

  (酈珊柯披衣抱恙上。)

  酈珊柯(西皮原板)自那日朝五台燒香迴轉,

  因此上抱採薪滿腹愁煩。

  這幾日身睏倦神氣懨懨,

  怕的是大限到命喪黃泉。


  嫂子(內白)走嚇!

  (嫂子上。)

  嫂子(西皮原板)自那日歸寧去心力用碎,

  將各事了清結才把家回。

  聞聽說妹子病容顏憔悴,

  去到那閨房裡探問一回。

  (白)妹子在哪裡?

  (酈珊柯臥起。)

  酈珊柯(白)呀,嫂嫂來了!

  嫂子(白)來啦。呦!妹子怎麼這個樣兒的消瘦?怎麼起的病?你對嫂嫂說說。

  酈珊柯(白)咳!嫂嫂嚇!

  (西皮搖板)自那日游山回精神短少,

  終日裡胸鬱悶心內煩焦。

  這幾天病勢危恐非佳兆,

  吉凶事在旦夕大限難逃。

  嫂子(白)哦!

  (西皮搖板)勸妹子你且把寬心放定,

  姻緣事切莫要牽掛在心。

  似這等美婚姻上天註定,

  這件事有為嫂一面擔承。

  (白)妹子,你既屬意於衛郎,為嫂的當求我哥哥風示於他,叫他請我哥哥前來提親,諒我公公也斷無不允之理。但是一件有點礙難。

  酈珊柯(白)但不知是哪一件?

  嫂子(白)那衛郎雖然是才華出眾,名震膠庠,只是他家徒四壁,田產俱無。倘若過門之後,妹子受不了艱苦,那時候倒是嫂子對不起你了!

  酈珊柯(白)嫂嫂說哪裡話來,妹子已將此事思之爛熟。倘若衛生立志攻苦,貧亦可富;若是命運不佳,富亦易貧。貧窮有命,富貴在天。惟嫂嫂圖之!

  嫂子(白)既然如此,妹子你好好保養你的病症,三日內定有佳音來報也!

  (西皮搖板)勸妹子且安心調養病症,

  三日內一定有好音到門。

  (嫂子下。)

  酈珊柯(西皮搖板)適才間對嫂嫂把心事訴盡,

  好一似釋重負微有精神。

  (酈珊柯下。)

  【第六場】

  (賈文明上。)

  賈文明(西皮搖板)大搖大擺往前進,

  特與珊柯做冰人。

  (白)門上有人麼?

  (院子上。)


  院子(白)什麼人?

  賈文明(白)員外可在家中?你就說賈文明來拜。

  院子(白)有請員外!

  (酈端甫上。)

  酈端甫(念)向陽門第春無限,積善之家慶有餘。

  (白)何事?

  院子(白)賈相公來拜。

  酈端甫(白)說吾出迎。

  院子(白)員外出迎!

  賈文明(白)嚇,員外在哪裡?

  員外!

  酈端甫(白)賢弟請坐!

  賈文明(白)告坐!

  酈端甫(白)賢弟到此必有所為?

  賈文明(白)恭喜員外!賀喜員外!

  酈端甫(白)喜從何來?

  賈文明(白)晚生到來,與令嬡小姐做媒。

  酈端甫(白)但不知是哪一家?

  賈文明(白)提起此人大大的有名,乃是吳振邦之子吳延福。

  酈端甫(白)敢是吳太守之子麼?

  賈文明(白)正是!

  酈端甫(白)此子多大年紀?

  賈文明(白)今年一十八歲了。

  酈端甫(白)他雖然是世家子弟,但不知他讀書何如?

  賈文明(白)此人才貌雙全,終日讀書習文,將來定是大器。

  酈端甫(白)老夫昔日也曾與吳太守交好,他家中景況老夫盡知,只要此子無有紈絝惡習,這門親事倒可做得。

  賈文明(白)若非佳子弟,晚生也不敢前來做媒。現有花紅定禮,請員外收下。

  酈端甫(白)收下就是。

  賈文明(白)待晚生回去,叫他家選擇良辰迎娶就是。告辭了!

  酈端甫(白)恕不遠送了!

  (賈文明下。)

  酈端甫(白)看這門親事,倒是女貌郎才、門當戶對了!

  (笑)哈哈哈!

  (酈端甫下。)

  【第七場】

  (酈珊柯上。)

  酈珊柯(西皮搖板)這幾天未服藥病體痊癒,

  等候了嫂嫂到便知端的。

  (嫂子上。)


  嫂子(西皮搖板)看起來姻緣事前生造就,

  天註定非人力所能強求。

  酈珊柯(白)嫂嫂來了!

  嫂子(白)來啦!坐著坐著。妹子,我來給你道喜來啦!

  酈珊柯(白)喜從何來?

  嫂子(白)這個喜可不是衛郎的喜,是另有一件喜事!

  酈珊柯(白)是哪一件?

  嫂子(白)搜子正要與妹子說親,誰知道公公他老人家已將妹子許配了吳振邦之子吳延福了!要論起來,這吳公子才貌雙全,今年一十八歲,富有家財,況且念書甚好,確是門當戶對。可見婚姻大事皆有天定,人力斷難勝天。但木已成舟,雖智如張良、陳平,也難挽回,此乃天作之合!據嫂子看來,這門親事比較衛郎卻強十倍,焉知非福?我勸妹子亦不必沾沾不化,重彼而輕此啦!

  (酈珊柯沉吟。)

  酈珊柯(白)事已至此,只好惟父命是聽而已。

  嫂子(白)這便才是,走吧,咱們到花園裡去看花去罷。

  (西皮搖板)好一個賢妹妹心胸闊大,

  論婚姻還應配仕宦人家。

  (酈珊柯、嫂子同下。)

  【第八場】

  (金二朋上。)

  金二朋(念)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白)我,金二朋。乃是一個裁縫,常在酈員外家做活。員外有一女兒,名喚珊柯,長得十分美貌。她所穿的衣裳非我做不可,想必是她有意於我。我總想同她成全美事,怎奈無有機會。聽員外已將她許配了前街上的吳公子為婚,明日就要迎娶過門,我不免明日混進門去,碰著巧當兒,我就下手。正是:

  (念)心中設巧計,定要會佳人。

  (金二朋下。)

  【第九場】

  (賈文明扶吳延福同上。〖吹打〗。花轎上。)

  賈文明(白)儐相走上!

  (儐相上。吳延福、酈珊柯同交拜。)

  儐相(白)伏以!

  (念)一塊沉香木,雕成玉馬鞍。新人真富貴,步步保平安!

  (賈文明拉吳延福同下,丫鬟扶酈珊柯同下。〖牌子〗。賈文明拉吳延福同上,丫鬟扶酈珊柯同上。酈珊柯入洞房坐帳內。賈文明拉吳延福。)

  賈文明(白)走嚇,吃酒去!

  (吳延福、賈文明同下。金二朋上,四望。丫鬟捧茶上,金二朋避。酈珊柯飲茶畢,丫鬟下。吳延福上,醉。金二朋撞吳延福。)


  吳延福(白)你是何人?

  (金二朋急,出短刀刺吳延福倒。金二朋入洞房,滅燈,摸酈珊柯。)

  酈珊柯(白)嚇,公子意欲何為?為何這般魯莽?

  金二朋(白)我、我、不、不、不是公子,我是衛玉。我感、感、感你愛我之情,特來同、同、同你成全美事。

  酈珊柯(白)還不快快走去!倘若公子到來,兩有不便。

  金二朋(白)不、不、不要緊,公子已經被、被、被我殺死啦!

  酈珊柯(白)你待怎講?

  金二朋(白)他、他已經死啦!

  酈珊柯(白)噯呀,你害苦我也!

  僕婦們快來!

  (金二朋失措,懼,拔金釵,逃下。僕婦、丫鬟同上。)

  僕婦、

  丫鬟(同白)新人為何喊叫?待我等看來。

  (酈珊柯喘、汗。)

  酈珊柯(白)適才有一人闖入洞房,言道公子已被人殺了,你等快去看來!

  (僕婦、丫鬟同看。)

  僕婦、

  丫鬟(同白)不好了!公子真被人殺了!

  (院子上。)

  院子(白)方才那人不知姓甚名誰?

  酈珊柯(白)他說他叫衛玉。

  院子(白)既然是他,可就好辦了,待我到衙前去告狀!

  (眾人同下。)

  【第十場】

  (四皂役、縣令同上。)

  縣令(念)做官不在大小,只要賺錢就好。

  (院子上。)

  院子(白)冤枉!

  縣令(白)什麼人?帶上來!

  (院子跪。)

  院子(白)小人與太爺叩頭!

  縣令(白)你有什麼冤枉?可有狀紙?

  院子(白)我家公子昨日完婚,未入洞房,竟被衛玉闖入,將公子殺死,拔去新人頭上金釵竄去,望太爺做主!

  縣令(白)人命關天,非同小可!

  來!同到吳宅驗了死屍,再拿兇手!

  (眾人同下。)

  【第十一場】

  (院子、四皂役、仵作、縣令同上,仵作驗。)


  仵作(白)啟太爺:胸前有一刀傷,確是短刀刺死。

  賈文明(白)打道回衙!

  (眾人同下。)

  【第十二場】

  (院子、四皂役、縣令引酈珊柯同上。)

  縣令(白)來呀!拿我火籤,將衛玉提來見我!

  (皂役甲持簽下。)

  縣令(白)帶珊柯!

  (酈珊柯跪。)

  縣令(白)你就是珊柯?長得果然不錯。你入洞房,可曾與新郎交談?

  酈珊柯(白)並未交談。

  縣令(白)那衛玉是怎樣將你頭上金釵拔去?

  酈珊柯(白)那人進房來,將燈燭吹滅,自稱衛玉,言道公子已被他殺死。是妾身聞言,即呼婢僕。那人情急,將妾頭上金釵拔去而逃。望祈太爺做主!

  縣令(白)這一定是因姦殺人!起過一旁。

  (皂役甲帶衛玉同上。)

  衛玉(白)晚生拜見老父母!

  縣令(白)哦,是一個秀才呀。我先革了你的巾服再說!

  來呀!去到縣學,將他的名字除去!

  (皂役持帖下。衛玉跪。)

  縣令(白)膽大衛玉,既然是個秀才,就該安分攻書,為何持刀行兇,殺死了吳延福?還不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衛玉(白)啟稟太爺:小生自幼攻書,閉門不出,王法所在,焉敢殺人!望太爺明斷!

  縣令(白)胡說八道!分明是你與珊柯夙有姦情,今日被吳家娶去,你忿奸不過,將他殺死,還不實招!倘敢不認——

  來呀!看夾棍伺候!

  (二皂役同夾衛玉。)

  縣令(白)有招,無招?

  衛玉(白)叫我招些什麼?

  二皂役(同白)無招!

  縣令(白)收!

  (衛玉哭。)

  衛玉(西皮搖板)在公堂夾得我三魂渺渺,

  這酷刑我受不起只得承招!

  縣令(白)叫他畫供!

  (衛玉畫供。)

  縣令(白)此是人命重案,明日解府便了。

  來,退堂!

  (眾人同下。)

  【第十三場】


  (〖吹打〗。四龍套、四劊子手、門子引周天爵同上。)

  周天爵(引子)秉性方剛,為黎民,除暴安良。

  (念)居官端正志清高,鐵面無私答聖朝。參滅貪官和污吏,減除惡棍與土豪。

  (白)本院,周天爵,官居山西按察使。到任以來,官清民順。今當秋審之時,各府縣解來人命重案,均須覆審一回,方能詳院請旨正法。

  左右,伺候了!

  (府尹、縣令同上。)

  府尹(白)太原府——

  縣令(白)陽曲縣,叩見老大人!

  門子(白)起!免!

  (府尹、縣令同打恭。四龍套同呵。)

  周天爵(白)各案可曾帶齊?

  府尹(白)俱已帶到!

  (府尹呈冊。)

  周天爵(白)帶馬志虎一案!

  (四龍套同允。差役引馬志虎同上。)

  馬志虎(白)叩見大人!

  周天爵(白)馬志虎,你明火殺人,將案情一一供來!

  馬志虎(白)大人容稟!

  (〖吹牌子〗。)

  周天爵(白)看你面帶兇惡,斷非良善之輩,理當論斬,秋後處決。

  帶下去!

  (差役引馬志虎同下。)

  周天爵(白)帶牛禿兒一案!

  (差役引牛禿兒同上。)

  牛禿兒(白)叩見老大人!

  周天爵(白)牛禿兒,你是怎樣打死你親生之母?一一供來!

  牛禿兒(白)大人容稟!

  (〖吹牌子〗。)

  周天爵(白)小小年紀擅敢打死親生之母,可謂大大的逆倫!理當凌遲處死,秋後處決!

  帶下去!

  (差役引牛禿兒。)

  牛禿兒(白)呵呵,玩兒完了!

  (牛禿兒下。)

  周天爵(白)衛玉、酈珊柯一案!

  (差役引衛玉、酈珊柯同上。)

  衛玉(白)叩見老大人!

  (周天爵細看。)

  周天爵(白)衛玉,你青春年少,為何無故殺人?一一訴來!


  衛玉(白)大人容稟!

  (西皮搖板)有衛玉在法堂哀哀告稟,

  尊一聲老大人細聽分明:

  自幼兒在寒窗讀書發奮,

  十三歲拔冠軍深入夤門。

  尊聖教愛廉恥自守本分,

  又誰知無故里大禍臨身。

  酈珊柯誣陷我殺人害命,

  在公堂受酷刑只得招承。

  不白冤望大人昭雪洗盡,

  (哭頭)老大人吶!

  (西皮搖板)定萬代做公侯永在朝門!

  周天爵(白)哦!

  (西皮搖板)我看他語柔和舉止方正,

  他焉能懷利刃膽敢殺人。

  回頭來再把那珊柯來問,

  這其中一定是另有隱情。

  (白)珊柯,你與衛玉夙日可曾相識來往?

  酈珊柯(白)並不相識。自從五台山燒香歸來,中途曾經相遇,倉促一面,並未交談。

  周天爵(白)衛玉,你同吳延福平日可曾相識?

  衛玉(白)並不相識。

  周天爵(白)這就奇了!

  (西皮搖板)他三人平日裡均不相認,

  因何故無端的起了禍根?

  (白)暫將衛玉、珊柯分押在男女二牢,待本院細細另訊。

  轉堂!

  (四龍套、四劊子手、門子、府尹、縣令、差役、衛玉、酈珊柯同下。〖吹打〗。周天爵換衣。)

  周天爵(白)且住!今日所訊各案均無冤枉,惟衛玉、酈珊柯一案,其中大有可疑之處。看衛玉少年書生,情形懦弱,斷非殺人之輩,且與珊柯並無沾染,此案一定內藏冤枉,必須設法為他昭雪才是正理!

  (〖起初更鼓〗。門子上,送茶,下。)

  周天爵(白)看衛玉與珊柯,郎才女貌,確是一雙佳偶也!

  (二黃原板)這衛玉年懦弱難懷利刃,

  這其中正兇手果是何人?

  此一案必須要詳細審訊,

  (周天爵入帳。)

  周天爵(二黃原板)神睏倦只覺得瞌睡沉沉。

  (周天爵睡。〖牌子〗。夢神手持銅鏡上,周天爵立看。夢神將鏡擲兩半,雙手各執一半,對周天爵。)


  夢神(唱)銅鏡如月,

  半明即滅。

  先缺後圓,

  先圓不缺。

  (夢神笑下。周天爵坐睡。〖起五更鼓〗。〖雞鳴〗。門子上。)

  門子(白)大人醒來!

  周天爵(二黃導板)適才間得一夢甚是蹊蹺,

  (周天爵醒。)

  周天爵(二黃搖板)吾遍體好一似冷水來澆。

  (白)噯呀!昨夜三更時分偶得一兆,見一老人手持銅鏡,將鏡子對我擲破,兩手各執一半,說了四句歌詞。言道:「銅鏡如月,半明即滅,先缺後圓,先圓不缺」。前二句頗不易解,看後二句,似衛生與珊柯仍有姻緣之分,但是不得正凶,怎能落案?呵呵,有了!

  來!

  門子(白)有!

  周天爵(白)傳獄官進見。

  門子(白)獄官走上!

  (獄官上。)

  獄官(念)身為監獄官,終日陪囚犯。

  (白)參見大人!

  周天爵(白)罷了。吾命你在監中靜除一室,預備床帳衾枕,將衛玉、珊柯二人居住其中。你在暗地聽他二人講些什麼,一一報於我知,不得有誤!

  獄官(白)遵命!

  周天爵(白)轉來!此事必須機密,不可泄露!

  獄官(白)是!

  (念)大人吩咐俺,去做撮合山。

  (周天爵、獄官同下。)

  【第十四場】

  酈珊柯(內二黃導板)酈珊柯在監中淚如雨下,

  (酈珊柯上。)

  酈珊柯(二黃慢板)鴛鴦散鸞鳳飛地角天涯。

  恨衛玉逞凶心膽比天大,

  無故里懷利刃擅把人殺。

  這冤孽也本是前生造下,

  因眷愛反成了對頭冤家。

  到如今害得奴青春守寡,

  不知者反道奴是敗柳殘花。

  這才是平地里禍從天下,

  紅顏女多薄命自古不差!

  (獄官上。)

  獄官(白)開門!

  (禁婆上。)

  禁婆(白)老爺來了!待我開門。


  (獄官進。)

  獄官(白)珊柯,走,同我走!

  (獄官引酈珊柯同轉場。衛玉上。)

  獄官(白)你看這一間房屋收拾得多乾淨!你們二人坐下,等我給你們拿酒去。

  (獄官取酒。)

  衛玉(白)這做什麼?

  獄官(白)你們不知道,待我告訴你們說。公子這一案現在已經是判定啦。我看你二人實在是一對青年佳偶,生離死別就在眼前。看你二人實在的可憐,我特備些酒菜送來,你二人敘敘衷情,也就永訣啦!

  衛玉、

  酈珊柯(同白)深感厚情,當面謝過!

  獄官(白)你們不必推辭,我不過是一片哀憐之心,並無別意。你們不要疑心,我斷不能叫大人知道。你們喝罷,我少陪啦!

  (獄官倒閉門。)

  獄官(白)待我在暗地聽他們說些什麼。

  (獄官下。酈珊柯入帳子,衛玉坐。)

  衛玉(白)咳!這是從哪裡說起呀!

  (二黃原板)平地里起風波禍從天降,

  無故的遭下了殺身禍殃。

  我與那吳公子夙無來往,

  是何人懷利刃把他來傷?

  珊柯女誣陷我告下冤狀,

  二公差來傳我身到公堂。

  上堂去不容我把話來講,

  用殘刑拷打我只得承當。

  這也是前世里造定的冤枉,

  不白冤沉海底怎見天光!

  (衛玉伏案。)

  酈珊柯(二黃原板)奴看他自沉吟徘徊不定,

  觀看他身懦弱性情溫存。

  也是他凶心起煞星照命,

  因此上持利刃膽敢殺人。

  枉費心無效果徒傷性命,

  到如今喪殘生玉石俱焚。

  可憐他眷念奴其情可憫,

  鏡花月一場空鶴煮琴焚!

  (酈珊柯背坐。)

  衛玉(二黃搖板)人道她容顏麗妖嬌丰韻,

  細端詳果然是絕代佳人。

  我縱然坐虛名徒喪性命,

  倒不如求實樂真箇銷魂。


  (白)噯呀且住!好一位守獄官員,將我二人閉在一室。我久聞珊柯艷名,卻未曾晤面。自從誣告,雖在公堂對質,卻不曾抬頭觀看。今日近在咫尺,仔細領略,果然是名不虛傳。方才獄官言道,大案已定,我死期在邇,與其徒坐虛名,倒不如暫圖實樂,縱正典刑,死亦無憾。待吾向前,用言語打動於她便了。

  嚇,小娘子,這廂有禮!

  酈珊柯(白)還禮!

  衛玉(白)小生有一言,要在娘子面前領教。

  酈珊柯(白)有何金言,當面請講。

  衛玉(白)小生乃一介寒儒,自幼攻書,尚知禮儀,閉門苦讀,守分安貧。與娘子素不相識,並無冤讎,一旦橫遭誣陷,身遭大辟,望娘子明以教我!

  酈珊柯(白)君所做事,君自知之!妾縱有憐君之心,但殺人抵命,王法難逃,與妾無干!

  衛玉(白)娘子今日尚以殺人者為小生麼?看小生生性懦弱,手無縛雞之力,怎敢行兇殺人?娘子既苦相誣陷,叫小生百喙莫解!旦今日事已至此,遭此不白之冤,枉受虛名,心實不甘。若蒙娘子慈悲,俾得一親肌膚,死亦瞑目。

  (衛玉拉酈珊柯。)

  酈珊柯(白)且住!向日君言口吃,且身有狐臭之氣刺鼻,今日何獨不然?

  衛玉(白)小生夙無此疾,娘子何所見而云然?

  酈珊柯(白)向日那人入室之後即滅燭蹬床,欲行苟且。其言語吃吃,被妾喊叫,彼即將妾頭上金釵拔去而逃,身上狐臭之氣令人難堪。今日君無此疾,則殺人者果非君也!

  衛玉(白)事既如此,定是前世夙冤。今蒙娘子見憐,喜出望外,夫復何尤?

  酈珊柯(白)想當日妾同嫂嫂自五台燒香歸來,中途唔君一面,心殊戀戀,歸家即抱採薪之愛,且與嫂嫂籌商,擬結鸞侶。不料為老父已將妾許配吳家,重以父命,妾亦無可如何。不料今日竟諧伉儷,看將起來,也莫非前生所定也!

  衛玉(白)不是娘子說起,小生至死不知。仰承娘子如此眷愛,銘感無地。但是此中消息,得毋漏泄,被奸人冒名嫁禍於我!

  酈珊柯(白)咳,閨房密語,人何由知?果如君言,抱此大冤,萬難平反。君如死後,妾不獨生,誓必相從於地下,以報深情!

  衛玉(白)多謝娘子厚情!夜已深了,你我安眠了罷。

  (衛玉、酈珊柯同入幃,同下。)

  【第十五場】

  (周天爵上。)

  周天爵(二黃搖板)我命獄官去探聽,

  為何不見信回音?


  (獄官上。)

  獄官(白)大人命我作偵探,

  從頭至尾要訴一番。

  (白)叩見大人!

  周天爵(白)罷了。命你探聽衛玉、珊柯一案,但不知他二人講些什麼?

  獄官(白)小人奉了大人之命,去到監中預備了些酒飯,將他二人倒關在房內。

  周天爵(白)他二人講些什麼?

  獄官(白)他二人在先似乎不好意思開口。等了許久,衛玉才問道珊柯,說我與你夙不相識,又無仇冤,誣陷我殺人,害我的性命,是何道理?那珊柯言道,是你做的事,你還來問我!我縱有憐你之心,但殺人償命,是你自作自受。那衛玉說,我手無縛雞之力,焉能殺人?今日遭此冤枉,死同將至。但我徒擔虛名,心實不甘,望乞你發個慈悲,一親肌膚,雖死無憾。說到這裡,可就去拉扯珊柯。大人,你看這吳公子一定不是衛玉殺得。

  周天爵(白)怎見得?

  獄官(白)那珊柯說,你向日說話口吃,且身上還有狐臭之氣啦!衛玉說,我從來就沒有這兩宗貴恙。據此看來,這人一定不是衛玉殺的啦嗎?

  周天爵(白)既然如此,這案情可就有了頭緒了。但不知以後,他們還講了些什麼?

  獄官(白)以後那珊柯就說,同她嫂子從五台山還願,中途遇著衛玉,回家可就病了。她嫂子要與她做媒,不料他父親竟把親事許了吳家。說到這裡,衛玉也十分感激她這一番情意。那珊柯也因為誣陷了衛玉性命,對他不過,說道,你若死後,我也誓不獨生,定要相從你於地下。他二人說得十分可憐,以後他們二人入了帳子睡了覺,再說什麼,小官可就不知道了。

  周天爵(白)拿我火籤,速傳酈端甫到案聽審!叫太原府、陽曲縣大堂伺候!

  吩咐升堂!

  (周天爵下。)

  獄官(白)遵命!

  差役走上!

  (差役上。)

  獄官(白)現有火籤一支,速傳酈端甫到案!

  (差役下。)

  獄官(白)吩咐擊鼓升堂!

  (獄官下。〖吹打〗。四龍套、四劊子手、門子、府尹、縣令同上。周天爵上。)

  周天爵(念)探得殺人犯,昭雪衛生冤。

  (白)酈端甫可曾帶到?

  四龍套(同白)已經帶到。

  周天爵(白)帶上來!

  (差役引酈端甫同上。)


  酈端甫(白)叩見老大人!

  周天爵(白)你家中常相往來之人並僕人等,可有口吃而身狐臭者否?

  (酈端甫沉思。)

  酈端甫(白)這……有,有,有!老漢隔壁常用之縫匠金二朋,素有此二疾。

  周天爵(白)哦,金二朋!哈哈哈……殺人者必此人也!

  來!速速提來見我!

  差役(白)遵命!

  (差役下。)

  府尹、

  縣令(同白)大人為何發笑?

  周天爵(白)爾等且勿多言,少時自然明白。

  (差役引金二朋同上。)

  金二朋(白)叩、叩、叩見老、老、老大人!

  周天爵(白)你就是金二朋?

  金二朋(白)小、小、小人金二朋。

  周天爵(白)你持刀行兇,嫁禍好人,該當何罪!

  金二朋(白)小、小、小人不敢殺人!小、小人是、是安分的百姓!

  (周天爵冷笑。)

  周天爵(白)哼哼哼哼!面帶兇惡,還敢抵賴!

  來!扯下去打!

  (差役撲金二朋,金二朋抗,釵落。差役拾釵。)

  差役(白)啟大人:現有金釵一股。

  周天爵(白)呈上來!

  (差役呈。)

  周天爵(白)喚珊柯!

  (酈珊柯上,跪。)

  周天爵(白)現有金釵一股,可是你當日所失之物?

  (酈珊柯接看。)

  酈珊柯(白)正是此物!

  周天爵(白)起過了。

  (酈珊柯立。)

  周天爵(白)金二朋,真贓已露,你還敢抵賴麼?

  金二朋(白)小、小人冤枉!

  周天爵(白)不動大刑,諒你不招!

  來,看大刑伺候!

  金二朋(白)慢、慢來,慢、慢、慢來!我招認就是。

  周天爵(白)講!

  金二朋(白)我、我姓金,叫二朋。我是個裁縫,素常給酈小姐做衣裳。她非我做的不穿,我只道她定然是愛上我啦,我可就常常地惦記著她,但是總不能到手。只因她家有一個老媽,同我相好,說她曾見過衛玉,同她嫂子商量要嫁衛玉,還害了一場相思病,及至許配了吳家。那一天花燭之後,我可就混到吳家。三更時分,我將要入洞房,可巧遇著了吳公子。我也一時糊塗。我心想先把吳公子殺啦,酈小姐豈不就到了我手啦嗎?我可就真把他殺啦。等我進了洞房,可就先吹滅了燈,恐怕他們認得我。我入了羅幃,可就要同小姐求歡。小姐只當是公子來了,問我說公子意欲何為。我說我不是公子,我是衛玉。小姐說你快出去罷,看公子進來,兩有不便。我說不要緊,公子已被我把他殺啦。我只望著她聽見公子死啦,必定與我合房啦,誰知道她反倒翻了臉,大嚷起來啦。我當時也害怕啦,就她頭上拔了一隻金釵,藏在袖內,我可就溜啦。這件事情也不算什麼,話已說明,快把我放了罷。


  周天爵(白)此中可有虛言?

  金二朋(白)字字是真!

  周天爵(白)殺人行兇反嫁禍於人,罪該萬死!秋後斬決。

  帶下去!

  金二朋(白)完了!

  (差役帶金二朋同下。)

  周天爵(白)膽大府、縣,如此人命重案,草草了事,草菅人命,該當何罪!

  府尹、

  縣令(同白)此是卑職一時糊塗,求大人開恩!

  周天爵(白)本當參革爾等的功名,姑念你等平日為官尚屬清正,暫記大過一次!

  府尹、

  縣令(同白)多謝大人!但此案正凶大人怎得知曉?

  周天爵(白)此乃本院曾得一夢。夢見一人手持銅鏡,擲地傾碎。那人各執一半,言道:「銅鏡如月,半明即滅,先缺後面,先圓不缺」。吾因此二句,曾命獄官將衛玉、珊柯同置一室,聽他們講些什麼。因珊柯言道,衛玉先前口吃,身有狐臭,今日為何不爾,即此才追出正凶。夢中所言,銅鏡如月,分而為兩,手執一半乃是「金」字,半明字再加月字,豈不是個「朋」字?若論後二句,當應在今日也。吾看衛玉、珊柯,天然一對佳偶,就命府縣作為冰人,為他二人成其婚配;罰你兩人各出銀子五百兩,以一半做珊柯妝奩之資,一半作衛玉讀書膏火之費,速速還衛玉巾服,吉日完婚。

  府尹、

  縣令(同白)老大人明鑑萬里,卑職等十分欽佩!

  周天爵(白)吩咐掩門!

  (周天爵下。)

  府尹(白)大人吩咐我等,須要照辦一切!

  縣令(白)啟大人:卑職小女來年也要出閣,現已備好妝奩一份。今日先給珊柯,然後再為小女備辦。

  府尹(白)這卻甚好!你速速回衙料理去罷。

  (府尹、縣令雙挖門下。)

  【第十六場】

  (衛玉穿紅褶子上,府尹、縣令同上。〖吹打〗。花轎上。衛玉、酈珊柯同交拜,酈珊柯下。)

  衛玉(白)請公祖、老父台寒舍吃酒!

  府尹(白)我等當相陪痛飲!

  衛玉(白)請!

  (〖吹打〗。眾人同下。)

  (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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