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燕大的一個月
「你好,取信!」
「好,讓我瞧瞧,燕大經濟系a班,余~切?你又來取信了!喲,你有四封信!」
餘切拿到這四個信封,找著一個圖書館的偏位置,一一拆開。
他來燕大報導已經有一個月。
因為常常拿到寄送稿酬和樣刊的信件,又受到燕大幾個文學團體的邀請,堵著他寢室門攔他,衝進教室裡面喊人,要求比拼……
餘切簡直不勝其煩!
燕大現在文學名人很多,但主要是詩歌方面的,像是圍繞查海生、駱一苗等人形成的文學團體。
燕大如今的文學社社長和副社長一幫人也是搞詩歌的研究報告……他們的主要文學成就,是賞析「查海生」和「駱一苗」的詩歌,二十年後,都去做了公務員。
寫小說的當然有,只是不出名。
去年畢業的中文系學長劉振雲,沒有選擇去《農民日報》單位上班,而是在本校讀研深造,他算是一個寫小說而成名的,是餘切的潛在戰友,但此人還在猥瑣發育階段。
好,餘切來了,他是有省刊作品的獨苗。
頭一封信是張儷寫給他的,張儷現在是他的親密筆友,兩人一直保持聯絡。
張儷在信中寫道:
「余老師,我向你分享我對《紅樓夢》中紫鵑這個角色的學習心得。黛玉對紫鵑到底好不好呢?我以為表面上一般,實際是很好的,她們倆的關係超過了那個年代小姐對丫鬟的態度,只是曹雪芹並沒有明白的寫出來……」
「比如賈母知道了寶貝孫子被紫鵑氣病之後,她卻沒有狠狠懲罰紫鵑,是因為看在林黛玉的份兒上,她沒有那麼上綱上線,留了幾分情面……」
張儷寫了一連串的心得和體驗。
餘切耐心看下去,給她寫回信,「理解的很好,你已經能嘗試分析其他角色,你對『薛寶釵』怎麼看?我也想知道你的見解。」
又在信上寫,「你和薛寶釵有相似的人生經歷,性格上我看也有相同的,為什麼不做一個演員?我已經打聽到,今年冬天,《紅樓夢》劇組就會到蓉城挑選女演員,這個劇組是個大劇組,需要一百多位女演員,只要你好好準備,一定會有機會入選。」
忽然,餘切發現在信的末尾,張儷這樣問她:
「余哥,我給你的方巾,你還留著嗎?你要是沒有留著,我還可以再給你寄一條。」
好,好,姑娘家的方巾,那可是纏過她脖子的貼身物。
等等,張儷已經不再叫我余老師了嗎?
「余哥。」
嗨!
叫我余哥哥吧,餘割多不好聽呢。
到這個時候,餘切已經想起來了,張儷應該是後來扮演「薛寶釵」的女演員,在事業不順後息影修學,又遠赴加拿大,成為身家上億的女富豪——確實是超過了書中的薛寶釵。
為什麼之前餘切想不起來呢?
因為張儷普通話不太行,有明顯的地方口音,而電視劇中採用的是配音,和她本人相差挺大。
見過寶姐姐說川話嗎?
《紅樓夢》這電視劇拍得太久,培訓的太久,張儷真正出鏡的時候,已經比十七歲大了不少,封閉式訓練兩年,性格也有變化。以至於餘切和她在一起幾天,沒認出這位是薛寶釵。
還有一封信,是《高考1977》在《川省文學》的樣刊和稿酬,《高考1977》是一篇短文,全文不過三四萬字,《川省文學》按照8塊錢千字的價格給他錢,他拿到了不到三百塊錢。
《高考1977》不是一個具有廣泛影響力的文章,但是在知青和高考生這個小圈子內影響較大,有些人以為「餘切」這個人同情知青,支持知青。
這當然是不行的,餘切能寫知青文學,但不能被歸類於支持「知青」,這是兩碼事。
最後兩封信來自於他老家萬縣,餘切本以為是家裡想念他了,給他寫的長信,因為這兩封信是一前一後出自同一個地址,時間不到兩周。
然而並不是餘切爸也不是餘切妹,是牟期中。
您還記得這哥們嗎,萬縣的大富豪,大倒爺,全國未來的首富。
頭一封信拆開是一句話:
「餘切,『豬站在風口上也能起飛』是一句好話,我已經到處拿去說了,這裡有五十塊錢,請你拿走!」
把信紙狠狠抿一下,果然,五張十塊錢65版紙幣疊在了一塊兒。攤開這麼一彈,還帶著響兒。
餘切的腦海里,浮現出了那個總是叉著腰試圖模仿偉人經典造型,有天不怕地不怕氣魄的地中海男人。
第二封信就令人繃不住了,是兩句話:
「余大師,你果然神機妙算,我已坐牢了!」
「我在獄中寫下萬言書《中國要走向何方》的第二部,您有興趣的話附言給我,我寄給你賞析,讓燕大學子都來瞻仰我的風采……但是,我雖然知道中國要走向何方,我卻不知道我將要走向何方?請你幫我指一條明路,我已經服了。」
唉,真是一語成讖啊,牟期中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他現在的資產,恐怕連自己也不如了。
該怎麼指導這位後富東山再起?
牟期中的人生就是坐牢,出來,坐牢,再出來。但是在他還沒有成立「南德集團」,向省級大放厥詞,狂擼貸款之前,這老哥坐牢的時間並不久。
他最早會在明年秋天就放出來。可能早可能晚,他只需要等待。
沒有任何神秘力量能幫到他。
所以,餘切在信上忽悠道:「牟期中,我已經收到你的來信,你只需要靜靜等待時機轉變,身為老闆,坐牢乃是你的福分……」
「以下行為可能幫助到你,你現在要找到一個盥洗室,背對鏡子,念誦『福生玄黃仙尊』並逆走四步,每天都這樣,為自己加速積攢福分,有一天你會被神奇的放出來。」
「我們川省人喜歡打牌,因此,我還賜給你一個易於理解的花牌代號……」
這時候,餘切忽然發覺他斜對面有一個鬍子拉碴的男大學生,正在默默的哭泣,這個人已經哭了很久,但現在進入到二階段嚎啕大哭的狀態。
餘切趕緊收下信,在最後寫下「但我信紙太小寫不下,等我想好再給你……」
然後關心那位男大學生:「同志,你哭什麼?」
「我在……我在看……一篇小說,太動人了。」這個人抹了把眼淚,想不到竟有人關心他,麻利的讓開一個身位,讓餘切看到他之前閱讀的小說。
《高考1977》,正是餘切所寫的。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