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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誰說武夫就不能破案?

  陸鶴鳴一伸手,如提溜一個小綿羊一般,就將這個太學博士之子拽到了面前。

  看著此人又緊張恐懼,又委屈絕望的樣子,陸鶴鳴微微頷首。

  如果此人不是善於偽裝、心機頗深之輩,那他剛剛之語,還真的可能不是亂說的。

  不過想想也是,他就算喊冤,也沒道理向自己一個死囚喊冤。

  「說,怎麼回事。」

  秦弦生怕陸鶴鳴揍他,不敢隱瞞,更不敢耽擱,一邊吸著鼻子,一邊道:「半月前,律學博士趙文送我請帖,邀我前去飲酒,我應邀而去,誰知我剛進房間,就被人從脖子後打了一棍子,然後我就暈了。」

  「後來我被人喊醒,才發現趙文正趴在血泊中,身後插著一柄匕首……因那個房間被反鎖,且只有我一人進入,再無其他人進出,所以長安縣衙便認定是我殺人。」

  他看著陸鶴鳴,見陸鶴鳴目光閃爍,生怕陸鶴鳴懷疑他說謊,他連忙道:「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實話,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為何趙文會死,更不知道是誰殺的,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是,可是我喊破了嗓子,也沒人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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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父親……都說沒有我這個兒子,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我真的是冤枉的啊。」

  一邊說,他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情緒又一次崩潰,嚎哭聲響徹牢房。

  「哭什麼?有冤就鳴冤啊,在這裡哭有用?」陸鶴鳴蹲下身來,淡淡道。

  秦弦看著眼前魁梧的身影,不由道:「可我喊冤了,沒用啊,沒人信我啊。」

  「那是你喊的方法不對。」

  「什麼?」

  「你得拿出點能讓人信服的東西再喊,空口喊冤,誰會信你?」

  「可我哪有什麼讓人信服的東西?」

  「那是你沒遇到我。」

  陸鶴鳴太高大了,蹲著都要俯視才能看清秦弦的臉,這讓他乾脆直接席地而坐,懶洋洋的抬著頭,才能與蹲著的陸鶴鳴視線齊平。

  「你……你能幫我?」或是陸鶴鳴真的沒有暴揍他,讓秦弦竟生出了那麼一絲僥倖。

  可話剛說出,他就搖了頭:「我真是失了智了,你自身都難保,怎麼可能幫到我?而且那是連最擅長查案的縣衙都找不到什麼證據,你一個武將,又能做什麼?」

  「誰說武將就不能查案了?」

  陸鶴鳴冷笑一聲:「別廢話,我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再廢話把你鼻子揍扁。」

  陸鶴鳴一句話,直接將秦弦嚇得瑟瑟發抖,即便秦弦心中再不信任陸鶴鳴,覺得和一個武夫說破案純粹是浪費口水,卻也不敢表現出來。


  耳邊安靜了,陸鶴鳴直接問道:「剛剛提溜你時,我發現你脖子上有一道淤青尚未恢復,這就是當時案發時,你被打留下的痕跡?」

  「沒錯。」秦弦不敢隱瞞。

  「你被發現時,雙手或者衣服上,有沒有血跡?」

  「有,我的兩隻手上都有血跡。」

  陸鶴鳴摸了摸下巴,道:「仵作驗屍怎麼說?」

  秦弦道:「仵作說趙博士是被人一刀刺穿後心而死。」

  「一刀刺穿?」

  「是。」

  「那趙文身上,可還有其他傷口?」

  「手上被劃了一刀,血淋淋的。」

  「你身上可還有什麼傷口?」

  「沒有。」

  「你們的衣服,可有打鬥痕跡?」

  「我們的衣服都有些褶皺,幾把椅子倒了。」

  陸鶴鳴想了想,又道:「你醒來時,還在門口被打暈的地方嗎?趙文呢?他屍首位於何處?」

  秦弦說道:「我醒來時,就在趙博士的身旁,距離他不遠,我們都門口附近。」

  陸鶴鳴按動手指,只聽咔咔的聲音響起,聽得秦弦不由縮著脖子,下意識向後挪了半步。

  而這時,陸鶴鳴的聲音忽然響起:「這個什麼律學博士趙文,和你有仇?」

  秦弦愣了一下,然後搖頭:「我與他也就平常交流學問,並無仇怨。」

  「那他與你父親呢?」

  陸鶴鳴道:「他們都是國子監的官員,平常抬頭不見低頭見,是否有過矛盾?」

  「這……」秦弦搖著頭:「我不是太清楚,父親只讓我認真讀書,從不說其他之事。」

  陸鶴鳴的濃眉微微挑起,有神的大眼睛裡閃過一抹沉吟之意。

  片刻後,他直接起身,拍了拍手,道:「有辦法聯絡你的父親嗎?讓你父親去為你喊冤吧。」

  「什麼?」秦弦一愣。

  對面排排蹲的「鵪鶉」們也都意外抬起頭。

  就聽陸鶴鳴冷笑道:「你不是兇手,不喊冤,真想在這裡等死啊?」

  「你信我!?」秦弦一愣,他還以為粗鄙的武夫問自己案子,是找樂子玩。

  「我不是信你,我是信事實。」

  「事實?」

  陸鶴鳴淡淡道:「趙文的死,和你的傷存在矛盾。」


  「矛盾?」秦弦聽得一愣一愣的,明明內心不願相信一個武夫能幫自己翻案,可陸鶴鳴卻仿佛又有一種魔力,讓他竟下意識的,覺得這個武夫還真的可能幫到自己。

  「趙文是被人在身後一擊斃命的,他能將後背交給兇手,就說明對兇手十分放心,所以,如果是你殺的趙文,趙文都被一擊斃命了,他又如何給你重重一擊?」

  陸鶴鳴看著秦弦,這張威風凜凜滿是兇相的臉上,此時竟流露出一抹謀臣的氣質。

  「而如果你的傷是趙文被殺前,被趙文擊打出來的,那說明趙文對你必有防備,這個時候,就算你要殺趙文,也該是在扭打過程中,從身前刺進的,而不該是在趙文身後刺進。」

  「一個對你有防備的人,怎麼可能會讓你有機會從身後偷襲?」

  秦弦聽著陸鶴鳴的話,原本灰敗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對對,你說的沒錯,這存在著很大的矛盾啊,我怎麼沒想到!」

  他連忙仰著頭,看向魁梧的陸鶴鳴臉龐,道:「那兇手會是誰?」

  陸鶴鳴搖著頭:「我沒有親自去現場看過,不太好確定,但大概率……」

  他盯著秦弦的雙眼:「是他自殺。」

  「什麼!?自殺!?」秦弦直接驚呼出聲,一臉的不敢置信。

  其他的死囚,也都先是一愣後,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他們看來,陸鶴鳴是一個拳頭比腦袋都大的武夫,他會破什麼案?現在這種胡說八道,才符合陸鶴鳴的粗鄙的沒有腦子的武夫身份。

  還自殺……你家自殺能在身後被刺進匕首?

  陸鶴鳴自然知道眾人的想法,他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兇手想要誣陷你殺人,需要將你的手塗上血跡,這樣才能更加真實。」

  「如果有第三人是兇手,那他只需要將趙文背後的血蹭到你手上便可,但是……」

  他看著秦弦:「你告訴我,趙文手心有血淋淋的傷口,你還告訴我,趙文身上沒有其他傷口。」

  「這說明趙文根本就沒有與人真正搏鬥過,所謂的衣服褶皺都是偽裝!他既然沒有真正搏鬥過,背後也是被一擊斃命,手上的傷口又是如何來的?」

  「所以,大概率,是他為了誣陷你,先用匕首劃破自己的手掌心,然後將手心流出的血蹭到你的手上,用來誣陷你,之後再自盡。」

  「至於自盡的辦法……那太多了,將匕首抵在堅硬的物體上,身體向後用力一衝,還不是想怎麼死就怎麼死?」

  「而你又說,你與他沒仇,所以我想,大概率他的仇人是你父親……你父親對你寄以厚望,他為了報復你父親,便把你毀了,把你變成殺人犯,這樣的話,你父親不僅會痛失愛子,身為教書育人的太學博士,更是會被人指指點點,連自己兒子都教育不好,還當什麼太學博士?到那時,你父親的官場生涯也就到了盡頭了。」


  秦弦已經完全呆住了。

  聽著陸鶴鳴的分析,他只覺得如墮冰窟。

  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平時對自己露出那樣溫和笑容的律學博士,會是一個心機如此陰險之人。

  但偏偏,他又覺得這就是真相。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不行,我不能讓我父親因我而毀掉前程!」

  說著,他直接衝到鐵柵欄前,大聲喊冤。

  看到這一幕,對面的死囚們,已經完全懵了。

  他們怎麼都不敢相信,一個武夫,竟然也會有腦子!

  不,這已經不是簡單有腦子就能形容的了。

  這簡直就是破案天才啊!

  武夫,破案天才?

  若不是他們親眼所見,他們絕對沒法將這兩個詞聯繫到一起。

  秦弦的父親是太學博士,教導過不少學子,這些學子也有不少人已經入朝為官,所以秦弦不像是陸鶴鳴,人家是真正有背景的,他這樣一喊,果然就有獄卒前來詢問。

  陸鶴鳴看到這一幕,眸光微閃。

  「只靠一個秦弦,還不夠,一個涉及到六品官員的案子,還不足以讓真正的大人物注意到。」

  「但若是……」

  他視線,掃過牢房內的其餘犯人,又看向隔壁牢房的十幾個犯人,雙眼微眯:「若是,整個死牢的人都喊冤,且都有質疑甚至推翻原案的證據呢?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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