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朱元璋的老本行
乾清宮內。
余良挽了挽衣袖,看著堆積如山的奏疏,連聲嘆息:「按照這個工作量,怕是我一輩子都難有機會離開這皇宮了,也不知道她在外邊過得怎麼樣……」
心情低迷,他只能一頭扎進成堆的奏疏中。
今天不做,明天就會變得更多,永永遠遠,無窮盡也。
余良剛剛翻完三五份奏章,朱元璋便走進了乾清宮,他手中拿著玉如意,似是無心地偶爾揉捏一下,見到大孫在處理政務,老臉上不由泛起笑容。
「咱大孫懂事了,自己都知道幹活了!」
「唉,今天不趕出來,明天不知道要累加多少呢。」余良抬起頭,往前看了一眼。
不遠處,寶鈔這事出現轉機之後,老朱這回是真的變開心了。
可余良卻悲催了,這回是真正的悲催了,不但要琢磨怎麼解決寶鈔的問題,還要面對這如小山一樣的奏疏,整個人都蔫了。
朱元璋靠在御案後的木椅上,突然沉聲道:「來人!」
話音落去,乾清宮外的老太監就快步走進來,躬身作揖:「請陛下吩咐。」
「把太孫那邊的奏疏,全部打回去!送到文華殿去,交由文華閣大學士先行批閱,對每一封奏疏都提前做好批註,再呈交過來。
切記提醒他們,咱要每一本奏疏,要經過所有文華閣學士的手,並且每個人都要提出意見後,再交由太孫處置。」
朱元璋看著堆積如山的奏疏,終於做出決斷。
或許真的如同大孫所言,皇帝管理政務,應當將精力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其中的辛苦,他自然清楚。
要是照這個情況繼續下去,人力終有盡時,萬一有緊急的奏疏,也有被耽誤的風險。
「臣領旨。」
老太監恭敬應一聲,隨即招呼候在宮門外的小太監:「快快快,都進來!」
一群人手腳相當利索,把奏疏擺放整齊後,裝進籮筐搬出了乾清宮。
滿滿當當四個大籮筐。
可想而知,余良這兩天每日要看的奏疏有多少。
「另外!去通政司傳朕口諭,除軍報文書外,所有奏疏,一律交由文華殿先行批閱後,再呈通政司,送入宮內。」
朱元璋補充一句道。
「臣遵旨!」
老太監躬身俯首,邁著小碎步,向後退去。
直到身子徹底退出乾清宮,這才敢轉過身去。
望著小太監費力巴拉的將奏疏弄走,余良心中大喜,連忙跑到老朱身邊,「皇爺爺,以後是不是都不用這麼忙了,到時候文華殿那邊提了建議,不說每一條建議都可用,但效率肯定會高起來!」
「您看今天也無事,不如讓孫兒休沐,出宮轉悠轉悠,好些天沒看看咱那店子,心裡想的緊。」
余良伸了個懶腰,這才兩天他就受不了了。
但想想老朱一操勞就是二十多年,精力真是非人所能及也!
坐在御案前的老朱,聽見自家大孫這話,眼睛一眯便朝他望去。
「你想出宮?」
......
京師戶部衙門。
戶部尚書趙勉,接到這讓人著迷的聖旨後,看了半晌。
他怎麼也想不出,這到底是什麼路子。
一下將寶鈔提舉司升遷到正六品的地位,直接躍遷了兩個品級,這對整個寶鈔提舉司的官吏來說,可謂是天降大喜。
「聖旨都說的很清楚了,趙大人還有什麼問題?若是有什麼不懂的,進宮面聖便可,小人傳了旨意,還要去寶鈔提舉司通知他們一聲。」
「趙大人,告辭!」
傳旨的小太監躬身作揖,緩緩退了出去。
趙勉滿臉迷茫的看著小太監的背影,腦子裡心思也是百轉千回。
太監在內廷,確實被陛下壓得大氣都不敢出,但畢竟是天子近臣,是替皇帝跑腿的,如今出宮宣旨,在外臣面前他們則代表著皇家的威嚴,多少是可以扯虎皮搖大旗的。
而面對這種情況,甭管你是多大的官。
也只能忍氣吞聲的接著,但凡表現出過激的舉動,那便是對天子不敬,後果可大可小。
「陛下這是要做什麼,把寶鈔提舉司一路升了四等兩品,這六品和八品,那可是天壤之別啊。」
戶部左侍郎郁新,看著趙勉手中的聖旨心中越發不解。
昨天趙勉剛提出要解決寶鈔泛濫成災的問題,這前後還沒過一天時間呢,聖旨就下來了,把寶鈔從他們戶部獨立出去,直屬皇帝管轄。
雖然只是一個六品衙門,可這天底下,又有幾個六品衙門是直接由皇帝管轄的。
這種事情就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了。
趙勉嘆息道:「這沒法說,既然太孫把寶鈔提舉司收走了,那估計是已經有辦法,解決寶鈔泛濫的問題了吧?」
寶鈔泛濫的問題要是可以解決,那確實是件好事。
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郁新搖了搖頭,道:「寶鈔泛濫成災已經多少年了,朝廷這麼多人都沒辦法,難道就憑太孫一人便能解決?」
「噓——」
趙勉聞言大驚,立即轉身怒斥:「敦本慎言,豈可枉議聖孫!」
哪怕對方是太孫,那也是君!
他們縱然是六部堂官,即便位高權重,那也只是臣。
臣子在背後非議君主,可是大罪。
郁新哀聲嘆氣道:「希望殿下別讓寶鈔更亂了吧,在下愚見一向如此,若是不可解決不如趁早廢除,以絕後患。」
......
皇城外門。
朱元璋佝僂著腰身,數十年的國事操勞讓他的身子變得越發老邁,尤其太子朱標亡故後,朱元璋的腰就再也沒挺起來過。
朱標死之前,余良還經常能在有鳳來儀客棧和老朱見面。
但自從朱標亡故,這才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當時第一眼都沒能認出來老爺子來。
可見朱標的死,對老朱的身心重創到底是有多大。
「皇爺爺,咱們這是去哪裡啊,怎麼穿成這幅模樣?」余良扶著老爺子,緩慢前行著。
朱元璋手中拿著一根拐棍,笑道:「咱們啊,咱們去做一回老本行。」
「老本行?自己造自己的反嗎?」余良吐了吐舌頭道。
「胡說八道!」
朱元璋眼睛一瞪,氣得鬍子亂顫,作勢就要拿拐杖揍孫子。
余良笑嘻嘻的挨了一棍棒,揉了揉屁股,嘴巴里還在不停嘀咕,老朱家的老本行可不就是造反嘛?
這老爺子,自己做得,還不讓人說了。
隨即,余良視線落在老朱手裡的破碗上,心頭微微一動,打量著朱元璋道:「皇爺爺,咱是去要飯嗎?」
「乖,跟著爺爺走吧。」
朱元璋慈眉善目的笑著道。
「行吧,天底下最有權勢的人都出來要飯了,百姓要是知道,會不會被嚇死……」余良咕噥一聲,他哪裡知道朱元璋為何如此。
爺孫二人從皇城離開,一路向南前行。
沿途街道上,倒是少有行乞之人。
「不對啊,應天府不是不允許行乞?養寄院供應他們一口飯還是沒問題的……」
余良正說著話,心頭忽地一緊,猛然驚醒道:「爺爺,咱們不會被人給抓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