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求來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賈政和王氏心裡都有些難過,放風的時間過去了,他們可能又要重歸祠堂了。
那裡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這兩天沒被蚊子叮,不是尤氏對他們多照顧,而是她怕蚊子咬了他們的臉,今天不好待客。
如今客待過了,再去祠堂,尤氏大概就不會給熏那麼多艾香了。
「走吧,都到老太太那裡坐坐!」
賈赦瞥了一眼政二傻子,第一個往回走。
賈政:「……」
他今天一天都沒跟大哥說上話,現在……
不知道為什麼,大哥剛剛那一眼,看得他心慌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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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感覺這個混人要在母親那裡打他。
這些年,他一直都想打他。
可是因為母親,不僅沒打成,還始終被他壓著。
如今……
賈政的腿肚子有點打轉,他不想去。
母親對他已經夠失望了。
待他早不如以往。
大哥再把他犯的錯說一遍……
賈政看向不遠處的王氏。
王氏默默撇過頭,先往老太太那裡去。
除了罰祠堂,他們還能罰她啥呢?
反正不能休了她。
想要讓她一病死了,也不可能。
她有三個兒女。
她大女兒要嫁新平侯,她兒子明年要考官。
他們是賈家人,她這個當母親的死了,他們還要守孝呢。
所以不管是老太太還是沈氏,或者今天才回來的老大,頂多就是罵一罵,再讓她多住祠堂一段時間。
熬過有蚊子的這段時間,剩下的……,就當住小佛堂了。
王氏覺得她的處境不會變得更壞,所以腳步從容。
但賈政不行。
他還有比進祠堂更壞的處境。
他慢慢的往前走。
可是再慢,他也不可能走到地老天荒去。
果然,母親的院裡,下人和小輩們都避了出去,而王氏早已跪在那裡。
賈政看到今天這屋裡,還有兩個妹妹在,更覺羞愧,但老大的樣子,明顯不會放過他,他……
賈政快走幾步,跪到了王氏身邊不遠的地方。
他真是恨透了這個老娘們。
「母親~」
賈政的聲音里滿是哀淒,眼神里更帶了十二萬分的求懇,好像在求他娘放過他。
賈母:「……」
她能說啥呢?
王氏過來,啥也沒說,就往那裡一跪。
她想讓她和賈妏說幾句場面話,敏兒若是能幫一把,憑賈妏以往的機伶勁,今天這事也許就過去了。
老太太在肚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看向好大兒。
「母親~」
賈赦看到二弟跪下了,他也一撩衣袍跪了過來,「兒子今天在朝堂上,當著皇上和滿朝文武的面,把王家告了。」
王氏的心跳忍不住的加快,她轉頭看賈赦,嘴唇顫抖不已,「大哥,就算你不看我,不看珠兒、元春他們,你也要看看鳳兒和璉兒吧?」
這榮國府和他們王家早有撇不開的關係。
「老太太,大哥這樣,是要逼我和鳳兒死嗎?」
王氏拿著帕子,捂著臉哭了,「我死就死了,可我的元春、珠兒和寶玉怎麼辦?」
「誰逼著你死了?」
賈赦還真想這王氏死了,但他心疼侄子侄女,「母親,王子騰不承認我的指控,非讓我和藍家拿證據,兒子拿不出證據,他反告我,打傷王子勝,再加上鄭御史的彈劾,皇上罰了我兩個月的俸。」
賈母:「……」
嚇了她一跳。
原來只是罰了兩個月的俸?
這也……太輕了。
老太太的眼中帶了點喜意,「罰就罰吧,以後可不能那般魯莽了。」
當初國公爺在時,常被罰俸。
越罰越親。
反正國公府從來都不靠那點俸祿過日子。
「是!」
賈赦點頭時,看了一眼賈政,「兒子被罰了兩個月的俸,但二弟……」
「……」
賈政的心臟瘋狂跳動。
他終於想起哪裡不對了。
大哥告王家時,是不是把他寫信的事,也……也說了出去。
片刻間,他的臉上抽離了所有血色,若是站著,只怕也摔了。
「你二弟怎麼啦?」
賈母看了一眼二兒,也好擔心。
「皇上金口御言,讓二弟休致!」
轟~
好像一記重錘,一下子就砸在賈政的腦袋上,他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休……休致?」
賈母心痛,求助似的看向沈檸,「侄媳婦~」
「挺好的。」
沈檸放下茶盞,給了三個字。
所有一切都朝了她的預期來,真的挺好的。
可她覺挺好的事,賈政和王氏都接受不了。
「大哥,你是要絕了我們二房的所有活路嗎?」
王氏聲嘶力竭,若不是隔著賈政,好像都要撲過去跟他拼了,「你這樣,還讓我們老爺怎麼活?」
可恨賈政這個蠢的,暈又不暈,連尋死都不會。
「老爺,您這樣,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說到這裡,王氏真的大哭起來,那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老爺休致了,那她的誥命……,還能在嗎?
以後她怎麼出門做客?
「你閉嘴!」
賈母被她氣得渾身亂顫,半倚在趕緊過來的女兒賈敏身上,「赦兒,你說,你……」
「母親,您知道外面都怎麼說二弟嗎?說他是二傻子。」
賈赦也很氣啊,但怎麼辦呢,這真的是個二傻子,「這麼多年,你看他在工部幹過什麼?說是上朝,不過是惹人笑話罷了。他但凡有點能力,王子勝敢那麼欺他?
他這個樣子,與其在朝堂,還不如跟兒子似的就在家裡待著。」
賈母:「……」
她撫著胸口,又氣又恨又無奈。
「母親!」
賈敏努力給她娘順氣,聲音輕柔,「二哥這樣,在家……確實更好些。」
「可是他……」
「珠兒明年就要參加春闈了。」
賈敏安慰老母親,「只要考出來,哪怕只是七品呢,也比二哥那個有名無份的虛職好。」
她二哥真的不適合朝堂。
與其讓他給家裡惹禍,還真不如老實在家。
「父親當年就說過,只要大哥和二哥安安穩穩的,不四處亂晃就好。」
這一點,大哥做到了,他從不四處亂晃。
就是母親和二哥做得過了,以至於他——努力敗家。賈敏這段時間,很查了家裡的一些事,真是被氣到無語。
她不覺得是大哥錯了,換她是大哥,也只能這樣干。
要不然,他不敗,二嫂也能想盡由頭,搬空公中。
「……罷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政兒的官本就是白來的,如今……休致就休致吧!」她都懶得再看二兒了,「今兒都累了,你們……也早點回祠堂吧!」
雖然想讓他回梨香院,但是,兒子回了梨香院,王氏必然也要回。
老太太不樂意王氏回去。
她兒子是蠢,但是沒有王氏搗鼓,怎麼也不會害到自家人頭上。
「政兒……,」看到二兒的可憐樣,她到底安慰一句,「你爹想讓你和你大哥都安安穩穩的,如今你就不要想多了。」
賈政:「……」
他茫然又無助的看了一眼母親,磕了一個頭,渾渾噩噩的站起來,看樣子是想往祠堂去,可是沒走幾步,眼前一黑,當場倒下。
這要摔到地上可不得了。
一直沒說話的賈珍迅速衝出,拉了一把,才沒讓他的腦袋和地面親密接觸。
「哎呀~,老爺~~~」
王氏哭著就撲了過去,「老爺你可不能死啊,老爺……」
「閉嘴!」起身的賈母看到她兒子被王氏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忙道:「快,請大夫。」
「咳咳~」
賈政被搖醒了,看到王氏涕淚橫流的臉,一股無可名狀的氣憤從腳底板直衝頭頂,他用盡力氣,『啪』的一下,甩了王氏一個大巴掌,「滾,你給我滾!」
他再也不要見到她。
他也不要再見任何人。
也不敢再見任何人。
只覺每個人的眼睛裡,都藏著對他的鄙視、噁心、看不起……
賈政把王氏打在一邊,又就著賈珍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祠堂去。
「母親放心,我已請了大夫,」賈赦在另一邊扶住母親的手,「一會兒等二弟冷靜冷靜,就帶他過去給二弟看看。」
請大夫,是怕氣著老太太。
如今老太太好好的,那給二弟看看也沒啥。
「……」
賈母看看走路穩住的二兒,也不想見大兒,拽回自己的手,連連擺著,「你們都去吧,我要歇一會。」
她其實知道,二兒的官……,不止是大兒想要把他弄掉,就是東府和璉兒,也不想他再做那個官了。
她老了,管不了了。
如今……就這樣吧!
扶住女兒的手,老太太也誰都沒看,徑直往內室去。
賈敏給沈檸使了個抱歉的眼神,跟過去勸慰。
沈檸笑笑沒說話,她今天也挺累的,如今總算一切圓滿了,「三妹妹,」她拍拍賈妏的手,「今兒你也累了一天,明兒歇過勁,到我那裡坐坐。」
「嗯~」
賈妏沒想到,大哥這麼勇,就這樣把二哥的官弄沒了,老太太還沒說什麼,「我送大嫂。」
太痛快了!
大姐、大姐夫和兩個外甥若是知道,肯定會好高興的。
「如今家裡是鳳兒管著,那孩子……」
「我知道的。」
姑嫂兩個沒管抹了淚,追賈政往祠堂去的王氏,邊走邊說話,「柏哥兒跟我說,他二表嫂很是關愛他,住的那個院子離后街也近。」
在東跨院的邊上,那邊開了個門,他們母子三人住著挺好,「大嫂不必擔心我們,有什麼事,我會跟您說的。」
沈檸點頭,「迎春他們都在東府上學,你回頭問問梅姐兒,要不要也跟著過去。」
「您不說,我也要跟您說呢。」
賈妏笑,「迎春幾個今天就邀請梅姐兒了,她說明兒就去求您讓她附學呢。」
「說什麼求?」
沈檸橫她一眼,「你讓她只管來。」
「那我給她準備好拜師禮,明兒一早就過去。」
「不歇幾天嗎?」
「聽到能上學,她都要跳起來。」
賈妏笑,「之前在家的時候,都是我教她,可有些東西,教著教著,我就被她問懵了。」
一雙兒女都比她聰明。
賈妏之前,還擔心自己耽誤了女兒,如今可好了。
「她上學,我省心!」
「哈哈,我怎麼聽著你在炫耀啊?」
沈檸也好希望,將來有一天,她能這樣跟別人說。
「大嫂一定聽錯了。」
賈妏笑,她正要誇誇今天跟她吐泡泡的小侄女,就見抱琴急奔過來,「大太太,新平侯來了,我們姑娘請您過去呢。」
新平侯?
程洛?
沈檸懵了。
這大晚上的過來,別是有什麼事吧?
「既然是元春叫您,大嫂您就過去吧!」
賈妏的面色有些發白,她怕有什麼不好的事。
更怕是因為她連累了元春。
二哥二嫂雖然不好,但是侄子侄女都甚好。
「除了請我,還請了誰?」
「請了大老爺、大太太和幾位爺。」
「沒請你們老爺和太太?」
沈檸心下一松。
如果婚事有變故,元春必要請賈政和王氏,他們才是她的父母。
「沒有!」
抱琴搖頭。
「新平侯現在在哪?」
說著,沈檸還安撫的拍了拍賈妏的手。
「在花廳!」
「行!我過去一趟。」
沈檸跟著抱琴往花廳去的時候,程洛已經在那裡坐了好一會。
他是先找元春的,元春也以為是婚事上的問題,但他眼淚汪汪的,看著又不像。
問幹什麼要找長輩,他又回的亂七八糟,說什麼以後一切都聽她的。
元春懷疑,程家和程家老太太因為今天的事說他了,又氣又怒的只能幫著找長輩。
「你先喝口水,定定神!」
元春看他好像坐立難安的樣子,只能勸道:「放心,我大伯一會就到了。」
「……」
程洛努力定心,但是這事,他皇帝舅舅都沒辦法。
可是不努力一把,他睡不著。
「我……我娘去世的時候,很不放心我。」
他看著元春,「但是我更不放心她。」
元春:「……」
什麼意思?
她沒聽懂。
寶豐公主都去世了,這不放心……
「他們當初非要我娘和那人合葬,我拼死了也沒同意。」
程洛真的抹了一把淚,「可我沒抗住所有人,她最終被埋進了程家祖墳。」
「你……你想遷墳?」
元春抓住關鍵。
程洛大力點頭,「我知道很難,但幾個月前,工部陳家的陳棠,不是改姓隨母了嗎?」他眼巴巴看著元春,「我若改姓了,我就能把我娘搬出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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