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建木

  變故突如其來。

  黃天沒有絲毫心理準備。

  被打回原形的極度落差讓黃天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

  好在他的性格本身就比較堅忍,還是通過好幾次深呼吸,逐漸調整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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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做到毫無影響,但勉強可以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

  這也就夠用了。

  身為牢頭,因為天牢里關押了老和尚這樣身份特殊的麻煩人物,還受到了指揮同知蓮生和尚的越級命令,承受一定的心理壓力,以至於日常生活與工作中,顯露出一定的異樣,理所當然。

  沒有心理壓力,沒有顯露出異樣,反而有問題。

  又深吸一口氣,黃天站起身來,打開房門,走出值房,去內部食堂吃午飯。

  國子監祭酒堃蓬位於萬丈高空之中,張顯鯤鵬氣象,從江南飛向北方。

  越靠近神都天京,堃蓬的臉色便越奇怪。

  先前燃燒從無生老母那裡拿來的神敕碎片、對信眾真靈的聯繫、真靈碎片,堃蓬距離突破對方的天機遮掩,只差一絲。

  最後關頭,對方用了一種類似自爆的方法,強行中斷了自己與九州世界天機的聯繫,避開了堃蓬的追索。

  這麼做,對方肯定可以逃開,獲得很長一段時間的喘息之機,不至於被堃蓬馬上抓住。

  但是付出的代價絕對不小,甚至極有可能非常慘痛。

  饒是如此,堃蓬還是抓住了對方的蛛絲馬跡,然後便一路循著這個蛛絲馬跡,從江南開始追蹤。

  只是越追蹤,堃蓬便覺得這個路線越熟悉。

  直到分心看了一眼腳下,方才發現,自己竟是在原路返回。

  之前在專心追蹤抓住的蛛絲馬跡,還沒察覺這一點呢。

  現在察覺到了,堃蓬的心情不由得變得古怪。

  「嘖嘖……」

  堃蓬自語嘀咕起來,「原來你小子就藏在神都天京,躲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活動啊。膽子可真夠大的!」

  就在堃蓬自語嘀咕的時候,鯤鵬氣象由原路從江南返回神都天京的行為又引發了諸多鬨動,以及諸多人物的關注。

  坐在欽天監觀星塔頂樓的老監正第一時間向鯤鵬氣象投去目光。

  皇宮太極殿裡,皇帝陛下批閱完最後一份奏章,放下硃筆,頭也不抬,隨口吩咐道:「欒武,你去問問祭酒,怎麼回事。」

  「諾,大家。」


  欒武躬身一禮,當即退出殿外,領命而去。

  作為入內內侍省都知、右監門將軍,欒武手下,無論是閹宦,還是大漢將軍,多不勝數。

  絕大部分差事都不需要欒武親自去做,動動口,自有無數人願意賣命。

  但是皇帝陛下親口吩咐的事情,欒武從來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於人。

  一來是不敢,二來是不願,三來是不能。

  伴君如伴虎啊!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以最快的速度出了皇宮,欒武看了一眼欽天監的方向。

  那裡有都天京里唯一一棟高度超過皇宮的建築,觀星塔。

  想來這個時候,老監正正坐在那裡,看護神都天京,觀望天上天下。

  祭酒去而復返,老監正肯定發現了,也不知老監正心裡此時正在想什麼。

  欒武的腳步只是微微停頓了一下,馬上重新啟程,向著神都天京西郊行去。

  祭酒是領了皇命出去辦差,差事沒有回稟,不能隨意進京。

  回了神都天京,必然要在西郊的館舍里停留,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見。

  一路疾馳,欒武趕到西郊館舍的時候,祭酒堃蓬已經在等著了。

  見到堃蓬的身影,欒武利落翻身下了龍駒,遠遠便開口問道:「祭酒,陛下差我來問,怎麼回事。」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

  讓欒武問問「怎麼回事」,欒武就不敢在「怎麼回事」四個字前、中、後亂添詞彙。

  一旦添了詞彙,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是禍根。

  堃蓬朝著太極殿的方向拱手作揖,隨後說道:「某已追查到了一定的線索,對方當機立斷,自爆與九州世界的天機聯繫,避開了某的追查。不過某也不是一無所獲,有兩則非常重要的消息,需要面稟陛下。」

  欒武一聽,立即沒了追問的心思。

  有些話,他作為入內內侍省都知,陛下的大璫,可以視情況而定,代為詢問。

  但是堃蓬以國子監祭酒、儒門魁首的身份,說要面稟陛下的時候,欒武可不敢胡亂過問。

  問了,就是僭越。

  廢太子僭越,可以不死,保全家族,甚至連魏公都能起復。

  那是因為廢太子是陛下與皇后的嫡長子。

  他欒武只是一個太監,底下無數閹宦覬覦位置的太監罷了。

  一旦行差踏錯,便是滿盤皆輸,死無葬身之地的悽慘結局!


  「還請祭酒隨我回宮,求見陛下吧。」

  這般想著,欒武馬上做出決定,邀堃蓬一起回城。

  「自當如此。」

  堃蓬也不扭捏,翻身坐上欒武隨從讓出來的一匹龍駒。

  十年沒出國子監,堃蓬可以在領受皇命以後,張狂高調出京。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回京的時候就得低調,按朝廷法度行事了。

  否則的話,就是藐視聖躬,天大的罪名。

  一行人乘著龍駒,離開西郊館舍,疾馳進城,很快便來到皇宮外。

  「勞煩祭酒在此等候。」

  下了龍駒,欒武給堃蓬說了一聲,便領著閹宦與大漢將軍組成的隨從,先行進了宮。

  皇宮分為皇城與宮城兩個部分。

  皇城為朝廷中樞的辦公場所,宮城才是皇帝、嬪妃與未成年子嗣的起居之地。

  太極殿作為皇帝陛下日常辦公的宮殿,位於皇城之中。

  欒武進了皇城城門,沿中軸線上的步道,很快便到了太極殿。

  進殿之前,欒武就已調整好了步速、儀態與呼吸,可不敢衝撞了。

  無聲碎步走至皇帝陛下身前,欒武深深作揖,埋頭說道:「稟陛下,祭酒說他已追查到了一定的線索,對方當機立斷,自爆與九州世界的天機聯繫,避開了他的追查。還說他有兩則非常重要的消息,需要面稟陛下。」

  「宣他進來吧。」皇帝陛下斜坐在軟榻上,手中拿著一卷書,認真看著,眼皮也沒抬,隨意吩咐了一聲。

  「諾,大家。」

  欒武領命,退出大殿,去宣國子監祭酒堃蓬。

  不多時,堃蓬跟在欒武身後,進入太極殿。

  十年不出國子監,自然也就十年沒有進入皇宮,面見皇帝陛下。

  十年沒見,今日甫一面見,堃蓬仿佛回到了往昔時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聽到欒武一聲輕咳,堃蓬方才回過神來,一絲不苟地行禮問候:「臣國子監祭酒堃蓬,見過陛下,恭請陛下聖安。」

  「朕躬安。」

  皇帝陛下放下手中拿著的書,端正坐姿,回了堃蓬一句,隨後看向欒武,「去,給祭酒端個軟墊來。」

  「諾。」

  欒武應了聲,腳下卻沒動彈,只是給在殿中隨侍的小黃門使了個眼色。

  小黃門早就做好了準備,得到示意,立即行動起來。


  太極殿中常備軟墊,皇帝陛下與重臣、老臣談話時,體貼重臣、老臣,每每不准他們站著回話,都要賜下軟墊,坐著交流。

  「謝陛下。」

  堃蓬又是一絲不苟地見禮,方才半拉屁股坐在小黃門低頭彎腰端來的軟墊上。

  「祭酒,我們君臣十年沒見了。今日朕見到祭酒,甚是高興。」

  皇帝陛下認真端詳了一會兒堃蓬,發出一聲感慨,隨後又看向欒武,「吩咐下去,備宴,朕要與祭酒好好敘一敘。」

  「諾。」

  欒武又應了一聲,又給隨侍的小黃門使了個眼色。

  如此能夠體現君臣情誼的流程走完,皇帝陛下切入正事,正色問道:「不到一個時辰時間,祭酒去而復返,既言對方逃脫追索,又言有兩則重要消息需要面稟給朕。朕很是好奇啊,祭酒。」

  「臣辦事不利,還請陛下治罪。」

  堃蓬聞言,當即站起身,躬身行禮請罪。

  「無罪。說說吧,什麼消息。」

  皇帝陛下大手一揮,口頭允諾赦堃蓬無罪。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天子金口玉言,口頭允諾便是口諭,效力等同於中旨。

  說堃蓬無罪,堃蓬便無罪。

  得了赦免,又得了催促,堃蓬不敢耽擱,趕緊用簡潔的語言,將自己的作為、遭遇與發現,一一稟報。

  皇帝陛下聽完堃蓬的訴說,右手擱在桌案上,五指有節奏地敲打起來。

  這是皇帝陛下從不掩飾的習慣。

  每當他深思的時候,便會做出這個動作。

  這麼一來,隨侍的太監、宮女,陪伴的妃嬪、子嗣,面見的臣子,都能知道他在思考,不敢打擾。

  不敢打擾,就不會犯錯。

  不會犯錯,就不會受罰。

  正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這就是皇帝陛下施下的一種恩惠。

  堃蓬見狀,亦是如此,不敢出聲打擾陛下的思考。

  片刻後,皇帝陛下結束沉思,緩緩開口:「若你所探無誤,在神都天京之中,藏著一個擁有與一個大雍朝廷尚未有任何交集的異世界交流甚至穿梭能力的奇人?而且這個奇人,依照你的判斷,十有八九是個後起之秀,真實境界應當相當於剛剛晉升的道修四境煉虛真君,連資深煉虛真君都算不上,只是在天機遮掩方面極為突出?」

  「稟陛下,臣正是此意。」


  堃蓬馬上肯定皇帝陛下的說法。

  「這就奇了怪了。」

  皇帝陛下聞言,身體往後一靠,意有所指,「剛剛晉升的道修四境煉虛真君,再怎麼擅長天機遮掩,如何能避開祭酒的追索呢?另外,他是如何殺死無生老母的呢?」

  儒修四境,書生,翰林,大儒,文宗。

  魏公因為早年斬龍留下的傷勢,遲遲未能晉升四境文宗,直到上次入了攘奸衛天牢,因禍得福,反而晉升文宗。

  堃蓬身為儒門魁首,自然不僅僅只是儒修四境文宗的境界,而是傳說中四境之上的人物。

  至於在四境之上走了多遠,上了幾層樓,便只有堃蓬自己以及少數幾人知道了。

  皇帝陛下作為大雍王朝共主,九州世界權勢最盛之人,當然清楚堃蓬的真實境界。

  以堃蓬的真實境界,他說對方相當於剛剛晉升的四境煉虛真君,對方便是剛剛晉升的四境煉虛真君,作不得假,被蒙蔽的概率也小到幾乎無法發生。

  皇帝陛下的問題一針見血,精準發現了盲點。

  堃蓬順勢說出自己的看法:「稟陛下,依臣之拙見,此人應該身懷某種位格奇高的奇物。」

  「奇物?」

  聞言,皇帝陛下似乎來了興趣,上身都往前傾了一些,「說來聽聽,祭酒認為有可能是什麼奇物。」

  堃蓬微微沉吟一下,斟酌好措辭,沉聲說道:「稟陛下,該奇物既要擁有與異世界交流甚至穿梭的能力,又能在天機遮掩方面起到奇效,臣認為,極有可能是建木殘枝,或者是新生建木。」

  「建木?」

  皇帝陛下的右手五指,又開始有節奏地敲打起桌案來。

  什麼是建木?

  西南海黑水之間,有都廣之野,后稷葬焉……有九丘,以水繞之。名曰陶唐之丘……有木,青葉紫莖,玄華黃實,名曰建木,百仞無枝,上有九欘(zhú),下有九枸,其實如麻,其葉如芒,大嗥爰過,黃帝所為。

  建木在都廣,眾帝所自上下。日中無景,呼而無響,蓋天地之中也。

  簡而言之,建木是遠古與上古時期,溝通天地人的橋樑。

  伏羲、黃帝等眾帝都是通過建木,往來於天上人間。

  後來不知什麼時候,或許與禹王建九鼎定九州有關,或許無關,建木橫斷碎裂,再不復見。

  直到前些年,皇帝陛下偶然間發現一株建木殘枝,並以之孕育出一株新生建木。

  大雍王朝以新生建木為基,溝通上了一處異世界。


  從那個時候開始,皇帝陛下便展開了一項極其雄偉的計劃。

  集中大雍王朝所有能夠集中的力量,開拓新生建木溝通上的異世界。

  一來獲取資源,反哺九州世界,反哺大雍王朝,為應對禹王結界消散、諸多遠古大妖反攻做準備;

  二來也是留一條後路,事若不可為,即刻遠遁。

  現在,突然冒出一個極有可能也擁有一塊建木殘枝或者一株新生建木的人。

  皇帝陛下很感興趣啊。(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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