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發現!我知道要怎麼揪出他了!(二合一)
次日,清晨。
陸鶴鳴打著哈欠,睜開了眼睛。
入眼的第一個畫面,就是建造粗糙,陽光都能穿過的,木板間有著一指粗縫隙的木屋屋頂。
昨夜在解決了韓猛的刁難,以及戳穿了王振三人的口供問題後,因時間太晚,眾人都較為疲憊,所以陸鶴鳴沒有熬夜繼續調查,讓眾人先行休息。
盧成因還有公務,連夜返回了雲州。
將士們則在外面搭建了營帳。
他也本想進營帳休息,誰知那時,他發現王振三人竟想鑽進木屋裡舒服的睡覺,自己睡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王振這三個誣陷自己的傢伙,還想睡床?
他的暴脾氣豈能容忍?
所以,他一把就將王振三人扔了出來,然後邀請程咬金和房遺直進入木屋休息,本以為在木屋裡,柔軟的床榻上,能美美的睡上一覺,誰曾想這木屋竟然四面漏風,屋頂還有那麼大的縫隙,天剛亮陽光就照了進來,讓陸鶴鳴翻來覆去,也沒有睡的多好。
而且更關鍵的是,這床榻還硌的不行,他這一夜,只覺得和睡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一樣,一度夢回戰爭期間。
「什麼東西這麼硌人?」
陸鶴鳴穿起衣服,將身下的褥子掀開,然後他發現了罪魁禍首。
「骰子?」
只見褥子下面,正有著三顆骰子,還正好都是六點向上。
「666?」陸鶴鳴哭笑不得。
只覺得這些骰子在嘲笑自己。
他一把抄起這些骰子,剛想扔了,想了想,又塞進了懷裡。
而這時,他轉過身,才發現其他兩個床榻都已經空了,也不知程咬金和房遺直什麼時候起來的。
走出屋門,陸鶴鳴就聽到了程咬金的罵聲:「你們究竟會不會造房子?不會造就別造!你們那是人睡的地方嗎?我府里的馬廄,都比你們這四面漏風的破房子睡的舒坦!」
陸鶴鳴一聽這聲,本來還有些鬱悶的他,頓時就笑了。
他昨晚聽著程咬金的呼嚕聲,還以為程咬金睡的很好,現在看來,受難的不止自己。
他循聲看去,就見王振三人被程咬金噴了一臉的口水,也不敢還口,只能蹲在那裡,一臉的委屈。
「陸校尉,餐食準備好了,過來吃吧。」
這時,一旁傳來房遺直的聲音。
陸鶴鳴看去,就見房遺直正慢條斯理的撕開大饢,優雅的咀嚼著,那樣子,和旁邊狼吞虎咽的將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陸鶴鳴心中不由感慨:「武夫當真粗鄙,瞧瞧人家讀書人,看起來就賞心悅目。」
他來到房遺直身旁,接過大饢,直接吭哧咬了一口,優雅歸優雅,但效率太低了,他還是喜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接下來陸校尉準備從哪裡開始調查?」房遺直咽下嘴裡的食物,開口詢問。
陸鶴鳴想了想,視線掃過被程咬金怒罵的王振三人,道:「先和他們聊聊吧,看看他們究竟為何要陷害我。」
「他們能如實開口嗎?」
「試試不就知道了。」
…………
飯後。
陸鶴鳴吃飽喝足,與房遺直來到王振三人面前。
聽著王振三人肚子裡發出的咕咕叫聲,陸鶴鳴笑呵呵道:「餓了?想吃飯嗎?」
王振三人頓時滿是怨恨的瞪著陸鶴鳴。
眼窩內陷的王萊憤怒道:「你來幹什麼!?你這個惡貫滿盈的惡賊!」
「呸!」
壞脾氣的王振更是直接吐出一口吐沫,道:「我們永遠不會向你這個殺了我們全族的仇人低頭!天理昭昭,惡有惡報,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惡有惡報?」
陸鶴鳴聽著他們的話,似笑非笑道:「你們說這話,就不怕冥冥中真的惡有惡報?別一口一個仇人,顯得你們有多委屈,昨夜的事還不夠清楚?我們究竟誰對誰錯,你以為大家都眼瞎耳聾,還會聽你們在這裡狂吠?」
王振三人臉色頓時微變。
這時,個子最矮,長相有如猴子一樣的王沖眼珠一轉,說道:「我們承認,我們當晚確實沒有看清楚你的樣貌,但我們清楚的聽到了你的戰友呼喊你的名字!」
王萊一聽,也連忙道:「沒錯!我也清楚的聽到他們喊你陸鶴鳴,而我們之所以說看清楚了你的相貌,也是報仇心切!我們全族的人都死在了你們這些狗賊的手裡,我們內心悲憤,又怕你們官官相護,所以我們即便說的有些誇張,也是情有可原!」
體格高大的王振,登時淚流滿面,哭的如同二百斤的孩子:「我們也不想說謊的,但我們怕啊,怕你是大官,怕官府護著你,我們只是普通百姓,我們能怎麼辦?我們也是沒辦法了!」
王振三人頓時哭成一團,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當真是聞者傷心,聽著落淚。
房遺直看到這一幕,眉頭不由緊緊皺起,他本以為陸鶴鳴昨夜戳穿了他們的謊言,王振三人會老實一些。
可誰知,只是一夜,他們就又找到了新的藉口。
偏這藉口,還沒法如之前的眼睛看到一樣,能夠驗證真偽。
他不由看向陸鶴鳴,就見陸鶴鳴神情平靜,仿佛早就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耳朵聽到的,不是親眼所見……」
陸鶴鳴雙目深邃,宛若有著看穿一切的神奇力量,他盯著三人,聲音低沉道:「既如此,那你們是如何在長安縣衙,一眼就找出我的?」
「我記得我見你們時,可一個字都沒說……別告訴我,你們會神魔之術,只是耳朵聽一個人的名字,就能知道他長什麼樣!」
聽到陸鶴鳴的話,房遺直頓時目光一寒,陡然看向三人。
他聲音發冷,道:「又在說謊!你們當真是覺得我們好騙,戲耍我們嗎?」
「我看,我們就是對你們太好了!本不想對你們用刑,但現在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房遺直平常不發火時,溫溫和和的。
可一旦真的動氣怒來,別說,真的有幾分威嚴。
王振三人都是普通百姓,面對官員本來就內心緊張,此時聽到房遺直這話,頓時全身一抖,表情越發惶恐。
「我們沒有說謊,我們說的都是真的!」
「是啊!我們雖然當時沒有見到陸鶴鳴的樣子,可我們到長安後,通過名字打聽到了陸鶴鳴的下落,偷偷見過他的樣子,所以我們才會知道他長什麼樣!」
「天地可鑑!我們真的沒有說謊!」
房遺直眉頭緊擰,越發感到王振三人的難纏。
這些傢伙,當真是說起瞎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偏他們的解釋,還並非完全無理。
房遺直再度看向陸鶴鳴,就見陸鶴鳴眯著眼睛看了三人一會兒,旋即笑了一聲,道:「接下來,我們玩個遊戲吧。」
「什麼?」眾人一怔,連房遺直都面露疑惑。
陸鶴鳴緩緩道:「接下來,我會將你們三人分開,安排人對你們一一進行審問,如果你們三人中有某個人說出真相,那麼這個人我會主動為其求情,不會讓其承擔任何的罪責,他可以無罪釋放,繼續過逍遙自在的生活。」
「如果有兩個人說出真相,那麼這兩個人,皆會得到減刑,會獲得從輕發落的機會!」
「但如果三個人都不說出真相,那當我查明一切後,你們的罪責將會從重處罰,也就是說……」
陸鶴鳴向前一步,魁梧的身軀陡然浮現凜冽的殺機,頓時給王振三人巨大的壓力,讓他們渾身發顫。
陸鶴鳴冰冷道:「原本你們可能只是會坐牢,但從重處罰之後,你們會變成斬首!你們要付出的代價,比你們料想的,要重十倍不止!」
「什麼!?」
「你……你不能這樣!」
王振三人聽到陸鶴鳴的話,神色頓時陡變。
「不能這樣?」
陸鶴鳴勾起嘴角,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你可以問問房郎中,我有沒有這個權力?」
房遺直迅速明白了陸鶴鳴的意思,眸光微閃,說道:「此案是由陛下特批,由陸校尉重查的,陸校尉當然有這個權力。」
王振三人臉色頓時難看許多。
「陸校尉……」這時,房遺直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道:「你剛剛,似乎沒有說出如果三個人都招了的情況,若他們三人都說出了實情,該如何?」
王振幾人下意識看向陸鶴鳴。
就見陸鶴鳴咧嘴道:「就沒有三人都說出實情的可能啊……」
「沒有?」房遺直不解。
陸鶴鳴緩緩道:「我只給兩個人機會,也就是說……」
他視線從王振三人表情緊繃的臉龐一一掃過,緩緩道:「你們如此冤枉於我,差點害我枉死,我豈能將你們全部放過?所以,至少有一個人,要付出代價!」
「即便你們都要說出實情,我也只會選擇前兩個開口的,就是不知道……」
他看著神情緊張的三人,將他們的反應一一收歸眼底,淡淡道:「最後,是你們中的哪一個人、哪兩個人,或者三個人都倒霉呢?」
這話一出,王振三人皆不由咽著吐沫,額頭不受控制的流出冷汗。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陸鶴鳴會說出這樣的話,會讓他們中至少一個人倒霉。
他們下意識就要看向彼此,想要眼神商議該怎麼辦。
可在陸鶴鳴眼皮子底下,豈能允許他們做這種小動作。
只見他伸出手,如同拎著死雞一般,一手一個,直接將他們三人扔飛了出去。
同時道:「帶走!」
王振三人被陸鶴鳴扔到地上,正撞的頭暈眼花,就被將士一一分開,直接帶走。
到最後,都沒有眼神交流的機會。
看著他們被帶走時那僵硬緊繃的身影,房遺直不由一臉感慨的說道:「陸校尉的辦法當真無比絕妙!我怎麼就沒想到,還能用這種辦法撬開他們的嘴呢!」
「只要他們不是完全一心,只要他們有人想要活命,可能就會開口……而其他兩人,因擔心其他人開口,導致最後就自己倒霉,也會猶豫遲疑。」
「到最後,可能都會招供!」
說到這裡,房遺直看向陸鶴鳴的眼神,越發的充滿著佩服!
這真的是一個武夫能想出來的審問之法嗎?
不是足夠的了解人心與人性,根本不可能想到這種法子!
而武夫,是公認的最耿直,心眼最少的人……可今天,偏就讓他看到了武夫的智慧!
陸鶴鳴又給自己上了一課,讓他知道,什麼叫不能「以相取人」。
「不過是囚徒困境的簡單展現罷了,算不得什麼。」陸鶴鳴都要被房遺直夸的不好意思了,他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囚徒困境?
房遺直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詞說的很好。
他心中暗暗記下了這個詞,準備回到刑部後,也好好利用一番。
又學到新的方法了……房遺直很高興,只此一件事,他就覺得不虛此行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道:「就是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扛不住。」
「估摸著得需要一段時間了。」
陸鶴鳴轉過身,看著火燒後的村莊廢墟,道:「一介平民,敢去長安公然誣陷朝廷命官,即便昨夜被我戳穿他們的謊言,仍能在今天迅速找到其他合理的理由找補……他們可遠沒有表面看起來如此不堪。」
「所以想讓他們開口,得好好磨一磨才行。」
房遺直想了想,道:「我安排人去不間斷的審問?消磨他們的意志?」
「不!」
陸鶴鳴搖頭:「只需將他們分開關押,不審問。」
「不審問?」房遺直一怔:「不審問,他們怎麼會招?」
陸鶴鳴眼眸眯起,漆黑的眸子越發深邃,他平靜道:「既是心理博弈,就看誰最先熬不住,對他們來說,他們知道我們迫切的希望他們開口,所以我們越是審問,他們就越能確定我們還沒有得知真相,越能確定其他人沒有開口。」
「但如果我們對他們不理不睬,只是關著,那他們時間一長,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會考慮是否有其他人正在開口,或者已經開口,所以我們不需要審問了,這個時候,最是煎熬,而一旦他們有這種想法浮現……」
陸鶴鳴轉過頭看向房遺直,嘴角微微揚起:「那距離他們開口,可就真的不遠了。」
房遺直怔怔的看著陸鶴鳴,內心情緒不由驟起波瀾。
他忽然有一種想法,這世上,若誰與陸鶴鳴為敵,那絕對是最大的噩夢。
陸鶴鳴外表粗獷,很容易讓人將他當成一個耿直粗魯的武夫,可誰又能知道,陸鶴鳴對人心的把控,堪稱極致。
他在想,就算自己的父親,也便如此了吧?
「走吧。」
陸鶴鳴見房遺直忽然愣神了,笑著走進村莊,道:「去看看這村子裡,是否還留著什麼線索。」
…………
昨夜抵達時,天色漆黑,視線不明,所以看的不是太真切。
此時去看,陸鶴鳴與房遺直便發現,王家村燒毀的,比想像中要更厲害。
位於村頭的王振家,已經燒得只剩一片灰燼了。
踩在門前的石板上,低下頭,可以看見被火熏得焦黑的石板上,還留有一些已經乾涸的血跡。
從這血跡,便能想像到,當晚發生了怎樣的慘案。
「什麼東西都燒沒了,如何能找到線索?」房遺直眉頭緊鎖,神色有些凝重。
情況比他料想的,更為困難。
陸鶴鳴倒是仍舊平靜,敵人能設下如此周密的誣陷之策,豈會留下明顯的線索?
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別著急,去燒得沒有那麼厲害的其他房子瞧瞧。」
說著,他離開了王振家,又先後走了三個房子,才找到了一個只燒毀了一半,還留有一些家具的房屋。
進入房屋,陸鶴鳴便發現這個沒被完全燒毀的房間,似乎是一個簡易的書房。
書房內,有著一個書架,書架上的木頭還有著明顯的毛刺,沒有刷漆,很明顯是自己打造的,而非購買的昂貴家具。
書架只是被火燻黑了,完好無損的保留了下來,上面的書並不多,只有一些質量很差的紙張,堆疊在一起。
陸鶴鳴隨手拿起這些紙張,目光看去。
房遺直也湊了過來,見到紙張上的內容,道:「這是手抄的《論語》。」
陸鶴鳴點了點頭,這個時代的書籍十分貴重,平民出身的讀書人,很多都買不起書,所以他們多數都是借書來抄。
向後翻去,房遺直道:「還有手抄的《大學》,手抄的《孟子》,抄的還真不少。」
「咦,還有讀書批註,我瞧瞧……」
房遺直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才學出眾,連李世民都為之稱讚,所以一看這個批註,就能知曉原本的主人,水平如何。
「不夠深刻,但平民出身,沒有良師教導,能有這樣的思考,倒也不算太差。」
房遺直點評道:「而且他每天都設有計劃,能看出極為自律,若不出現這般意外,未來未必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陸鶴鳴聽著房遺直的話,看著紙張上的讀書計劃,上面清晰的寫著早中晚三個時間段,要讀什麼書,讀到什麼程度,和後世的課表都有的一拼了。
「確實夠自律,都快趕上我了。」
陸鶴鳴放下這些紙張,就要轉身去看其他地方,可就在這時,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全身一震。
「不對!」
他猛的轉過身來,一把將放下的紙張抄起,迅速翻動著紙張。
這時,他手上動作一停。
雙眼盯著紙張上的內容,眼眸陡然放射出駭人精芒。
「我知道了!!」
聽著陸鶴鳴的話,房遺直頓時意識到陸鶴鳴肯定發現了什麼。
他連忙道:「陸校尉,你這是?」
就見陸鶴鳴抬起頭,雙眼直視著他,沉聲道:「房郎中,我們遇到了一個十分狡詐的敵人,其心思之謹慎詭詐,恐怕完全不輸錢岩!」
「什麼?不輸錢岩?」
房遺直一愣,沒明白陸鶴鳴的意思。
就見陸鶴鳴眯起眼睛,緩緩道:「我知道他是如何把此案變成鐵案的了!」
「我也知道他是如何逃脫嫌疑,讓你們只能認定是我所為的了!」
「什麼!?」房遺直連忙緊緊盯著陸鶴鳴。
就見陸鶴鳴眯著眼睛,緩緩道:「他利用王振三人,跟我們玩了一出偷天換日的把戲!將我們所有人都給騙了!」
「原來是這樣……」
他看向房遺直:「我知道要怎麼揪出他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