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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盤山嶺子

  第39章 盤山嶺子

  天剛亮。

  蘇鴻信就被門外的動靜吵醒了,夥計阿貴腫著臉,面容沮喪的就跟死了親爹一樣,估摸著一晚上都在門口湊著,靠著牆都能睡著。

  眼見他出來,立馬一個激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差點沒給蘇鴻信跪下,掌柜的夫妻倆估計也沒合眼,精神萎靡,面容憔悴,就那一屋子的雞血,戰戰兢兢的忙了大半夜才給擦沒了。

  一家老小就指望著這個客棧過活,這要是傳出去點風聲,昨晚讓黃大仙鬧了,那恐怕以後就得喝西北風,誰還敢上他這門。

  「小事罷了!」蘇鴻信對著夥計道:「你去買二十斤硫磺粉,再帶一把刀,還要十幾個獸夾,跟我出趟城,別忘了把那張皮帶上!」

  「快去,快去,多買點,哎呦我的天吶,真是造了孽了,先生要是真能幫我把這事破了,以後吃住全免!」掌柜的忙不迭的許諾道。

  出去了不到十來分鐘,夥計就趕回來了,怕是被嚇破膽了,這小子暗地裡又把蘇鴻信交代的東西多買了幾件,哆哆嗦嗦的抱著那張黃鼠狼的皮,等蘇鴻信收拾好了,兩人這便帶著一些乾糧馬不停蹄的趕著車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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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黃鼠狼生性狡詐比狐狸還要奸滑,而且修成氣候的更是不得了,五仙裡頭,就屬這黃仙最難纏,誰要是招惹了,那是能把人禍害的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而且不光一隻鬧,是一群,所以要殺就得乾淨,斬草除根,不然那可就是家無寧日了。

  清晨,路邊結了厚厚的一層霜,涼氣沁骨。

  蘇鴻信穿著棉衣,帶著棉帽,他可是真沒想到這年頭能這麼冷,就那大雪天的,他都還是小時候瞧見過,往後一年能落一場雪那都是稀罕的,冷的他就縮那木梆上吸著冷風,手裡捧著一瓶酒時不時抿上一小口,暖暖身子,驅驅寒。

  一雙眼睛則是在路兩旁的雪林子裡四下打量。

  走的正是他進城時來的那條小道。

  這地方人煙稀少,又荒僻,夥計說叫盤山嶺子,以往城裡橫死的人、餓死的,反正只要是無人認領的屍首,大都拉這來埋了。時候一久,殍屍遍野,墳包無數,大雨一衝,露出來的全是腐屍爛肉,有時候進林子走兩步都能踩到人骨。

  窮啊,能埋在這的,多是一捆草蓆就卷了殘身了。

  年頭多了,也沒人知道這雪林里究竟埋了多少具屍骨,當真是粼粼白骨,數之不盡。

  可這一來,倒是便宜了城中的野狗。

  世道難,人都吃不飽,何況畜生,有的地方連豬都餓的拱圈啃人了,這盤山領子裡的屍骨血肉,不知從什麼時候招來了四方的野狗,聚眾成群,四下刨墳掏屍,養成了晝伏夜出的習性。一到晚上,那是成群結隊,攜滾滾屍氣而過,而且加之吃多了人肉,個頭全都大的驚人,煞氣沖天,眼珠子都是紅的,見人就咬,見獸就撲,可謂兇殘至極。


  再有久吃腐屍爛肉,掏腸破肚,這些惡犬野狗的爪牙上,早已是滿布屍毒,莫說咬上,就是撓上一下,那都得要了半條命,怎一個毒字了得,城裡的軍爺都不敢招惹,而且,這些野狗也多是在城外出沒,所有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鴻信聽完是又驚又奇,以往在老家那邊,但凡發現有刨墳挖屍的狗,甭管是誰家的,那都得亂棍打死,蓋因食了人味兒,吞了人血,這狗就不想吃別的東西了,而且脾性逐漸兇殘,留不得,沒想到這裡的野狗竟然成群結隊的吃人,心中只嘆是世道亂啊。

  一路上走著,蘇鴻信倒是看見了兩熟人。

  來時的那姐弟倆,這會正披麻戴孝的,跪在道旁的林邊,對著地上一堆被啄食乾淨的人骨磕頭嚎哭,燒紙焚香,看的人搖頭不忍。

  又走了一段。

  蘇鴻信道:「就這吧!」

  夥計忙停了車。

  顧盼一瞧,他雙眼一眯,只見林中深處,各種肉眼難見的晦暗之氣如瘴霧般瀰漫開來,聚而不散,時濃時淡,宛如雲煙,這便是穢氣,污穢邪祟所散之氣。

  「那張皮呢?給我!」

  夥計忙遞過一個包袱。

  蘇鴻信順手接過,又把那十幾個串起的獸夾一提,徑直走出二三十步,把那皮抖出來,掛在一根樹杈上,然後小心翼翼的匿在不遠處,瞧著動靜。

  他卻是想用這老黃皮子的皮把它的子子孫孫都引出來,看看這窩是在哪盤著呢。

  這一等。

  愣是耗了快半個小時,蘇鴻信乾脆就坐地上吃起了帶來的煎餅,直到身旁的夥計突然壓著聲兒,戰戰兢兢的道:「來了!」

  蘇鴻信一搭眼,林子深處就見一顆石頭後探出來一顆尖尖的腦袋,一雙燦亮的眼睛正瞧著掛著的那張皮,接著是兩顆、三顆、四顆,四隻黃鼠狼湊一塊,當中一隻「嗖」的一竄,就爬上了樹杈,先是低頭聞了聞,眼珠子又四下警惕的看了看。

  蘇鴻信忽然道:「跟緊我!」

  他說完騰的站起,邁著步子朝那幾隻黃鼠狼追了過去,一聽到動靜,四隻黃皮子嘰嘰喳喳的立馬扭頭就跑,夥計則是提著刀,扛著一大包硫磺粉在後跟著,小臉白的,直冒冷汗。

  一口氣追出三四里地,蘇鴻信才見那四隻黃皮子鑽進了一個洞裡。

  身後夥計「呼哧呼哧」的大口喘個不停,然後緊張無比的四下打量,像是生怕身旁跳出個惡鬼一樣,蓋因這四周竟然是一個個沒名沒姓的墳頭,有的大多都已經被刨開了,暴露著白森森的屍骨,烏鴉呱呱叫著,看的他魂飛膽喪,這是跑亂葬崗里來了啊。

  蘇鴻信卻沒管他,望著面前的洞口,說道:「找些乾柴,把那硫磺粉撒上,把裡頭的黃皮子熏出來,哪裡往外冒煙就擺一個夾子!」

  夥計一聽,腿肚子都在打顫。

  「你要想被它們纏的家破人亡,那就當我沒說!」

  再聽到這句話,夥計立馬精神了,牙關緊咬,繃著臉,開始四下拾撿著枯枝落葉,堆成一摞,撒上硫磺粉。

  「爺,那我可就點了?」

  他拿著火柴,有些忐忑的問。

  蘇鴻信「嗯」了聲。

  「點吧!」

  焰苗一落,地上的枯枝落葉立馬燃了起來,夾帶著硫磺刺鼻的氣味,瞬間就散開了,白煙滾滾,往那洞口一推。

  不多時,就見周圍不少的墳頭也開始冒出煙了,狡兔三窟,這黃鼠狼可比兔子狡猾多了,地下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洞,夥計卻不遲疑,把那獸夾撐開了,哪裡冒煙,就往那丟獸夾。

  忙活了大半天。

  兩個人才把每個洞口擺上了獸夾,又點了硫磺粉,林中立馬濃煙滾滾,刺鼻的硫磺味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

  好傢夥,這一熏,黃鼠狼還沒出來,土裡什麼蜈蚣蠍子,各種毒蟲,色彩斑斕,紛紛出穴,如潮水般四散而逃,夥計嘴裡「媽呀」驚恐一叫,手腳並用,立馬竄樹上去了。

  蘇鴻信也看的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這地方陰氣中,又加上有血肉浸透,倒是成了這些毒蟲的棲身之處,他也是稍稍站到了高處,得避一避。

  正侯著呢。

  「啪!」

  一聲脆響。

  只見一個墳頭上擺著的獸夾突然合上了,像是一張獸口,兩排鐵齒一咬,力道大的,一隻黃皮子竟是被攔腰夾斷,掙扎了幾下,就死在當場。

  「啪啪啪——」

  緊接著,間隔不長,擺放的一個個獸夾連連被觸發。

  這些黃皮子怕是都被硫磺尋紅了眼熏昏了頭。

  但凡被夾中,不是斷了身子就是斷了腿,一隻屁股都沒了,掙扎著還想跑,蘇鴻信一步趕上,便是一刀。

  他順手又拾起地上的另一把刀,兩刀在手,在墳頭間奔走如飛,連劈帶砍,手腳並用,將那些沒死的一一給了結了,有的剛探出頭,刀光一過,立馬屍首兩分。

  夥計望著一地被剁開的黃皮子,又看看殺紅了眼滿臉獰笑刀下血水飛濺的蘇鴻信,不自覺的竟又往高處爬了點,不停咽著唾沫,眼神都看得發直了。

  一連砍殺了二十來只,墳頭上,才沒什麼動靜了。


  蘇鴻信甩了甩刀上的血水,又四下搜尋打量了一番,也不說話,就等著,他忽然把視線一抬,只見夥計這會兒都快爬樹尖上去了,眼神直愣愣的看著他,被蘇鴻信一瞥,立馬肩膀一抖。

  「爺,完事了?」

  話里都帶著哭腔。

  蘇鴻信道:「沒有,下來繼續熏!」

  等夥計哆嗦著從樹上溜下來,兩人圍著一個個洞口窟窿又架著柴火。

  一直等到硫磺耗光了,天邊日頭都快要落下了,見再也沒有黃鼠狼出來,蘇鴻信才算放心。

  再一瞧地上,足足二十七隻黃鼠狼,大大小小,一個個橫屍當場,眼睛被熏得通紅,沒一個是完整的。

  可眼瞅著都快收拾完東西了,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遠處林間忽然驚起一片麻雀,烏鴉驚慌亂飛。

  夥計正好奇的張望著呢。

  一聲聲高亢或低沉的犬吠狗叫卻是聽的他差點沒尿褲襠。

  當時臉色就變了。

  那狗叫只一響起,林中憑空生出陣陣陰風,夾帶著一股屍臭腐味兒,連日頭都像是飛快暗下去了一樣,天愁地慘,滿是不詳。

  蘇鴻信聞聲瞧去,但見那本是瀰漫的穢氣豁然如潮浪般朝他們這邊湧來,昏黑如墨,襲天捲地,看的也是臉色狂變。

  「遭了,八成是聞到了這些黃皮子的血腥味等不及天黑就出來了!」

  夥計被這駭人場面嚇得是兩股戰戰,他可是聽過活人落這群畜生嘴裡是什麼下場,當下只顧著打顫了,連跑了都忘了。

  蘇鴻信抬腳就照他屁股來了一下。

  「他媽的,你倒是跑啊!」

  屁股一疼,夥計終於回過味兒了,那是手裡的東西也不要了,朝著馬車的方向狂逃。

  蘇鴻信也是緊皺眉頭,瞥了眼地上的黃皮子,啐了一口唾沫,罵道:「死了還能禍害人,爺服了!」

  腳下也跟著跑了起來。

  哪想身後腥風大作,那群畜生,竟然朝他們追了過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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