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靈魂的棲息之地(二)
一種念頭,在餘切的腦海里一閃而過,那一個姓張的小他兩歲的姑娘,對了,這女孩恰好是住在家屬院的,是對得上的。
所以才那麼活潑?她本來不說話,一下子卻變了態度,這就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層天然的關係。
屬於餘切的十七歲半小嬌妻,那個人就是她,也只能是她。
但是,餘切說出來的卻是:「張儷,我明天就要去首都,燕大。今晚上的文藝表演,是我在蓉城的最後一天,你覺得你,你看你…………」
「餘切,你難道不要我了?」
既然話已經說開,張儷仔細看餘切的反應。她的小皮鞋尖朝內,情不自禁的靠攏,她很緊張。
張儷說,「我猜,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知道,你是我那個未婚妻!我再不知道,我就是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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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在剛剛。」
「昨天下午一點兒也不知道嗎?」
餘切苦笑道:「我本來該知道的,但是我不相信有那麼巧的事情。所以,沒有往那一處去想,後來你表現的很反常,我起了懷疑,今早上徹底確定了。」
張儷說:「也是,我也是看了你的借書證才明白的。我那時候想,天上竟把我要的人,送到我的面前來了……」
她這個時候和昨天完全不一樣了,臉上是笑著的,但也有淡然,像是不覺得驚訝,然後上前一步靠近餘切,就像是餘切昨天忽然出現在她面前一樣。
「你還沒有到我跟前時,我想,餘切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終於到了我的跟前,我才知道,你是這樣的人。但是,其實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真的了解你……就像是我們今天要借的這一本書《紅樓夢》,他們都說這本書好,可是看過的卻沒有幾個,只有看過的才有資格評價其中的妙處,不喜歡《紅樓夢》的也是大有人在。」
張儷認真道。
她說的想的,遠遠比她的歲數,更加成熟。
餘切忽然想到了阿萊的那一句話:心靈棲息之地。
張儷的意思是,他們兩個雖然各自發展成了不錯的人——張儷在十二歲進文工團,受到器重,擔任主舞;餘切考上燕大,在寫作方面表現出超人的天賦。
然而,在過去的十幾年兩人並沒有相處過,這些表面的「好」只有在真的處過之後,才能再做評價。
可問題在於,已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再相處。
餘切要去燕大,張儷要去做她的文工團舞蹈員。
餘切那一句話「我明天就要去首都」,顯然表現出了他的疑慮,讓張儷再想想。
難道就見這麼幾面,去決定一輩子的事?
然而,張儷沒有立刻的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讓餘切送她去圖書館,讓餘切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慮。
餘切推著這自行車,張儷在旁邊跟著。今天上午,餘切還想著,這條省劇院到圖書館的一點五公里路多麼短暫,現在卻不知道還能走幾次了。
張儷說:「昨晚上,我把你的事情告訴我爸媽,本來是想今天鄭重的請你來我家,向他們介紹你,讓我們了解你——沒想到你明天就要走了,你有那麼好的前途當然是好的,比起了解你,現在我更希望你能多了解我。」
「既然你明天要去首都了,你東西都收拾完了嗎?」
「我起了個大早,都收拾了。」
「那你已經準備好了啊。」張儷說,她品出了餘切這個動作的決心。
然後提了個請求:「今晚上我們都參加完表演,就是最後的一晚上了。我向你介紹過去十七年,我是怎麼在這裡成長的。既然都說讓你了解我,我也不知道向你說些什麼?我沒有故事可講,過去的十七年都很單調,我只是在這兒活了十七年,然後你活在了另一個地方。」
餘切和張儷再圖書館還完書,又回了人民劇院,張儷就換了她裙子去人民劇院上妝,餘切這時候意識到,張儷這衣服是為了跟他出來準備的。
文工團有人見著她來,就問:「張儷,來這麼晚?這不像你。」
「哎呀,我就是來早了……該等到表演開始的時候,再上好妝站上台,不要說我是主演,大家都知道了……來早了就要介紹,別人問你來幹什麼的?我得自己說,我是來做女主演的……」
「小妮子,貧嘴!」
「餘切!」張儷顧不得再和人打鬧,而是回頭道,「你考上了燕大是好事,不能耽誤了你,但哪有你好我也好兩個反而不好的離奇事兒?你先去燕大,你看著,我也會來的。」
中午,下午,晚上。表演正式開始。
由文工團、研討會青年作家和輪休官兵共同上演了合家歡,先進代表被推舉出來,鼓舞大家的士氣。
張儷真是舞蹈團的主領舞,主持人介紹了這位怎么小小年紀進來,又怎麼隨著宣傳隊登上喜馬拉雅山的前哨陣地,背著氧氣瓶為邊防戰士演出。
餘切是研討會的明星作家,他出產最多,而且考的出人頭地。
「餘切是一個燕大經濟系的學生,並不是科班畢業,也不是偶然進行寫作,他把對於世界的思考和細膩的文字結合,正在創作一篇戰爭文學,他會有和其他人比起來不一樣的思路。」
阿萊見證了這兩人分別上台致辭,以及全場的由衷掌聲。他已經聽說了餘切的離奇經歷,感慨道,「餘切,這個世界有趣的一點就是,你們在台上的那些相似的地方,卻成為了使你們暫時分隔的河水,但在我們的神話中,有個格薩爾王受命降臨凡界,鎮伏了食人的妖魔,他最終會使得大家獲得完全的自由,因為一切將要來的,終將會到來。」
匯演上旋轉的劣質光源,在餘切的身上不斷掃過,排列和投射成無數的勻稱圓滑的飛梭,像某種散開的蓮花瓣。
餘切不經意說:「阿萊,格薩爾王如果拿到了燕大的通知書,他會先耍朋友嗎?」
詩人阿萊,仿佛被子彈擊中,一種風暴在他的心臟中炸開了!他雙眼炯炯有神,用餘切都沒有注意到的顫抖聲音道:
「余老師,我講過這個神話很多次,你是唯一一個說,你是格薩爾王的。」
「阿萊,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說,假如他拿了燕大的通知書。」
阿萊沒有回話,他吞了吞口水,將胸中的激動壓抑進去,然後才說:「你想要的,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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