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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木影門

  清晨,李言從夢中醒來。

  此時天已微亮,李言迷迷糊糊中睜開雙眼入目卻是一片陌生的環境,房頂不再是那熟悉的深黑油色的木製房梁,而是青黑色平整的屋頂。

  一時間,他腦中一陣迷惑,慢慢又轉頭看向房內四周,這才意識到這裡已不是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家中老屋,心中不免湧上一陣陌生與孤獨。

  他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走到桌前推開了窗戶,一陣入面沁脾的涼意自打開的窗外吹入,讓他不由地精神一振。

  自窗口望去,三面高峰環抱,直入還有些暗青的天空,微亮的空中幾顆星光夾帶著絲絲晨意從天清灑而下。

  谷內,黑青色的藤蔓與灌木由谷底向上蔓延而去,層層伏伏,晨暮中猶如怪獸起伏的巨背,鳥鳴在谷中嘰嘰喳喳,帶著一絲空靈和清脆。

  近處,窗外果然有一處水潭,水潭上方絲絲薄霧縈繞盤旋,如同一層薄紗籠罩其上,氤氳涼氣上升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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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言愣愣地站在窗前,許久之後,內心的孤獨才被窗外景色填平。

  轉身回到床前穿戴整齊後,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出得房屋,李言向左側幾間房門望去,眼見幾個房門都還緊閉著,於是便放輕了腳步,緩緩地走向了水潭。

  水潭約有四五丈寬許,狀成橢圓,潭邊的一面靠山壁,有兩三股泉水自山頂緩緩流下,沿途把石壁浸潤得光潔水亮。

  泉水所經處,很多藤蔓根部已被沖得裸露在外,根須隨自上而下的清泉流水擺動,水流的兩邊已有綠苔蔭蔭茂盛,形成了一個自山頂而下的數道清泉槽。

  水潭波面微微蕩漾,浸吞著岸邊的諸多的碎石,水面因此而有波紋漣漪。

  潭水上方絲絲白霧盤旋遊走,恰如幾條白色透明絲帶懸浮,潭水清澈,卻也不知有多深,只是一眼向下看去,水面變得越發清幽黑冷起來。

  李言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潭水,洗在臉上,清洌入膚,皮膚上不由得起了一層顫慄,卻甚是痛快。

  站起身形,再向水潭南方望去,那裡有一大片又像菜園,又像花圃的地方。

  李言正待過去細看時,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那一片是為師閒來無事時,種的一些青菜和幾株野花罷了。」

  晨暮中的山谷清幽,突若其來的聲音讓李言嚇了一跳,連忙轉身望去,卻見一人一襲黑袍站在一排房前,正微笑看著自己。

  「老.老師!」

  李言看清那人面貌後,趕緊行了一禮,又連忙說道。


  「是學生打擾了老師休息了,請老師責罰。」

  黑袍人自是季軍師,季軍師向他微一擺手。

  「談不上打擾,為師早就起來了,只不過在房內打坐練功罷了。

  這山谷就這麼大,以後你有的是時間熟悉,馬上便會有下人送早餐過來,你洗漱用完餐後,來為師房間這裡一趟。」

  李言連忙答道。

  「是,老師。」

  季軍師說完對他溫和一笑,便轉身向回走去。

  李言望著老師的背影,感受著剛才清晨中的微笑,讓他想起了家中老屋中爹娘對自己的那般痛愛,心中無來由的一暖。

  待他回房不久後,昨晚那婦人又送來餐食。早餐頗為清淡可口,幾個饅頭,幾碟小菜,一大碗皮蛋瘦肉粥。

  李言吃得很香。即使是這些尋常的食物,他在家中也是不多見,只是心裡想著老師讓他過去之事,一時間到也是未曾品味了。

  用罷早餐,李言立即向東側谷口處第一間石屋走了過去。

  門外李言神態恭敬。

  「老師,弟子拜見。」

  「哦,你來了啊,進來吧。」

  一個溫和的中年人聲音自裡面傳出,李言不敢怠慢連忙走了進去。

  房內也是北側一張寬大的木床、西側一個四五層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不同的是一張矮桌放在房間中央的一大塊地毯上。

  矮桌上放著一副古琴,樣式古樸,琴身上面有幾處斑駁,卻很光滑,一看就是長時間被人撫摸所致。

  琴前有一小巧精緻的爐鼎,其間插著三枝清香,裊裊清煙自三根香尖處緩緩向上飄起,有淡淡的檀香之味在房間繚繞,聞之令人心神安寧。

  桌後一人身著黑袍,雙手攏於大袖中,盤膝而坐,正目露微笑地看向李言,正是季軍師。

  「來,坐到桌前來。」

  季軍師從袖中抬起右手,對著案前的地毯指了一指。

  李言趕緊走到地毯前,脫了鞋後以跪坐方式面對季軍師,這些禮節以前老秀才可是教過的,季軍師看到他這樣,不由地微微一笑,便也知李言的確是有人授教了。

  「李言,今日我便把本門的一些事情說與你知。」

  季軍師見李言坐好後,緩緩開口。

  「是,老師,弟子洗耳恭聽。」

  李言神態恭敬。

  「本門名為『木影門』,始創於六百年前,但世代皆不出世,常隱於深山之中,不為世人所知。


  本門武學更是不傳之秘,加之對修煉之人要求條件苛刻,尋找門人實屬大海撈針,歷代門人不過二三人,為師這一代卻只有為師一人而已。

  本門武功自不必說,習得高深處,縱不能說武功蓋世,但也能冠絕一代。」

  季軍師溫和的聲音徐徐道來,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

  李言聽得認真!

  「是,弟子在入城時就聽得人說,老師在萬軍叢中如入無人之境,這般神功,卻也是聞所未聞的。」

  季軍師聞言,只是淡淡一笑。

  「日後你若勤修苦練,成就也未必會在為師之下。」

  李言聽得此話,趕緊說道。

  「老師言重了,弟子如何能和老師比肩,想來再如何苦練,也是萬萬趕之不上的。」

  季軍師微笑說道。

  「我輩當有傲世之心,你且不可如此。」

  李言聽後再也不敢再多言。

  季軍師又接著說道。「為師此次出山乃是事出有因,我木影門除了武功不俗之外,歷代前輩在草藥一途也是鑽研極深。

  幾百年來,代代祖師在都在深山潛心精研草木之道,雖不出世,但世間遊歷卻是有的,同時也會懸壺濟世,除病救危。

  這也是本門歷代的慣例,學而不能為所用,乃為無用,武功只是我們行走江湖的自保手段罷了。」

  李言聞聽此言,心中不免肅然起敬,心道。

  「原來本門除了武功一途,還有這等福澤黎民之舉,實乃為正派也。」

  「為師也是本著此道而修行遊歷,可惜在五、六年前,入深山採藥時,不慎被一無名毒蟲所傷,經過數月的療傷,也不見好轉,反而有加重之色。

  無奈之下便也拜訪了不少好友、名醫,雖然他們的醫術不一定比為師強,但誰又能知道他們是否有人知道此毒的來頭呢?

  如果得知此蟲來龍去脈,能解除此毒也未嘗不可能,可是事與願違,卻無人識得此毒。

  隨著時間推移,此毒已慢慢侵蝕五臟六腑之內,為師卻仍是無法尋到解毒之法,只能以內功暫時壓制此毒。

  不過,為師推算也只能用內功壓制七八年罷了,現在算來也已過去六年,如果再找不到解毒之法,那也只能說命該如此了。」

  李言聽得這段話,已是大吃一驚,再看看季軍師青白面色中隱隱泛著黑氣,不由得臉色一變道。

  「那老師找到解毒之法了嗎?」

  「不曾,不過這也不打緊的,生死由命罷了。」


  李言急道。

  「這當如何是好?」

  季軍師伸出手對他擺了擺。

  「呵呵呵……少安毋躁,這就是為師出世的原因了,想尋一弟子,傳承門派。

  不然若在我這斷了傳承,那我如何在九泉下面對歷代掌門和前輩!

  只是由於本門心法霸道,非有特殊體質者,不能適合,若強行修煉,則會經脈逆沖,必死無疑。

  以前本門尋徒,則由歷代掌門在遊歷天下、懸壺濟世的同時尋找合適人選,這種體質之人雖然難尋,但天下之大終是可以尋到。

  只是我若按此法尋徒,卻沒那個時間了。後來就來到了軍中,軍中兒郎眾多,又體質健壯,想來是機會必是增大許多。」

  李言聽得這些,心道。

  「原來老師來軍中是為了更好地找尋弟子的,想來昨日老師那套古怪的銀針扎脈之法,便是尋找這特殊體質之法了。」

  不過,一想到那腹內痛苦之狀,李言心中又隱隱生出發怵之感。

  季軍師好似看透他的想法。

  「這特殊體質乃是隱形體質,非用本門之手法,根本無法激發顯現。雖然激發時難免讓人痛楚,卻也是確保本門心法修煉的前提必備條件。

  為師在這軍中五六年之久,耗費這許久才尋得兩人,一是去年尋得,另一個就是你了。」

  李言聞言一愣,心中暗想。

  「兩人?這山谷中不就只有我和老師嗎?昨夜也未見陳安、李引他們提起。」

  想到此處,腦海里好像又有些什麼印象,心中念頭飛轉,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在校場上帳篷之外,那洪元帥好像是說些。

  「上次所收之人什麼的」

  季軍師在說到此處時,看到李言發愣,也不由地心生奇怪。

  「昨日洪林英也亦提到此事,怎麼他還是一副突兀的表情。」

  他卻不知道李言當時正在胡思亂想中,根本沒有聽清洪元帥所說之話。

  「你是在為沒看到為師說的另一人奇怪?這事其實還是要和你說的。」

  說到這他緩緩吸了口氣。

  「那人算起來應該是你的師兄,是去年年初為師才尋到的。你可還記得昨日在測試你的體質後,為師曾問過你是否讀過書?」

  李言點頭稱是,這個他自然是記得的。

  「你那師兄卻是不曾讀書,入門後我以為在我親自指導下,當是可以修行本門心法。


  但為師還是低估了本門心法的霸道!

  你那師兄在修行一個多月之後,在一次為師入城與大帥議事時,他擅自運行剛習不熟的後續功法,卻因參悟不夠,導致氣血上逆,待得為師回來時,他已經……唉!」

  季軍師說到這已是面露愧疚和惋惜之色。

  「這個也是怪我有些心急了,為師體內之毒一直無法解除,狀況已是越來越差,對門派傳承之事不免有些心急如焚。

  本門心法除了需要師尊親自指導之外,還需自我逐字逐行參悟其中奧秘,再結合自己的體內情況,緩緩引導內氣行走,循序漸進方可。

  但那一次為師卻是太過自信親自教導下,可保無憂,最終是鑄成無法挽回的錯誤。」

  說道此處,季軍師目光中已有淚光隱隱閃動。

  李言聽聞這些,心中吃驚。

  「原來早尋來之人已經身亡,昨日洪元帥好像說比較資質什麼的,如此看來是說我的資質,比那早亡師兄如何了?

  如果那位師兄比我的資質好,都落得如此下場,那我豈不更是不堪了。」

  想到此處,他已是後背冷汗已出。

  他抬頭看向季軍師,嘴中囁嚅想說些自己恐怕無法修煉之類的話語,但看到老師目光中隱含的淚光和一絲期盼,心中一下又為難起來。

  這可是要命的差事,李言心中一時間盤桓不定,良久之後,心中猛地一橫。

  「如果就這般退縮了,那麼有可能直接被老師送回村了,那要如何面對爹娘。

  即使好一點,不被送回,那也得回到軍隊從一小卒做起,到時不免廝殺疆場,是生是死,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這兩種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不如一拼,何況自己可是熟讀私塾的,日後在研讀參悟時,如果不能領悟,絕不貿然繼續往下修煉就是了。

  再說老師那一身通天本領只所以那般無敵,這不正是本門武功的霸道之處,天下可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

  想到此處,他看向季軍師的目光已慢慢變的堅定起來。

  季軍師看著李言的眼神,已明白他的想法,也是露出慰心一笑。

  「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其實為師已不抱太多期望,找尋合適的人,想來時間已是不夠,著實太過飄渺了,誰知蒼天有眼,竟然在我鬱鬱而終之前,又是柳暗花明。」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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