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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是一個編輯,也是一個讀者

  步鑫生何許人也?

  如果說《天若有情》是11月最火的小說,那麼步鑫生就是當下最火的「明星」。

  這人在浙省某襯衫總廠當廠長,為了提高廠子效率,搞起了獎金制度,「上不封頂,下不保底」,然後夏天被新化社某記者採訪,寫了一篇《一個有獨創精神的廠長——步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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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送去了內參。

  內參是新化社比較獨特的新聞產品,不用於公開發表,而是供領導層「內部參考」。

  有大領導覺得步鑫生搞得好,要求大力推廣他。

  於是,全國文學界也包括新聞界,廣泛的、重複的報導步鑫生,最終導致其有關的文章登上了幾乎所有媒體的頭版頭條,一大批作家也開始寫「步廠長文學」,它們都以各種形式乘上了春風,得以發表在各大刊物。

  然而,這些小說對後世幾乎沒有產生啥影響。

  因為他們的小說扣得太緊了,簡直像同一個大綱抄出來的。

  79年作家蔣子龍發了個短篇小說《喬廠長上任記》,獲得當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拿到了讀者中最多的票數,而後「廠長文學」的樣板戲卻每況愈下,直到被淘汰,這也是很快的。

  在本質上,這些小說是同一個小說,看了一本就沒必要看其他的了。

  所以餘切說:「也許,我們還是得回到普通人那裡去,去寫普通人的現實生活,抒發人本來就有的感情,這是我的想法。」

  餘切說的非常客氣,但大家莫名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劉振雲聽罷,覺得自己來社團來對了。

  他仿佛找到了大佬的肯定。

  本科生的時候,劉振雲寫的小說改來改去,登個校園刊《未名湖》居然十分艱難,得師姐查建穎三番五次的幫他改。

  以至於劉振雲一度懷疑自己不會寫小說。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特長是寫「普通人的生活」,再加點戲劇性的幽默,然而,他不知道自己這種寫法是否有人看。

  說到底的,這會兒國內的小說就像是民國白話文發展時候一樣,有很多人在寫小說,也有很多人不知道怎麼「寫小說」。

  討論結束後,劉振雲私下找到餘切。

  「我有個小說準備寫……一個復員軍人回鄉後參加高考複習,另外幾個農村青年,為改變貧困的命運也參加高考,是我幾年前的真實經歷。」

  餘切問:「你以前當過兵?」

  「當過兵!這個小說基本上就是我的自傳,我甚至打算用第一人稱『我』。」


  第一人稱又怎麼樣呢?又不是寫網絡小說,你還怕撲街嗎。

  餘切好像對這個小說發展有點印象了,「你打算取個什麼名字?」

  「《塔鋪》。這個地方,其實就是我老家延津王樓。」

  哦!這個《塔埔》啊。

  這個小說是劉振雲的成名作,一發就是《人民文學》,可比餘切的起點高了不少啊,拿到了當年的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

  之所以《塔埔》不太出名,是因為劉振雲後來的小說《一地雞毛》太出名了,更別提之後的一系列電影劇本。

  《塔埔》是標標準準的新現實主義小說,也符合餘切所倡導的理論——看來,咱新現實社團的左護法已經找到了,就是你啊,振雲兄。

  「但是,我對寫出這個小說一直有疑慮……」劉振雲說。

  「你疑慮什麼呢?」

  「我感覺這個小說的故事發展,和你的《高考1977》太像了,你看啊,我也是寫幾個年輕人,你也是……你是發生在1977,我發生在1978……」

  劉振雲越說越沮喪,他此時才意識到,「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覺得,我好像活在你的陰影當中。」

  餘切寫的《高考1977》原本是一部電影劇本,肯定晚於《塔埔》,到底誰抄誰還講不清楚,很難說有沒有參考到劉振雲的《塔埔》。

  因為劉振雲以後成為了國內最好的幾個電影編劇之一。

  而劉振雲現在說「仿佛活在餘切的陰影中」,當然是令餘切十分難繃甚至於難堪了,但是餘切大度的「原諒」了,「師兄,你要寫就寫吧,這是你自己的經歷,怎麼能說抄的人家。」

  劉振雲覺得這個餘切真是太好了。

  另一邊,駱一禾打聽餘切有沒有什麼新作品。

  眾所周知啊,餘切弄了個社團之後,固定每周會來一兩次,和大家一次討論文學。餘切總是找得到話說。

  作為一個寫小說的作家,當他在大說特說的時候,往往他心裡邊兒已經有了新的創作構思,否則不會這麼篤定。

  譬如,海子今天和餘切遇見了,表現得有些怯場,沒聊出什麼深的東西。

  因為海子不僅沒寫出代表作,甚至連代表作的胚胎都沒想到,拿什麼和人聊得深。

  於是,當駱一禾問到餘切本人的時候,餘切直接承認了:「我確實有個新想法。」

  「我能問一下,是什麼方面嗎?」駱一禾道。

  餘切拋出了他之前在西語系聽說的故事,以及自己知道的歷史大事件:


  燕大的西語系,在77年重新組織高考以後,是最早一批恢復教育、並派出留學生的院系。

  眾所周知,78年最大的事兒確實是全會。但是在12月全會召開之前,擴大派遣留學生這一決策已經作出。

  在當年的7月份,總統卡特的親信正在中國私密訪問,忽然被問及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立刻不顧外交禮儀,打了個電話給總統卡特。

  總統卡特驚醒了,而接下來的消息更讓他震撼,「中國想派一批留學生到美國,問我們能不能派5000人?」

  卡特想了想,說:「他們可以派10萬人來。」

  結果當然沒有十萬人啊,但是第一年就有七八百人了。

  所以在79年,喬公訪美的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大批國內的留學生到機場迎接,並參加卡特舉行的歡迎儀式。

  他們確實該感謝喬公,因為在78年之前的十年,全國僅向21個國家派出337名留學生,這是改變了他們命運的一個電話。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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