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立場

  「黃頭,可不能就這麼說定啊!」

  老張當即扯開嗓子,乾嚎起來,聲音很是悽厲。

  不知道的,聽了這聲音,還以為黃天怎麼欺負老張了呢。

  s🌌to9.com為您提供最快的小說更新

  黃天絲毫不為所動,冷酷擺手:「定了就是定了,多說無益。反正別想把我扯進去,這是你和鄭大之間的事,鄭大有靠山,你老張就沒靠山了?」

  「黃頭,我老張的靠山就是黃頭您啊!」

  老張啪的一下給黃天來了個「若明公不棄,某願拜為義父」的戲碼,果斷表明忠心,「我老張對您忠心耿耿,您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哈?」

  黃天詫異冷笑。

  若非武者消化能力極強,剛剛怕是要笑得噴出中午吃的飯了。

  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牢頭,能成為天牢獄卒的靠山了?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笑死人不償命的那種!

  冷笑過後,黃天坐直身體,凝視著老張的雙眼,認真說道:「老張,我說最後一句,這是你與鄭大的事,不要把我扯進去。」

  「可是……」

  像是被黃天的嚴肅態度給嚇到了,老張嘴唇囁喏起來,張合好幾次後,方才低聲說道,「可是沒有黃頭同意,老張我不敢亂來。」

  「是嗎?」

  黃天渾然不信,「你不是早就把話放出去了嗎?現在說沒我同意,不敢亂來?」

  「我錯了,黃頭!」

  老張臉色頓時一垮,十分光棍地滑跪檢討,「我錯了,黃頭!我再也不敢了!」

  檢討完後,老張還想再說些什麼。

  黃天已經直接轉過身去,背對著老張,態度不言而喻。

  把鄭大趕出天牢獄卒序列這件事,黃天絕不會參與其中。

  沒好處不說,還會惹一身的騷。

  即便老張起了把鄭大趕出去的心思,也是因為黃天交待下去的任務。

  但凡事一碼歸一碼,不能混淆。

  黃天絕不會因為這件事的起因與自己有關,就大包大攬,替老張的心思與行為買單。

  見黃天的意志堅定至此,且已經下了逐客令,老張沒有繼續「哀求」,收起臉上的表情,緩緩退出牢頭值房。

  走向地下三層監獄的過程中,老張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因為在黃天這碰了壁而氣餒或者氣惱。

  能不能得到黃天的點頭同意甚至下場參與是一回事,來與不來又是另一回事。


  本身在來之前,老張就已有預料,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又不是沒了黃天的同意或參與,老張就無法把鄭大趕出天牢。

  黃天同不同意,其實沒多大影響。

  回到地下三層監獄空無一人的獄卒休息間,老張無視掉喋喋不休誦經的了無和尚,靜坐喝水,沒有任何動作。

  任憑鄭大四處竄連,既找靠山,也拉攏獄卒,試圖凝聚起一股反過來對付老張的勢頭。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

  神奇扮演遊戲還是沒有重新開啟伺服器。

  黃天一直呆在值房裡,老張一直呆在地下三層獄卒休息間,了無和尚一直顛來倒去誦經,鄭大一直四處奔走竄連。

  各人做各事。

  沒有因為失了誰而怎樣怎樣。

  傍晚如常到來,夕陽西下,臨近天牢獄卒換班下值的時候。

  老張與鄭大的意氣之爭,在這時突然出了結果。

  也不知穩坐釣魚台的老張使了什麼法子,通了哪條人脈,一位書吏送來了蓋著勇毅將軍印章的辭退文書。

  當著兩班獄卒的面,書吏朗聲宣讀了勇毅將軍張易之辭退鄭大天牢獄卒職位的決定,即刻生效。

  從明天起,鄭大便不是天牢獄卒了。

  哦,不……從現在開始,鄭大就已經不是天牢獄卒了!

  吏就是吏,不入流,辭退不辭退的,也就是勇毅將軍一份文書的事。

  即便鄭大有靠山,可他的靠山能大得過主管天牢獄卒與守衛禁軍的勇毅將軍張易之?

  這份文書一下,鄭大的天牢獄卒工作,便徹底丟了,再也找不回來!

  「還愣著幹什麼呢?趕緊脫了吧!」

  老張的聲音傳進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呆楞住的鄭大耳中。

  在鄭大聽來,這不是催促,而是勝利者的誇耀,更是一種諷刺!

  諷刺他鄭大費了一下午的時間,搭了那麼多人情出去,卻抵不過他老張只跑了幾趟牢頭值房,然後在如今誰都不願意多呆的地下三層獄卒休息間靜坐一下午。

  一個穩坐釣魚台,一個碌碌無為。

  一個說趕人就能趕人,一個只能灰溜溜被趕出去。

  對比起來,真是……臉上無光啊。

  鄭大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極為精彩。

  片刻後,鄭大回過神來,用力扯下身上穿著的天牢獄卒制服,丟在地上。


  然後惡狠狠地盯著老張,咬牙切齒罵道:「老張,別得意的太早了!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呢!」

  「嗯,你說的有道理。」

  老張平靜地回了一句,雲淡風輕的樣子。

  「好!」

  鄭大的表情愈發猙獰,「好手段,老張!」

  說著,鄭大又惡狠狠瞪向一旁默默看著的黃天:「好心計,黃天!」

  「我們走著瞧!」

  撂下這句話,鄭大揚長而去。

  額……

  至少他自己認為自己是揚長而去,就像茶館裡說書先生說的那樣,仰天大笑出門去。

  然而在黃天、老張及即將換班的獄卒們眼裡,鄭大離開的身姿屬實非常狼狽。

  剛剛的猙獰與狠惡,好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骨的狗呲牙狂吠。

  不過黃天本就不好的心情,沒有因為鄭大的狼狽而有所好轉,反而因為被鄭大也記恨上了一事,搞得更差勁了。

  「黃頭,我……」

  鄭大走後,老張就在觀察黃天的神色。

  見黃天眉眼間的煩躁變得更重,老張就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老張,什麼都不用說了。」

  黃天豎起右手,止住了老張的話頭,「我明白的,你沒有讓鄭大記恨我的意思。」

  「謝謝黃頭體諒。但是……」

  老張涌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改口道謝,然後又想趁機解釋。

  「我今天心情不好,就不和你多聊了,老張。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沒有因為鄭大記恨我而怪罪你。」

  拍了拍老張的肩膀,黃天走出攘奸衛天牢,下值回家。

  留下一臉愧疚的老張,與表情各異的兩班天牢獄卒。

  「老張,黃頭真不記恨你嗎?」

  與老張相熟的老獄卒丁禾子走了過來,擔憂問道。「放心吧,不會的。」

  老張臉上的愧疚收斂起來,語氣輕鬆說道。

  「真的?」

  丁禾子的擔憂沒有因為老張的輕鬆語氣而徹底打消,「老張,這種事可不能亂開玩笑。黃頭他……他雖然修行資質差了些,武道修為差了些,可是靠山很硬……」

  說著,丁禾子的聲音漸漸壓低,直至於無。

  有些事,平時不顯眼,發生的時候也不是很顯眼。

  但是和另外一些事情聯繫起來,就很有意思了。


  辭退鄭大的文書來自於誰?

  勇毅將軍張易之。

  黃天在攘奸衛最大的靠山是指揮同知莫青笙,但是這個靠山不夠堅實。

  南鎮撫司鎮撫使林興德、勇毅將軍張易之這兩個靠山,卻足夠堅實,也足夠大了。

  老張能走通張易之將軍的門路,以正式途徑辭退鄭大,而非耍小手段排擠鄭大、逼迫鄭大自己離開,自然是堂堂正道。

  既然想到了在這件事上走堂堂正道,老張怎麼可能沒考慮到鄭大會記恨上黃頭的可能呢?

  老張可是出了名的心思縝密!

  怎麼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所以……

  難怪黃頭說不會怪罪老張。

  丁禾子腦補了一大堆,最後給了老張一個「我懂了」的眼神,擔憂消去,哼著小曲離開。

  老張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最喜歡腦補的老夥計剛剛又腦補了什麼,心情變化如此之大。

  有些好奇啊。

  不過老張的注意力很快就收了回來,看向即將拐彎的黃天背影。

  那個從江南而來,費盡心思潛伏進攘奸衛天牢的白蓮教徒假郝仁,只是跟蹤了一次黃天,第二天就被發現死在自己家裡。

  現在,鄭大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記恨上了黃天。

  又會迎來怎樣的結局呢?

  老張更為好奇啊!

  攘奸衛天牢外面的巷子裡,黃天陰沉著臉,滿是不爽地走著回家的路。

  然而他的內心很平靜,並不像表面這樣情緒波動著。

  「慧目」隨著神祇扮演遊戲的關服一起離開了。

  可《萬相金身》的修行自有神妙處。

  識海中法相金身容納神敕、神通種子、「慧目」久了,也生出了相應的變化或「進化」。

  黃天的直覺或者說靈覺,得到了一定的增強。

  鄭大記恨上他的那一刻,黃天就生出了較為模糊的預感,這是老張或者說站在老張身後的某個人,特意造成的局面。

  因此,鄭大的記恨,老張的操作,都不重要。

  關鍵在於,誰在試探他,又因為什麼要試探他!

  國子監祭酒的追索剛剛結束,就來上了這麼一次試探,很難不讓黃天多想啊。

  但是要說來自老張的試探與國子監祭酒的追索強相關,又太過牽強。

  十年不出國子監的祭酒都出動了,朝廷真的懷疑上黃天,還會搞什麼試探?


  直接拿下就是了。

  「會是誰呢?」

  黃天心裡嘀咕著。

  張易之叔父?

  還是蓮生和尚?

  總不可能是魏公吧。

  從青州回來,可就一直沒打過交道了。

  魏公也重歸朝堂,履任侍中,一躍而為群相之一。

  哪還有空顧得上他這個小小的天牢獄卒?

  如此不斷猜測著回到家裡,邁進門檻的瞬間,黃天將臉上的陰沉表情和心裡浮動的心思全部收斂起來。

  不把工作上遇到的問題與壞心情帶回家裡,是黃天一直以來的原則。

  「少爺回來了。」

  管家福伯在黃天進門沒一會兒,就迎了出來。

  「嗯。」

  黃天平靜點頭,然後主動問道,「福伯,母親有事找我?」

  「是的,少爺。」

  福伯微微欠身,「老夫人今日上午去了慈恩寺禮佛,用過午膳回來,便一直在等少爺。」

  「福伯知道母親等我是因為什麼事嗎?」

  黃天聞言,心生猜測,口中詢問。

  「少爺自去問老夫人便是。」

  福伯避而不答。

  「嗯。」

  黃天也就不勉強了,往堂屋走去。

  「坐吧。」

  黃母果然在等著黃天,見黃天有按慣例先回屋換衣的意思,開口喊住,「把事說了,再換衣服也不遲。」

  「是,母親。」

  黃天能怎麼辦,當然是應承下來。

  乖乖坐在黃母對面,黃天正襟危坐,聽候母親的詢問或者訓話。

  「福伯和你說了吧,我今早去了慈恩寺禮佛。」

  「剛剛說了。」

  「我在慈恩寺聽見了一樁事情,與你有關。」

  「母親請講,兒洗耳恭聽。」

  「了無和尚被關進了攘奸衛天牢,是也不是?」

  「今天確實有一個老和尚關了進來,張叔父還提醒我要遠離與這個老和尚有關的一切事情。並說半個月後,安排我去書庫接老於伯父的班。」

  「安排你去書庫接老於的班這件事,老張事先和我通過氣,我答應了。」

  「嗯。兒聽憑母親安排。」


  「現在說說了無和尚的事。你知道了無和尚的真實身份嗎?」

  「兒不知。」

  面對黃母的詢問,黃天如實回答。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可不敢弄虛作假。

  「這都是老一輩人的事了。」

  黃母嘆了口氣,不到五十歲的年齡,竟顯出一股子滄桑老態的氣質,緩緩說道,「了無和尚是當今皇后視如生父的舅父,並非一般的佛門中人。你母親我雖然篤信佛法,卻不是一味盲信,也知輕重緩急之分。兒啊,以了無和尚的真實身份,鬧到被關進攘奸衛天牢的地步,其中干係之大,水之深,可想而知。你一定要認真聽從你張叔父的叮囑,不要牽扯進去。」

  「是,兒明白了,兒一定不會牽扯進去!」

  黃天毫不猶豫地給出自己的承諾。

  這不僅是在寬慰母親,也是他的真實想法。

  神祇扮演遊戲關服已經夠煩心了,誰願意牽扯進佛門與皇帝陛下之間博弈,誰就往這個火坑裡跳,反正他黃天不跳。

  黃母這時又語氣幽幽開口:

  「兒啊,你要記住,佛法是好的,可……和尚與佛,就不一定了。」

  「離佛法近一些,離佛遠一點。」

  「了無和尚就是要遠離的佛!」(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