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3章
第583章
「泉眼的事不急,先讓暗衛留意著,」蔣盈香的進階來路不正,剛才過來的修士,估摸著是因為蔣玉珩,蔣懷良擔心她會出什麼事,「你畢竟還不足兩百歲,留下沉澱一下,總不會錯。」
蔣懷良的話,皆是為了蔣盈香,她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得同意,先留在蔣家內。
待她走之後,蔣懷良將剛剛的修士招過來。
「族長,」守殿修士隱隱察覺出不對,戰戰兢兢地上前,「剛剛,玉珩少爺的魂燈···滅了!」
蔣懷良怔怔地看著遠方,眼神中帶著麻木。
他站定良久,久到守殿修士不自在的來回晃動,方才沉聲開口,「盈香,不能知道這件事,明白嗎?」他盯著眼前的修士,眼神裡帶著他自己看不見的陰狠。
「我明白,族長放心,」守殿修士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恭敬道,「除了我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蔣懷良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後山四下無人,蔣懷良站在山頂沒有動,由著夜色完全籠罩,微風輕輕拂過,夏日的燥熱褪去幾分,也逐漸撫平他方才的焦躁。
「蔣玉珩···」
蔣懷良嘴裡念叨著,手按在心口處。
當年將同心玉佩交給蔣玉珩的時候,這裡還會痛,可如今只剩下麻木,還有一絲解脫,他死了,蔣盈香之事便徹底了結,否則就像一根刺,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時刻提心弔膽。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蔣懷良心內隱秘的輕快之感按捺不住,迸發出來,讓他的臉霎時又陰沉下來。
「不,我應該感到悲傷與不忍···」
一股涼意從脊背爬上,蔣懷良頭皮一陣發麻,於山頂處向下看,腳下無盡的黑暗似是萬丈深淵,而他已經一隻腳踏進去。
蔣懷良往後退了幾步,心臟劇烈的跳動讓不安之感加劇。
他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撫摸著腰間的令牌,這是屬於九天門掌門的標誌,冰涼的觸感讓他收攏心神。
「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蔣家,為了九天門,我沒有做錯,他們都是為了家族和宗門犧牲的,」蔣懷良念叨著,不住地說服自己,「等蔣懷善一死,所有的事情都結束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沒錯,會回去。」
蔣懷良說著話,眼內閃過一絲隱秘的紅光,可惜無人在此發現,與他的惶恐一起,被茫茫的夜色所吞噬。
······
蔣盈香將最後一枚玉簡收起,終於鬆了一口氣,站起來伸著懶腰。
各宗弟子交流會在即,二叔回去宗門處理事務,臨走前卻交給她幾匣子玉簡,皆是閉關的這些年,雲海大陸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並交代她定要認真看完。
「啾啾啾——」
鳥雀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蔣盈香站在窗戶邊向外看去,天氣有些陰沉,像是要下雨,卻也難得的清爽。
「池塘內的伏毛銀蓮應當已經開了,下雨之後花瓣呈透明之色,倒也是難得的美景,」蔣盈香在院子內閉小關,多日沒有出去了,今日難得有興致,便出去走走。
蔣府的花園,是花了心思來歸整的,夏日正是百花齊放的時節,花香沁人心脾,讓人心情無端的好了些。
及至池塘邊,不想早已有人駐留。
「三哥?」
蔣俟聽到聲音回過頭,「盈香,你也過來看風景?」
「是啊,在屋子裡呆的悶了些,出來走走,」蔣盈香面子功夫還不夠,臉上帶著一絲尷尬,蓋因這些日子從玉簡得來的消息看,蔣俟這些年,與蔣懷良之間有些齟齬,鬧得很不愉快。
而齟齬之處,正是族長與宗主之位,蔣懷良是她的親二叔,蔣盈香猜到族長之位想留給她,見到蔣俟便生了幾分不自在。
「三哥呢,怎麼也在?」
「回來辦點事,」蔣俟覷著她的臉色,「對了,還沒恭喜你進階化神,這可是一件——喜事!」
蔣俟回府的時候,正遇到魂燈殿的守殿修士急匆匆的出來,臉上帶著焦急之色。能讓他有如此表情,立時稟告的,整個蔣家也就只有那麼幾人。
可奇怪的是,這些天卻沒有半點族內弟子隕落的消息,蔣俟盤算了許久,也沒理清是誰,這才過來試探。
「僥倖罷了,」蔣盈香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奇怪,尤其是說到喜事二字,仿佛話裡有話一般,「三哥,可是有什麼事要與我講,不妨直說。」
「沒有,單純恭喜伱罷了,」蔣俟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不似作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蔣瑩香見他疏離的樣子,沒由來的一陣心煩,族長之位,她從來都沒有想要,可是二叔對她的悉心栽培,也讓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如今見到蔣俟與族內離心的樣子,她很是懷疑,二叔做的到底對嗎?
「別瞎想,」蔣瑩香的心思都寫在臉上,蔣俟一眼便看透,「你修為高,又是嫡系弟子,理應由你來繼承。」
修行之人,最終的目的是飛升,蔣俟天賦不差,自然也是有志於此,蔣家族長對於他,也不是非要不可的東西,之所以以此為藉口,與蔣懷良對上,不過是想給自己留一個退路。
當年生魂一事,他僥倖得到了一份原始玉簡,得莫鬼鬼那副怪異的圖點醒,發現生魂數量不對勁。
在想要繼續查下去的時候,所有玉簡內相關的數字記載,皆被人抹去了,能做到這一點的,無論如何都越不過蔣懷良,而他為什麼要抹去,想想便覺得心驚。
趨利避害人之本能,蔣俟不敢再了解其中內情,只能想辦法將自己摘出去。
剛巧,蔣懷良以化神修為,占著宗主與族長之位多年,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這件事讓他警惕的同時,也給了他絕佳的機會,藉機表達自己的不滿,鬧的人盡皆知。
蔣俟與蔣懷良貌合神離這件事,如今已經成為九天門內修士中,心照不宣的秘密了。
「嗯?」蔣瑩香沒想到蔣俟會說出這句話,「那你···」
「我只是對族長的某些做法不滿,與你無關,」蔣俟看著她說道,眼內飽含深意,「你也是化神修士,若你真的能接任族長,就好好保護蔣家。」
「三哥,我怎麼聽不懂你的話,」蔣瑩香一頭霧水,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我就算不是族長,也會保護蔣家。」
「好,三哥信你,」蔣俟輕笑,不敢再透露太多,轉移了話題,「算了,我們不說這個,難得見你,還是說些輕鬆點的事情,都進階化神了,怎麼還呆在蔣家。」
「本來是想去找清風泉眼的,可二叔說讓我再沉澱一下修為,」說到這兒,蔣瑩香嘆了一口氣。
「是為了玉珩?」蔣俟瞭然,「許久沒見他了。」
「二叔說他外出遊歷去了,不知被什麼耽擱,許久沒傳消息回來,」蔣瑩香雖有點擔心,可修士失聯是常有的事,「可能困在某個秘境了吧,只要魂燈無礙就好。」
「魂燈···」
蔣俟眼前閃過守殿修士急匆匆的背影,忽然升起一陣心驚肉跳之感,以前每次遇到危險時,他都會有這種近似妖獸一般的直覺。
「莫不是···」
蔣玉珩張揚的性子,每次去到哪都得興師動眾,足夠讓人討論個幾日,可這些年,蔣俟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蔣玉珩的存在,他到底是何時外出遊歷的?
莫不是,蔣玉珩的魂燈滅了?
可若真的是蔣玉珩死了,蔣懷良為什麼不告訴蔣瑩香,她已經進階,短時間不會有心魔的困擾。
不對,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蔣瑩香進階的同時,蔣玉珩死了?
蔣俟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可思維已經不受控制的延續,被隱藏的魂體,占著族長與宗主之位的蔣懷良,短時間進階化神卻沒有異象的蔣瑩香,還有失蹤的蔣玉珩,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
「三哥?」蔣瑩香在他眼前揮了揮,「莫不是什麼?」
「我記得你在閉關之前,與我探討道法時,還曾抱怨自己卡在心境上,閉關之後,是如何進了兩小階,進階化神的?」蔣俟直直地盯著蔣瑩香。
「二叔開啟了秘地的陣法,靈氣充裕下,自然便進階了,」蔣瑩香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看著他的臉色,小心說道。
「陣法?」蔣俟心內疑惑,不明白陣法與蔣玉珩的關係。
「三哥,你到底怎麼了?」蔣瑩香本以為他不滿蔣懷良為她開陣法,可看蔣俟的樣子又不大像。
蔣瑩香的聲音將沉浸在慌亂之中的蔣俟喚醒,他張了張嘴,可想到蔣懷良對她的關愛,將本來想說的話又咽下去,他不敢賭,「我只是在想,該如何面對蔣族長,如何面對,整個蔣家。」
蔣俟窺見了黑暗中的一角,發現蔣家被困其中,卻又不知自己該怎麼做,應不應該揭開帷幕,露出它本來的面目。
蔣瑩香不明白他心中的煎熬,只當他不滿蔣懷良,沒有得到他應得的,而此事,恰恰是蔣瑩香最沒有資格品評的事,因為她是其中的受益者。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一時沉默下來。
「轟隆——」
悶雷聲響起,蔣瑩香抬頭看著天色,「要下雨了。」
「是啊,」蔣俟望著被烏雲籠罩的天空,感受著乍起的南風,只覺得渾身泛起一陣涼意,「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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