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世民的意外,你讓武夫去破案?
皇宮,甘露殿。
甘露殿為皇帝讀書之所,內有藏書數萬冊,一排排書架一眼望去,都看不到盡頭。
在甘露殿正後方,有著一張塗有朱漆,雕刻著祥雲圖案的紫檀書案。
書案後,大唐皇帝李世民正坐於此。
李世民身著龍袍,渾身充滿著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氣,他坐在書案後,看著書案上的奏疏,眉頭只是輕微一蹙,站在一旁侍候的宮女宦官便頓時覺得仿若被泰山壓在身上,讓他們不由得低頭躬身,全身忍不住的顫慄。
站在殿前聽候命令的兵部尚書侯君集見狀,關憂道:「陛下是在擔心越王殿下?」
李世民放下毛筆,揉了揉額頭,緩緩道:「昨晚皇后以淚洗面,一夜未睡,朕也未曾合眼。」
侯君集膀大腰圓,耿直粗獷的臉龐上露出瞭然之色,他點著頭:「越王乃陛下與皇后最疼愛的皇子,末將能理解陛下與皇后。」
說著,他又道:「不過,昨日越王殿下失蹤後,陛下就立即命刑部、大理寺、兩縣縣衙以及金吾衛諸多衙門一起尋找,這數百人找了一日一夜,都沒有好消息嗎?」
李世民眉宇微蹙,沒有說話,站在一旁服侍的宦官連忙輕聲道:「這些衙門尚未有任何消息傳來。」
「怎會這樣?」
侯君集耿直的臉上眉頭緊鎖,他面露疑惑道:「不應該這樣吧,剛剛來見陛下之前,我還聽說李尚書專門和一個死囚見了面,還特地把這個死囚帶出大牢,帶到了刑部衙門他的辦公房內,關起門來有說有笑,我聽聞此事,還以為李尚書已經有了越王殿下的好消息,這才有這般閒心,去做這事。」
聽到侯君集這話,一旁的宦官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不由微變。
他連忙緊張的看向李世民。
只見李世民本就深不可測的臉龐上,更加幽深起來。
「你說,李道宗沒有全心全意去尋找青雀,反而和一個死囚浪費時間?」李世民聲音響起。
令人心悸的壓迫感,隨著這句話的出現,頓時讓殿內所有人呼吸一滯,冷汗直流。
侯君集也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連忙躬身道:「臣也只是聽了一嘴,說李尚書去了死牢,見了一個死囚,與那個死囚在牢內就交流了好一會兒,之後李尚書似乎覺得不過癮,又將這個死囚帶出死牢,帶到了他的辦公房內……」
說到這,侯君集連忙為李道宗解釋了一句:「許是李尚書此舉,也是為了尋找越王殿下,未必是沒有將陛下的事放在心上。」
他這解釋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更是讓李世民沒有表情的臉上愈加冷冽了起來。
李世民深深看了侯君集一眼,他識人無數,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底下弄耍心思。
他知道,侯君集與李道宗有過衝突,兩人之間關係並不是特別和煦,所以侯君集的隨口一說,未必就真的是隨口一說。
但他更知道,侯君集不敢在這種事情上對自己說謊,縱使侯君集有其他心思,但李道宗所行所為,絕對不會有錯。
所以,在自己最寵愛的兒子生死未卜時,在自己都一夜沒有合眼時,在其他人都殫精竭慮日夜不停的拼命尋找時,李道宗為了一個死囚浪費時間,還把這個死囚不合規矩的帶到了刑部衙門,甚至關起門來有說有笑……李道宗當真如侯君集所言,沒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嗎?
李世民目光幽深,內心已有不悅,但他也了解李道宗,知道李道宗的性子,李道宗雖然有著武夫的種種缺點,暴躁易怒,粗魯少靜氣,可對自己還是忠心耿耿的,所以即便心中再惱,也還是會擔心自己冤枉了李道宗。
他看向侯君集,按捺住情緒,詢問道:「李道宗見的這個死囚,什麼身份?」
侯君集忙道:「末將聽說,是半月前,一個因『殺良冒功』被倖存者舉報,最終被判處斬首的校尉。」
半月前,殺良冒功,無能武夫……與青雀失蹤,哪有任何關係?
李世民知道,李泰失蹤,是因碰到了鬼面判官作案,被波及擄走的,而鬼面判官連續作案已近兩月,所以這個案子,絕不可能與半個月前因殺良冒功被抓的武夫有任何關係。
「果真如侯君集所說……」
李世民閉上了雙眼,那平靜的面龐下,正醞釀著無比恐怖的風暴。
一旁的宮女和宦官,此時已經臉色煞白,帝王之怒,哪是他們能承受的。
別說他們了,即便是趁機說李道宗壞話的侯君集,都感到壓力巨大,額頭不由冒出冷汗。
但雖然冷汗直流,他心中卻是十分高興,因為陛下越震怒,李道宗就越慘。
「哼!讓你與我搶功!」侯君集心中冷笑。
整座甘露殿,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陛下……」
而就在這時,殿門忽然被打開,守在門外的侍衛快步走進,道:「刑部尚書李道宗求見。」
聽到侍衛的話,戰戰兢兢的宮女宦官不由一愣,侯君集也是眸中精芒陡然一閃。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看你怎麼面對陛下的怒火!」侯君集連忙將頭低的更深,以免被陛下看到他的表情。
李世民卻根本沒有看他,在聽到侍衛的話後,他就陡然眯起了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讓他進來。」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響起。
侍衛自然不敢遲疑。
沒多久,穿著官袍的李道宗便大步走進了大殿之內。
李道宗沒想到侯君集也在這裡,他皺了下眉,然後直接來到侯君集身旁,向李世民行禮,朗聲開口:「陛下。」
李世民看著李道宗,開門見山,直接開口:「李道宗,朕聽說你去大牢,找了個死囚?」
侯君集一聽,心中一喜,連忙側耳傾聽。
便見李道宗粗獷的臉上滿是意外,他說道:「陛下怎麼知道?」
「你承認了?」
李道宗不解:「為何不承認?這是事實啊,而且不瞞陛下,虧得臣找了陸鶴鳴,否則真的要出大事。」
「大事?」李世民都要氣笑了,他很想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忤逆自己命令,比尋找自己愛子還要大的。
他說道:「你找他做了什麼大事?」
「查案。」
「什麼?」這一刻,饒是李世民見多識廣,都微怔了一下,他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找那個死囚,查案?」
「對啊。」
「若朕沒記錯的話,那個死囚是個武將武夫吧?」李世民雙眼越來越冰冷,聲音也開始變得冰寒了起來,他覺得李道宗在故意戲耍自己。
找武夫來查案?
這世上還有比這還荒唐的事?
所以,要麼李道宗是在編造謊話騙自己,要麼李道宗是為了糊弄自己應付差事,已經無所顧忌了。
而無論是哪種原因,李世民都覺得李道宗膽子大到天,有取死之道了。
侯君集此時也是滿臉驚訝,雖然他覺得這是個攻擊李道宗的機會,能給李道宗找些麻煩,但也沒想到,李道宗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說出找武夫查案這種謊言來欺騙陛下。
李道宗腦子出問題了嗎?
侯君集對後面的發展越來越期待了。
然後,他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陛下別看陸鶴鳴是一個武夫,他可和其他武夫不一樣。」
李道宗雖然也察覺到李世民的語氣與以往不同,但性子直率的他並未多想,他說道:「若不是陸鶴鳴,臣絕對不會知道……」
李道宗看向李世民,道:「越王殿下根本就不是被鬼面判官抓走的,根本就不會知道,我們的追查方向,在一開始,就完全錯了!」
「什麼!?」
李世民都準備讓李道宗嘗嘗忤逆自己的苦了。
誰知忽然間,就聽李道宗說出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話。
這讓他都是一怔:「你什麼意思?」
本想看李道宗找死的侯君集也愣住了,下意識抬起了頭。
李道宗沒有耽擱,當即將陸鶴鳴在刑部衙門所說的話,完完整整的詳細複述了出來。
「……所以啊陛下,越王殿下的失蹤,與鬼面判官沒有一點關係!我們都被真正的賊人給騙了。」
「倘若我們悶頭去尋找鬼面判官,那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李世民沉默了。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李道宗所謂的大事,竟然真的是大事!
而李道宗說,這一切,都是那個被關在大牢的死囚武夫陸鶴鳴的推斷,是陸鶴鳴在短短一刻鐘之內,所勘破的秘密。
武將,武夫,破案……這些詞彙,饒是坐擁天下的李世民,都很難將它們放到一起。
但偏偏,這種事就發生了。
侯君集也懵了。
他只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李道宗竟然真的是為了尋找李泰見的那個死囚。
而那個武夫死囚,竟然有這種破案能耐!
這……這他娘的,他怎麼可能想的到啊!
誰他娘的能想到一個武夫會破案啊!?
李世民幽深的眸子瞥了侯君集一眼,頓時讓侯君集心頭一寒,連忙重新低下了頭,內心叫苦不迭。
本想給李道宗找麻煩,這下可好,自己反倒在陛下心中留下進獻讒言的不好印象了。
「陸鶴鳴嗎?」李世民沒再理睬侯君集,輕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深吸一口氣,原本對李道宗的憤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對陸鶴鳴所說的推理內容的認真與嚴肅。
他沉吟些許,看向李道宗,道:「你做的不錯,這個陸鶴鳴確實有些本事,准他離開大牢繼續調查。」
「至於其他事……」
李世民目中眸中閃爍著凜冽寒意,:「朕會安排人去做,朕倒要瞧瞧,誰敢在我大唐長安興風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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