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術字落筆為幾畫
第282章 術字落筆為幾畫
台下的一眾太虛宗弟子都身體僵硬的立在原地,看著台上如今的場面,不知所措。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根本就和他們想像中的畫面一模不一樣。
那個被宗門安排處理江術的長老,就這樣倒下了?甚至現在還在吃丹藥……
而江術,這個宗門中的敗類,卻散漫的坐在比武台上,毫髮無損,仰天望風?
江術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這是所有人心裡都突然湧出的一個疑問,隨後他們又意識到,他們似乎和江術並不熟。
甚至……他們只知道她叫做江術,是太虛宗同門,性子古怪,平日裡和任何人都沒有交流,是一個孤僻到極致的人。
「小禾師妹,你知道江術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嗎,還是她一直在隱藏實力,唉,現如今只能等宗門其他長老過來處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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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禾心裡複雜,被旁邊的人這麼問了,她只能輕聲「嗯」了一聲。
因為,她其實和江術也不熟……
她只是憑著心裡對這人那股莫名的感覺,來猜測江術是個什麼人。
「她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拿刀架在我皇兄的脖子上。」
下一刻,青衣女子突然從地上站起來了,重刀撐著她的身體,搖搖晃晃。
江素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輕鬆,她歸根到底是個沒有結丹的修士。
築基對上元嬰,僅此一刀,她也已經筋疲力竭了。
她搖搖欲墜的走到比武台邊,扶著重刀,蹲在錦衣女修的身前。
青衣松松垮垮,堪堪被她穿在身上,隨著穿堂而過的微風,飄然勾向那人的錦衣上。
麻布青料與金絲錦綢交迭,江素的青絲從身後拂至阮禾的耳鬢,將阮禾的側臉引得痒痒的,心裡更是有種難以言說的複雜之感。
阮禾迎上這雙細長的雙眼,可江術眸中的冰冷卻將她凍住一瞬,僅此一瞬,她恍惚的吞了口水,隨後反應過來,又怒目瞪回去。
「江術,我不會放你走的。已經有人去稟報掌門了,等會就會有長老過來,這裡的所有同門師兄師姐都會毫不留情的圍捕你,如果你不想死的太難看,就老實的在這等著,我們顧及昔日的同門情誼,還能給你留個全屍。」
江素歪了歪頭,面無表情,仿佛根本沒有將這些話聽進去。
忽而,她勾了勾唇,眉目彎彎。
「阮禾,你變了。」
「……」
阮禾怔住了,下意識道,「什麼?」
青衣女子沒有再回答,她脫下最外層的青衫,將重刀放在身旁不遠,又提著青衫,規規矩矩的披在刀面上。
她的指尖隔著衣衫拂過刀身,流連,徘徊。
良久,她從素袍的袖子裡掏出的一個小陶罐。
這是在萬毒窟時,她從白容手裡搶來的。
打開陶罐,將裡面的黑甲蟲倒在自己的手心。
「咯吱——」
就此一刻,黑甲毒蟲鑽進她的皮肉之中,這具肉身迅速有黑色紋路從手臂爬滿軀幹,上行至頭面,下行至足底。
江素雙腿無力,向後倒去。
她仰頭望著天空,靜靜感受著死亡的來臨。
「初來之時,也是這樣半陰不晴的天吧……如果是艷陽天,我又怎麼能借屍還魂呢。」
「走嘍,我的醫館也要開門了。」
她輕輕闔上眼,嘴角笑意清淺。
再不復睜開。
一息後,素衣中的肉身消融成水,黑水摻雜在素布麻衣上,似一一副胡亂落筆的水墨畫,晦澀難懂其中深意。
那身青衫乾乾淨淨的蓋著厚重的玄色重刀。
刀修的刀,是刀修的命。
江術曾短暫的擁有了這把刀,奈何命途多舛,卻也因此奔赴黃泉。
江素可以不在乎這具江術的肉身,卻不能讓這把跟了她一路的重刀,最終如同草芥般混在黑水中。
台下的太虛宗弟子徹底炸開了鍋。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江術就算知道沒有機會逃走,她也沒必要用這種毒蟲吧……她這屍體已經腐化成水了。」
「太可怕了,還好我以前跟江術不熟,她真是心狠啊,連自己的肉身都不在乎,說不準我要是惹怒了她,死在她手裡也要連個全屍都沒有。」「江術究竟是什麼修為啊,她能打昏常應師兄,一擊砍傷張長老,又讓他根本站不起來,這得有元嬰了吧?」
眾人議論紛紛,更多的是對江術實力的猜測。
「讓讓。」一道聲音響起。
眾人立刻給這位長老讓開一條路,此人身形高挑,手握拂塵,正是懲戒堂堂主。
「柳長老。」弟子們陸陸續續問好。
柳松青掃過台上的毒水和不遠處重傷的兩人,掏出自己的法器銅鏡問心,冷冷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銅鏡中迅速將方才比武台上的一切幻化而出,他在看到青衣女子那出神入化的一刀時,眸中有些驚異。
隨後,他又問了一句,「她是誰。」
一旁的弟子懵懵的解釋道,「江術啊,就那個殺了好多凡人的外門弟子。」
有人立刻掐了一把這說話弟子的肉,「人家柳長老跟問心鏡說話呢,沒問你。」
他依舊茫然道,「可是那就是江術啊。」
「不是。」柳長老突然開口。
「……」
他轉過身望向錦衣女修,眸光剔透如鏡,將她面上的表情映的再清楚不過。
阮禾被盯得脊背發冷,「長老,這,這是怎麼了?」
柳長老淡淡道,「術字落紙需幾筆。」
「五。」她脫口而出。
「……」
下一刻,她近乎驚恐的捂住自己的嘴,瞳孔驟縮,腳下後退幾步,有些不穩。
「不可能……」
……
江素睜開眼,見到的依舊是那副漆黑如幕的天色。
她撐著身體,坐靠在木船的邊緣,入目是不見邊際的黑水湖,湖面上漂浮著數不清的白蓮燈。
燈火蒼白陰冷,卻又宛若稀疏清冷的星。
江素有些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地府,還是在乘舟渡一片星夜天。
「這就是天在水吧。」
她將手懶洋洋的搭在船沿,時不時勾起幾滴黑水,中間還順路攔住一個白蓮燈,悠悠閒閒,直到木舟磕在岸邊。
「你這船還真是慢啊,能不能下次我來地府,直接倒在你旁邊,又是游湖,又是坐船的,這木頭小船咯腰。」
「也不是我嬌貴,主要閻羅王你真得要思考一下,地府魂魄這麼多,鬼差忙不過來,是不是有些規定冗雜無用,降低了他們的工作效率。」江素心裡舒適愜意,多言了幾句。
她沒聽到閻羅王的回應,這才將目光從遠處的湖面上某盞白燈上收回。
她記得閻羅王挺愛說話的啊,不是什麼悶葫蘆來著……
江素轉過頭,入目一抹紅色。
「方折?」她毫不猶豫,直言開口問道。
「嗯。」他道。
「你恢復了?」她又問。
「嗯,多謝,辛苦你了。」
江素輕笑了笑,扯開眼前遮住自己視線的紅袖,仰著頭望著男人的臉,「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還這麼客氣了。
「如果你覺得辛苦我了,就跟我簽個勞務合同吧!我這醫館開業大吉,需要個鎮場子的打手。」
方折聽不懂勞務合同,但他能從江素的語氣中聽出她的意思。
「救命之恩,當——」他還未說完,就突然被打斷。
「你們還在水邊做什麼?趕緊過來,閻羅王大人還有事要交代呢,仙火已經給江小醫仙取來了。」
江素精神一振,一躍從木舟下來,扯著方折的袖子,「快走!我的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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