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天心

  「大意了。」

  頂著一副爆炸頭崑崙奴的模樣,許宗訓苦笑自嘲。

  隨即,許宗訓不受苦惱,喚來一縷清風,將臉上的污漬清除,將根根直立的頭髮安撫。

  整理好個人形象,便繼續循著「無極聖祖」這條線索往下查,動力更足。

  有來有回,這樣才有意思嘛。

  攘奸衛,天牢,地下三層監獄。

  稍稍支楞了一把的黃天沒有翹起尾巴,得意忘形,馬上就收回了觸角,斬斷了聯繫,遮掩了天機。

  做回攘奸衛天牢獄卒,而非沉浸在神祇馬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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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品青敕星君級別的太乙救苦天尊,相當於道修四境煉虛真君。

  與爆種之後有四境之上修為、平常保持道修四境合道真君境界的許宗訓相比,差距還是非常大的。

  所以黃天幾乎用上最強的攻擊手段,都只是讓不閃不避的許宗訓稍微狼狽了一些,丟了點面子。

  別說破皮了,連根毛都沒傷到。

  若非許宗訓大意,連狼狽丟臉都不會發生。

  黃天清醒得很,並不因為自己這次偷襲得手而沾沾自喜,然後自視甚高。

  相反,這讓黃天更加認清了自己的實力,更加堅定了努力修行,提高修為的決心。

  福至心靈間,武修二境武夫第二階段通脈,水到渠成晉升。

  若非黃天及時反應過來,控制住身體,怕是混身上下會發出炒豆子一般的爆鳴聲。

  「果然,武道需要一顆勇猛精進的心。」

  心中思忖著,黃天轉身,準備離開地下三層監獄。

  他來這裡,只是借著攘奸衛天牢地下監獄的特性,進一步增幅天機屏蔽效果而已,表面巡視一番,並不是真的要公幹。

  「施主稍待。」

  了無和尚這時忽地出聲,喊住了黃天,「貧僧有話想與施主說一說,請施主稍待。」

  這讓黃天很是意外。

  自從那晚被入內內侍省都知、右監門將軍欒武請走,深夜入宮,了無和尚便不再像剛進天牢時那樣行為癲狂,自顧自凌亂講經,不顧他人。

  反而真像一位佛門高僧大德,終日參禪打坐。

  外顯的莊嚴寶相漸漸內斂,整個人的氣質更像道家所言的返璞歸真,清淨出塵。

  黃天本不想搭理了無和尚。

  畢竟母親與張叔父都特意提點過,又有一位攘奸衛指揮同知蓮生和尚的特意叮囑,讓黃天真的不想沾惹上麻煩。


  但是心中忽地生出一絲感覺,認為他可以聽一聽了無和尚想說什麼。

  這絲感覺來自於神職「尋聲赴感」的觸動,也來自於神通「移星換斗」的啟示。

  是天機層面的靈感。

  於是黃天走出一步以後,絲滑轉身,面無表情說道:「大師,有話請直說,但我希望大師明白,我們這些獄卒,都只是普通人,都要養家餬口。若是大師要說的話,會影響到我們這些獄卒的性命與家庭,還請大師積福積德,口下留情。」

  「施主勿憂。」

  了無和尚沒有因為黃天的直白與警惕而生出負面情緒,語氣和善說道,「貧僧只是想問,施主可曾與魏公學過什麼?」

  黃天聞言,微微蹙眉。

  他確實從魏公那裡學來了「以民心,代天心」之法,但屬於偷學,即便魏公並不在意。

  嚴格意義上算起來,真不算與魏公學過什麼。

  只是……

  「天心法」這麼容易被看出來嗎?

  似乎看出了黃天心中的疑惑,了無和尚繼續說道:「貧僧出家修佛之前,與魏公不說相熟,倒也相識。魏公的『天心法』,貧僧還曾出了點力氣,幫魏公完善。施主勿憂,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出『天心法』的痕跡。」

  頓了頓,了無和尚又解釋道:「此乃『他心通』,能感知他人情緒,並非貧僧故意揣測施主。」

  唔……

  若是可以的話,黃天只想在自己額頭上掛幾條黑線。

  大師啊大師,你這解釋,不如不解釋。

  那樣反而讓人感覺更舒服一些,不會覺得自己是個膚淺的人,不會被人一眼看穿。

  按下想要吐槽的情緒,黃天語氣淡淡問道:「大師到底想說什麼?」

  「阿彌陀佛。」

  了無和尚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然後說道,「魏公肯定建議過施主,去儒門書院學習,施主既然仍在天牢當差,必然拒絕了。貧僧想說,施主還是採納魏公的建議比較好,畢竟『天心法』不進則退,若是無法養出一腔浩然氣,養出一顆仁和心,怕是會生出反噬。」

  「反噬?」

  黃天有些疑惑,直接問了出來,「為何會生出反噬?」

  了無和尚回道:「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施主以為,怎樣的人,怎樣的心性,能夠聽到民聽,能夠視到民視?」

  這麼一說,黃天懂了。

  能夠聽到民聽、視到民視的人,必然是心懷蒼生的人。


  按照儒門義理的標準,這類人都是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人,都有一腔浩然氣,都有一顆仁和心。

  所以,魏公當初建議黃天去書院進修,確實是為黃天考慮。

  只不過後續魏公被起復,事務繁忙,黃天拒絕的態度又過于堅定,方才擱置。

  若從長遠考慮,黃天確實要好好重視這件事了。

  問題是,了無和尚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呢?

  似乎又看出了黃天心裡的疑惑,甚至是懷疑,了無和尚不需要黃天問出來,主動給出解釋:「近日來,貧僧深受迷障,失了本真,做下許多錯事。不僅害了好友,也害了自己,還傷了一心愛我的甥女的心。貧僧悔悟,自省,以為貧僧之錯,源於尚未自覺,便想覺他,進而覺行圓滿。如此,貧僧索性破碎佛心,重修沙彌……」

  黃天聽著聽著,眉頭蹙得更緊了。

  這是在說什麼啊這是?

  什麼迷障,什麼本真,什麼自覺、覺他、覺行圓滿,都是你了無和尚自己的事,與我一個小小的獄卒何干?

  和我說這些作甚?

  這般想著,黃天直接出聲,打斷了了無和尚的絮叨:「大師,有話請直說。」

  了無和尚頓了頓,雙手合十,然後說道:「貧僧冒昧,想請施主幫貧僧尋一本天外經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嗯?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聽到這個名字,黃天心中頓時起疑。

  昨天,指揮同知蓮生大師剛送一本親手抄錄的天外經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今日,蓮生大師特意關照,要注意一舉一動的了無和尚便提出,要尋一本這個天外經文。

  這是巧合?

  不,絕不可能是巧合!

  其中肯定有什麼關聯在。

  黃天忽地有些懷疑,自己先前得到的啟示,究竟是從哪一點出發,讓冥冥中的天機認為,自己應該聽一聽了無和尚想說什麼了。呼……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黃天按下心裡起伏的思緒,面上平靜說道:「大師見諒,能不能替大師尋經文,不是我一個小小的獄卒能做主的。我能做的,就是將大師的訴求,按照流程上報。」

  說完這句話,黃天轉身就走。

  「阿彌陀佛。」

  了無和尚雙手合十,口誦佛號,意味深長說道,「施主乃是有大功德之人,不修儒家義理,一時無妨。久之以後,『天心法』必然反噬。魏公乃前車之鑑,望施主慎重考慮。」


  黃天腳步不停,直接走出地下三層監獄。

  如此大聲,關在牢里的囚犯,休息間裡待著的獄卒,都聽得一清二楚。

  怕是過不了半天,攘奸衛上下甚至外界,便都會知道,他黃天,一個粗鄙的天牢獄卒,居然學會了魏公的「天心法」!

  若是把事情往嚴重點考慮,怕是過不了幾天,神都天京又會添一則茶餘飯後的趣事。

  也會多一個「一時風光」的話題人物。

  「我真不想出名啊!」

  想到這幾種可能,黃天心裡忍不住嚎了一聲,頓感頭疼。

  還是心態過於膨脹了。

  竟然無腦相信天機層面的靈感,去聽一聽了無和尚想說什麼。

  這下好了,給自己添麻煩了吧。

  唉!

  深深地嘆了口氣,黃天走出地下監獄,徑直去尋指揮同知蓮生大師。

  這件事,還是不要把林叔父與張叔父牽扯進來為宜。

  攘奸衛有兩位指揮同知襄助駱指揮使,一位指揮同知莫青笙在外公幹,另一位指揮同知蓮生大師自然得坐鎮中樞。

  因而只要是上差時間,來尋蓮生大師,都不用擔心跑空。

  求見的過程很順利。

  沒過多久,黃天便見到了蓮生大師。

  「何事?」

  值房中,檀香裊裊,蓮生大師結跏趺坐,左手撥念珠,右手敲木魚,似在參佛。

  黃天不敢耽擱,躬身說道:「回大人,了無和尚說,他想尋一本天外經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嗯?」

  蓮生大師聞言,雙手同時停下,眼皮抬起,正視黃天,「何時說的?」

  「剛剛。」

  黃天如實回道。

  「還說了什麼?」

  蓮生大師追問。

  黃天臉露猶豫的神情,然後咬牙說道:「還說了一些與卑職有關的話。」

  「什麼話?」

  蓮生大師站起身,走到黃天身前,「如實說,不要隱瞞。」

  「是。」

  黃天點頭,然後將了無和尚關於魏公與「天心法」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蓮生大師聽完,上下打量了黃天好幾眼,眼中顯露些許困惑。

  確實如了無和尚所言,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看出「天心法」的痕跡。


  至少在黃天接觸過的大人物里,莫青笙、祝青鸞、施無生、欒武、許宗訓等等,包括蓮生大師,都沒看出來。

  即便現在知道黃天學會了魏公的「天心法」,蓮生大師仍沒看出有哪裡特別。

  撇開什麼「天心法」不「天心法」的,蓮生大師把注意力拉回到了無和尚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上。

  思忖片刻,沒有親自去見了無和尚,而是走到桌案旁,取來一本親手抄錄的經文,遞給黃天。

  「你將這份經文送過去,並且告訴了無師叔祖,就說不管需要什麼經文,都可以通過你告訴我。」

  「是。」

  黃天雙手接過經文,猶豫了片刻,然後咬牙說道,「大人,恕卑職冒犯,這些往來,卑職回去以後,還是得予以登記。」

  「嗯。」

  蓮生大師微笑,「你這麼做是忠於職守,不是冒犯,放心去做就是了。」

  「卑職告退。」

  得到應允,黃天當即退出蓮生大師的值房,回天牢去。

  蓮生大師看了一會兒黃天的背影,然後側身,看向天牢地下監獄的方位,目光幽幽。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嘴唇翕張,蓮生大師輕聲吟誦《心經》開篇經文,目露沉思,自語自問,「了無師叔祖,這是真要悟五蘊皆空的道理,真要度一切苦厄了?」

  「你猜。」

  值房裡不知從哪傳來一個聲音,回答了蓮生大師的問題。

  蓮生大師聞言,收起低眉菩薩的慈悲,顯出金剛怒目的忿怒,結跏趺坐。

  降魔坐,撥念珠,敲木魚,誦佛經,降心魔。

  另一邊,黃天捧著《心經》回到天牢,在一些獄卒們稍有些異樣的目光中,走到地下三層監獄。

  「阿彌陀佛。」

  了無和尚見到黃天,口誦佛號,合十行禮,「多謝施主,給施主添麻煩了。」

  黃天沒有開口,只是將經文遞了進去,轉身就走。

  了無和尚接過《心經》,自顧自趺坐於地,也不翻開,徑直誦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bō)若(rě)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誦經聲中自帶了無和尚對佛法的領悟。

  全然不似前些天那般的癲狂,透出寧靜祥和,更包含智慧覺悟。

  黃天腳步不停,無視了無和尚的誦經聲,無視獄卒們的異樣目光,平靜回到自己的值房。


  老張不出意外地很快到來,敲門而進。

  「黃頭,那和尚說的是真的?」

  不知何時走出早晨那副心不在焉狀態的老張,一進門就擠眉弄眼問道,「黃頭你真學會了魏公的『天心法』?要成為一個讀書人了?」

  黃天靜靜注視著老張,沒有出聲,態度不言而喻。

  你罵人怎麼罵得這麼髒?(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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