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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徐州百姓他不殺,因為他善

  曹操撕心裂肺的哭聲很快宛若空谷回音,蕩漾開去。

  跟隨而來的精騎大多選自曹氏子弟。

  騎兵的統帥更是曹操族弟曹純,此刻面容詫異,呆滯著不住的向前走去,還未見有何動容,眼淚就已緩緩流下。

  周遭的騎兵全都翻身下馬,神情肅穆,聽著曹操的怒號,一種莫名的憤怒在心中醞釀。

  徐州陶謙,禍及家人,何等的陰險,若不能斬其首,日後如何有臉面立足於世。

  「阿翁!你且歇著,兒先護送你回壽張!!」

  曹操退著從馬車內出來,滿臉淚水,雙目紅腫,喉嚨似乎都喊啞了,眼神殺氣凜然,四周騎兵不敢與之對望。

  只有曹純慢悠悠的上前,輕聲問道:「兄長,老太爺……沒了?」

  

  迎接他的是曹操的怒視。

  你爹才沒了呢……

  「回壽張,請文若、仲德自鄄城來壽張,命曹仁、曹洪、戲志才、速來拜見老太爺。」

  曹操說完這話,又盯著曹純看,語氣平穩而沙啞:「務必,怒斥陶謙之行徑,以孝道為刀鋒,讓兩境之人都可知曉!」

  「唯!」曹純收起了悲傷的情緒,從戎多年,他明白兄長的意思,此時整該以此提振軍士,讓將士都能感念其悲,故而生怒!

  ……

  那一夜,從東郡、鄄城、陽穀、東阿、范縣,接連來了不知都少騎士,趕往壽張拜見老太爺。

  與此同時,陶謙截殺曹氏車馬的消息,也如漣漪一般傳開。

  雖說很慢,但是一批人知曉之後,會越穿越快,要不了多久就會到達徐州!

  曹操與謀臣商議之後,決定讓消息再蕩漾一段時日,最好是出兵之時,徐州剛好因消息傳開而人心惶惶。

  等今日調運的命令都下發出去後,曹仁帶著部將先去籌措軍資,準備糧草。

  留下的戲志才和程昱在帳內,兩位謀臣,都是不解於方才曹操所說的決議。

  不速攻徐州。

  可為何要準備糧草,又要如此以流言為計,禍亂徐州,在名義上如此渲染?

  二人有所猜測,已有結論,只是想趁著留下來細談商討的時候,和主公確認。

  戲志才一身灰袍,已經許久沒洗了,頭頂用布帶束髮,鬍鬚整潔威嚴,其人清瘦而身姿修長,常皺眉故此有憂色。

  程昱則是年長,身材壯碩,著黑色儒袍,頭戴冠帽,常帶笑意,顯得脾氣很好。


  共事數月,他們都說程仲德先生很會做人。

  「主公,」戲志才常司進言之職,而且跟隨曹操之後,深受器重,故此先問:「若是此刻雷霆之勢攻徐,十日,十日便可攻下彭城!直逼下邳!」

  「如此良機,豈能錯過!?」

  戲志才在軍略和用兵上,一向都是激進派,在他看來,利用此事,完全可以擊潰徐州,以戰養戰!

  靠著青徐降卒悍不畏死的衝殺,可以有效保全精銳,耗死徐州兵馬,這就是擺在眼前的勝利。

  沒想到,他話剛說完,曹操緩緩起身,搖頭而笑,背著手自主位上走下來,同時語重心長的道:「志才,你且記住,為謀者不可為情緒所累,不可被利慾所惑。」

  「你可曾想過,有多少鷹視狼顧之人,想看到我兗州與徐州血戰廝殺?」

  「我們在兗州,真的已是眾望所歸、可令軍民上下同欲了嗎?」

  「此次雖是良機,但我兵鋒之所向,不該是嚴加防範的徐州,而是在我兗州內部!」

  「欲攘外者!必先安內!」

  曹操負手而立,面向軍帳之外,臉色稍微紅了一下,好在燈火很暗,沒有人看得清。

  「這——」

  一番話鏗鏘有力,讓兩位謀臣心神震動,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

  真猜不透他。

  戲志才自問侍曹操一年有餘,已是頗為了解自家主公的用兵風格,以迅猛為主,力求兵貴神速。

  掌兵從不仁慈,善用兵法詭道,可他萬萬想不到,主公能在陶謙如此無恥行徑之下,還看到兗州內部之亂!

  這等心性,當世能有幾人!

  程昱更是直接感慨:「光是憑藉這句話,便可登籍入冊,引為兵法經典也。」

  「主公,真乃是當世雄才,這份洞察秋毫之心思,真是令在下目眩神迷!」戲志才也不甘示弱,心悅臣服。

  兩人都是當世自詡不弱於人的謀臣,自然明白曹操的用意。

  雖然他只是寥寥幾句,接下來的布局卻也不難想:先是放出流言,讓徐州人人自危,徒耗重兵把守要道,耗損糧草、人力、軍心;而後假意攻徐,引蛇出洞,讓兗州內部的不臣之人暴露出來;最後大軍快速回師反撲,剿滅境內不臣,徹底取得兗州。

  如此,可以重罰士族之家,分其田產、房產,再用以施政,簡直是一舉多得。

  況且,所謂的以戰養戰之略,在兗州之內部,同樣能奏效。

  戲志才司掌斥候情報,他知道陳留郡太守張邈與諸多郡丞、國相關係極好,他的弟弟張超又曾經是徐州廣陵太守,和陶謙關係或也不差。


  他們一直對主公之令不冷不淡,表面臣服,只是礙於他和主公自小相識,關係極好,一直不能進言。

  這一次或許能釣出張邈一黨來,再全部肅清,兗州之內則可真正風清氣朗。

  主公,果真高瞻遠矚,連陶謙這種無恥行徑都能忍下怒火,而後冷靜分析利弊,抉擇長遠。

  我果然沒有跟錯他。

  「還有一事,」曹操又有些無奈的咋舌道:「我父親說,對待徐州百姓、士人,需以仁義之舉,仇怨只和陶謙有關,不可遷怒於百姓。」

  「然,然後呢?」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茫然。

  老太爺他,他為什麼呢……因為他善嗎?

  「然後,我父親主張攻徐時下軍令,不取徐州百姓一分一毫,一針一線,只打貪官酷吏,收為官田,仇怨只與陶謙一黨清算。」

  幾人登時面色愁苦,甚至還糾結得皺紋綻放。

  這攻城拔寨,不給將士掠奪分財,軍心是會渙散的,若是自己出錢犒賞,哪來這麼多錢財。

  若是真下這種軍令,那幾位宗親將軍可能會有怨言。

  特別是子廉將軍,他手底下的兵,可向來都是施行大搶三日的軍令,一經更改又如何能服眾。

  唉,這老太爺,一大把年歲了,竟然還想來發號施令嗎?

  「主公,在下覺得不該下此令。」

  「附議,」程昱也當即躬身行禮,表示支持。

  曹操舒氣凝神,目光微微抬起,平視遠方:「大漢之臣,忠孝節義為先,我如何能拒絕呢?」

  「已經傳令下去了。」

  ……

  壽張南大營。

  啪!

  一名身材龍精虎猛,面容兇悍、肌肉虬結的猛漢摔了手中的碗,怒喝道:「是誰蠱惑主公,妖言惑眾,我若是查出來,定要揍他一頓!」

  「秋毫無犯?!這人根本不懂而今行軍作戰之道!胡言亂語!」

  「將軍,算了……主公宿衛營下來傳的令,便是主公之命了。」

  「我不聽!懦弱之舉,我絕不姑息!!馬上去查!查到是誰進的言!本將打斷他的腿!!」

  「據說是,是……」幾個副將也是面露難色,相視為難,最終有一人弱弱的道:「老太爺說的,要以仁義當先……」

  「老太爺?我怕他老太爺!?他以為他是翁翁嗎!熾伯父嗎!一個只會附庸風雅的酸儒!」

  「曹子廉!」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了一道嚴厲的聲音,嚇得站直了身子。

  「嵩伯父。」

  「跟我來一下。」

  曹嵩轉身背著手走了,臉垮得像是要滴出水來。

  「你,你,你們先喝著!」曹洪張開雙臂安撫了一下,連忙小跑追了過去。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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