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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陳婧

  養心殿內。

  朱雄英還在奮筆疾書,朱元璋既然是同意了改革方案,那他就要把這份稿紙做好。

  等到哪天真的要改革時,直接拿出來就能照著用,況且其中的細節,還可以繼續琢磨琢磨。

  天色漸漸昏暗,朱雄英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

  「什麼時辰了?」

  「殿下,已經二更天了。」

  劉香躬身作揖,手中拿著油燈放在朱雄英的案旁。

  「都二更天啦,把這些審好的奏疏都送去乾清宮吧,記著不要發出任何聲響,送到宮外就好,可不能驚動了老爺子,讓他大半夜起來忙活!」

  朱雄英嘆息一聲,起身準備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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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香小心翼翼的跟上來:「殿下,有句話奴婢藏在心裡,真的是不吐不快。」

  「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

  朱雄英頭也不回的鑽進被褥,倒頭便要睡下。

  劉香低聲道:「殿下,這件事情真的是十萬火急啊。」

  「煩不煩?說吧!」

  此時已是深夜,朱雄英早已經困的不行,見劉香面色焦急,他不滿地呵斥了一聲。

  「殿下,您沒發現最近宮裡的動作,越來越大了嗎?奴婢聽人說,陛下有換儲君的打算……」

  「嗯?」

  劉香雙膝一軟,直接跪在軟塌旁,額頭緊緊的貼著地磚道:「殿下,您可萬萬要小心啊……」

  「換儲君?」

  「是啊!」

  「這消息,哪裡聽來的?」

  朱雄英突然困意全無,騰地坐起質問道。

  放出這消息之人,必然是別有用心的,見朱雄英表情慎重,劉香先是仔細回想了一番,開口道。

  「是奴婢給娘娘們送東西的時候,聽下邊的人說的……他們說,陛下有意在二皇孫和三皇孫之間另做選擇……」

  「哈哈,我還以為你有什麼大事呢,換國儲,這種屁話你也信,回去睡吧。」

  朱雄英朝劉香擺了擺手,吩咐他退下,同時他心中也清楚的跟明鏡似的。

  如果自己被換了,那這個小太監,可就真的要倒霉了!

  劉香跟在他身邊這麼久,頤指氣使的怎麼可能沒欺負過人,如果一旦落了勢,從天堂跌入地獄,也不過是頃刻之間。

  「奴婢,退下了……」


  劉香抿了抿唇,也不知如何是好。

  躺在軟塌上,朱雄英哪裡還有睡意,這個消息不論真假,在這背後,定是有人指使,甚至是在混淆視聽。

  朱元璋會不會換國儲,朱雄英是不擔心的。

  老爺子的脾氣多倔啊,五年前他就見識過了,更何況是儲君這種涉及國本的大事。

  老朱認準的人,更是不能更易的。

  朱雄英右手壓在額頭上,雙眸盯著房樑上盤著的那條金龍,心裡不停思忖。

  「會是誰呢?」

  「朱允炆?朱允熥?」

  「再說了,晉王和燕王的手,應該還沒有這麼長,能夠伸到皇宮來。」

  腦海中閃過一道道身影,朱雄英至今還沒有見過這些叔叔,甚至有些叔叔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見幾次面了。

  他搖了搖頭,拋開腦海中的想法,看來跟東宮脫不開干係了。

  ......

  深夜,應天府。

  西翁街道的一處深宅之中。

  今夜月光透亮,宅院裡面的池水中倒映出兩道身影,趙炳手中捏著刀柄,穿著一身飛魚服站在木橋上,神色警惕地觀察四周。

  涼亭里,女子坐在石桌前,桌上擺著張古琴,而在琴的旁邊,還有經史子集十數本書。

  「去,給娘娘披上大襖,讓娘娘著了寒,你們都得跟著陪葬!」

  外邊天寒地凍的,趙炳見陳婧只穿了件棉衣,當即就向侍奉在兩旁的下人吩咐。

  他後邊的女子聽見聲音,低著腦袋快步越過池塘,拿著裘服幫陳婧披在肩上。

  「姐姐不用的,妹妹早年也是苦日子過多了,這點……」

  陳婧的兩聲稱呼,直叫那上前的女子躬身伏地,後者低垂著腦袋,連連搖頭,便好似啞巴一般。

  她能聽懂趙炳的吩咐,卻不敢有半點回嘴,甚至連應聲都不敢。

  「娘娘如此說話,可真是折煞她們了,這些人都是教坊司罪臣家中的女眷,她們早年養尊處優,琴棋書畫無所不知,如今已被打入賤籍。」

  「娘娘身份尊貴,怎可與她們並稱姊妹!」

  趙炳深吸兩口冷氣,他站在橋的南邊,而涼亭距離木橋,足足有三十餘米的距離。

  陳婧好奇道。

  「不要總是口口聲聲的稱呼娘娘,趙大哥,我們認識不是一兩天了,你把我帶到這裡,每天就讓我學這些東西,而且還要看書......」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啊?」

  陳婧咬了咬嘴唇,她幹過粗活幹過累活,十指也沾過陽春水。

  可正是如此,現在讓她轉過頭來學習琴棋書畫,還要背誦經史子集,還要看歷代史書,這對於大字不識一個的陳婧來說,著實是個不消的考驗。

  甚至說是磨難都不為過。

  聽見陳婧的聲音,趙炳想起昔日的情景,聲音變得柔和了些。

  「聖上旨意為太孫選妃,屆時各家勛貴,大官之女皆要入宮,若是陳姑娘連基本的禮儀和詩詞歌賦都不通曉,如何說的過去!」

  「你們好生照顧娘娘,若是有了差池,別怪俺趙炳心狠手辣,到時再也沒人能救得了你們,若是此次得力,讓娘娘順利入宮......

  「日後俺趙炳為官,也可以幫你們謀個出路,擺脫賤籍!」

  趙炳的目光從一眾教坊司女子身上掃過,沉聲說道。

  這些人早年都是侯爺、大官府中女眷,能力自然不需要多說。

  而他現在所做的這些,也是因為朱元璋給自己下了死令,如果陳婧在禮部的初選中落選,那這份罪名可都要他趙炳擔著。

  但如果陳婧穩妥進宮,那麼他憑藉早年護在朱雄英身邊的苦勞,加之在太孫妃入宮這事的功勞,怎麼著也能混個指揮使的職位。

  一眾女子撫了撫身子,並沒有回答趙炳,意思卻已經很是明確。

  趙炳見狀點了點頭,隨即邁著步子走出了宅院。

  陳婧等到看不見他的背影時,才連忙起身,揉了揉手指埋怨道:「彈琴好累啊,還不如做工舒服,不做了,不做了。」

  她正要起身,忽然兩旁的女子上前,拉住了陳婧。

  「娘娘那可不行,要是學琴學的乏了,那咱們就學禮儀吧。」

  「官家的禮儀種類很多的,真要學起來,至少也得一個月才能記住,而宮中的禮儀那就更多了。」

  身旁一名年紀相仿的姑娘拉著陳婧的手,苦心勸道。

  「哦?你還知道宮裡的禮儀?」

  陳婧好奇的看向對方。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些女人,在自己的耳邊說話,說話聲音都輕聲細語的,聽的人心都跟著揪起來。

  「嗯,我姑媽早年是在宮裡侍奉陛下的,小時候我也去過皇宮,那裡可大了,裡邊戒備森嚴,稍有過錯都要被罰……」

  說話那姑娘頓了頓,又囑咐道:「以後娘娘進了宮裡,可千萬要謹言慎行呀。」


  難得能找到一個說話的人,陳婧面帶笑容道:「姊姊怎麼稱呼?」

  那姑娘語焉不詳的回道:「奴婢叫郭媛……」

  「哦,那你是被連累進的教司坊……」

  話音未落,陳婧似乎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開口解釋。

  「姐姐別在意,妹妹對宮裡的事情也不知道,失言,失言……」

  郭媛嘆息一聲道:「我們這裡的人,都是被牽連進來的,只分罪過大小罷了,咱們今天先從吃飯的禮儀來說吧。」

  「娘娘進宮是要嫁給太孫殿下的,太孫殿下便是未來的皇帝,若是大型宴會,聖君宴請群臣時,就會讓後宮娘娘妃子出席。」

  「這個時候,只有皇后娘娘能和皇帝陛下坐在一起,其他的如貴妃、嬪妃等都要矮上一等,不能與陛下同席的。當然這個規矩,放在平常也適用,在沒有特許的情況下,除了皇后娘娘,任何人都不可以與皇帝陛下同席進食。」

  「還有......陛下勤儉,早晚膳都是四菜一湯,這事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吃過的飯食要全部倒掉,且不能見人。」

  郭媛說的極為細緻,陳婧只覺得腦海中像是被倒進一團漿糊。

  許多東西更是很難理解。

  她搖了搖頭道:「郭姐姐,為什麼要倒掉啊?四菜一湯,東西應該不少吧,倒掉豈不是浪費了?」

  郭媛低聲答道:「這就是規矩,皇帝要吃飽,又不能做太多的菜餚過於浪費,而為了不讓有心人在飯食里投毒,最好的辦法就是,沒有人知道皇帝喜歡吃什麼。」

  「而且皇帝傳膳,會同時給五個宮殿傳膳,誰也不知道陛下會在哪裡吃。」

  郭媛似乎對宮裡的規矩清楚無比,甚至很多規矩,連朱雄英到現在,都不清楚。

  陳婧像是聽懂了一些,喃喃道:「那是不是,還要有人給皇帝試毒啊……」

  「嗯,娘娘就是聰明,怪不得殿下喜歡您。」

  郭媛抿著嘴唇笑了笑,接著說道:「宮中是有女官的,尚食主官要試毒,然後到皇帝碗裡前,還要由六司主官親自去嘗毒,最後到皇帝手裡的,多半都是涼的……」

  「這樣啊,那看樣子宮裡也沒那麼好吧,天天防著有人殺自己……」陳婧有些感慨。

  聞言,郭媛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點了點頭。

  「算是吧,不過深宮中,有一樣好東西啊!那就是權力,那裡是天下的心臟,放眼天下,大明就是天下的心臟,而應天府是大明的心臟,皇宮則是應天府的心臟。」

  「權力?」


  陳婧不是很理解。

  仰頭望著天空,月亮高高掛在天上,她又想起那日坐在馬背上的朱雄英來。

  「權力真的有那麼好嗎?不會……」

  這時另一名女子走上前,來到陳婧的身邊。

  「娘娘,這世道就是這樣,沒有權力就要被人欺辱,生死也不能自持。可若是掌握了權力,一言便可決人生死,一語可讓天下傾覆。權力就是這樣,娘娘是苦出身,沒見過什麼官員,可我們這些人,見過太多官員的醜惡嘴臉了……」

  陳婧聽到聲音,忙抬頭看向來人,驚得張大了嘴巴。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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