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武道感知

  周冷走到客廳沙發，坐下，望向邊緣掉色的電子日曆。

  7月6日，周五。

  6月7日是高考的文考，6月22日是高考的體能考，七天後的7月13日，就是高考三考的最後一考，武考。

  周冷拿出手機，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蛛網裂痕。

  被手機膜蓋住，影響不大。

  進入班級家長群，查看各科老師的留言以及武考的各種資料。

  

  看著看著，夜幕降臨。

  周冷起身，正要出門進行晚間修煉，想起李伯伯的話。

  這些天晚上可能不太平。

  周冷看了看左手腕的綠色腕帶。

  猶豫好一陣，雖然在家修煉效果差一些，但萬一再遇到危險……

  周冷鋪好練功墊，稍加熱身，打出一套疊浪掌……

  修煉完外功，周冷稍作休息，取出一盆豆子，混合綠豆、紅豆和黃豆，在客廳鋪設大床單，並在牆上掛上點滿斑點的白紙。

  周冷不斷從盆中取出豆子，以真氣控制手指，彈出豆子，擊打白紙上的點，修煉對真氣的控制能力。

  修煉完，進行拉伸，然後洗漱睡覺。

  天蒙蒙亮。

  周冷走進廚房。

  周冷拿出一袋基礎晨練粉，撕開，倒進搖搖杯中，沖入涼白開。

  搖搖杯表面處處磨痕。

  擰緊杯蓋，用力搖晃20秒，向上掰飲水口的蓋子，飲水口蓋紋絲不動。

  周冷舉起搖搖杯看了看，壞了，擰下整個杯蓋，瓶口斜放嘴邊，一口一口喝著。

  喝完晨練粉，周冷拿起手機和鑰匙，推門而出。

  樓道里，飄著淡淡的肉香和藥香。

  走出小區，周冷在慢跑道上熱身。

  淡淡的陰雲散落天空。

  臨近龍遊河公園，人越來越多。

  孩子們輕輕一躍，跳上兩米高的高空橫梯，踩著梯子笑嘻嘻奔跑。

  少年們一板一眼練拳，目光專注。

  青年們利用一個個刻著「100公斤」「500公斤」「1000公斤」等不同字樣的啞鈴、槓鈴、石鎖等器械打熬身體。

  中年們在無人的地方，戴上耳塞打坐，也有人一邊釣魚一邊打坐。

  老年人們圍在一起，或交流武學大道，或談論十界大事。

  龍遊河公園廣場的側面，恢弘的聲音響起，周冷望去。

  魔化投影儀的光芒飛射，在天空中，交織出一片廣袤的大地影像。

  白色長河與綠色的農田之間，巨大的城市廢墟映入眼帘，濃煙升騰，一片黑地。

  密密麻麻的魔物在城市廢墟中奔跑，跳躍。

  幾十年前的科技時代，不知什麼原因，藍星與其它九個世界交疊、連接。

  爆發十界大戰。

  投影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身後，孩子們的書桌，在燃燒……」

  原本的投影散去，化為武祖余之敏的身影，他一身中山服，滿頭花白，站在誓師台上。

  「……我們要讓，孩子面前的書桌，安安靜靜。」

  余之敏說完最後一句話，投影徐徐變化。

  武祖余之敏不會武功。

  也不是武道文明時期的人。

  但在科技時代最後一年，他帶領戰士們，以萬核齊爆的偉力，仿佛身負大日，與眾敵同歸於盡，奪得那次十界之戰的榜首。

  只是，在之後的大決戰中，人族戰敗，被迫開啟武道文明時代。

  十界交疊，孕育出眾多的神奇寶物與力量。

  那場十界之戰的戰利品，成為人類武道文明的基石。

  於是，經由聯合國投票，人類尊奉余之敏為武祖。

  周冷抬頭看了一眼東方，陰雲遮住太陽，又轉頭掃過如歌公園廣場兩側石柱上的楹聯。

  鮮紅的底子，金色刻字。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周冷盯著兩列字看了又看，眼中微光閃動。

  周冷拿出手機，點開計時，加深呼吸，運使全部真氣，邁入紅色快跑道路，身形猛然前沖。

  周冷一路運氣狂奔。

  「呼……」

  周冷按下停止鍵，一邊走向人行道，一邊望向手機屏幕，

  03：10：22。

  3分10秒。

  這意味著，一旦運足真氣全力戰鬥，能持續3分10秒。

  比昨天提高一秒。

  離考入如大附屬武館又進一步。

  周冷走到慢跑道上，抬頭看向前方。

  如歌山屹立在正前方，綠樹白石環抱之中，如歌山公園從山腳綿延到山腰。

  右前方，一棟棟教學樓和多座大型武道場林立。

  那裡便是如城武道大學如歌山校區和如城武道大學附屬武館所在。

  左前方的樹林中，臥著不起眼的小如村。

  周冷住在如城邊緣，離如歌山很近，小如村是每天跑步的終點。

  周冷的父親出生在小如村。

  周冷小時候，經常去小如村的祖屋居住，長大後去的少，但每月至少去兩次。

  因為小如村後山清靜，很適合修煉。

  周冷疑惑地望著小如村的方向。

  淡淡的白霧瀰漫，籠罩山村，也籠罩如歌山的西側。

  昨天早晨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周冷努力回憶，記憶里有過全城大霧，有過整座山被大霧籠罩，但只如歌山西側大霧，從未出現。

  「應該只是巧合……」

  周冷低頭看了看綠色手環，繼續邁步奔跑。

  和往常一樣，周冷跑到如歌山山腳才停下。

  抬頭望去，整個小如村被霧氣籠罩，只看到朦朦朧朧的村頭大桑樹。

  前方的水泥道路上，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走過來，大喊道：「小冷，看沒看到大黃？」

  「大黃又沒回村？」

  「前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也沒在意，反正它經常好幾天不回村。昨天起霧，我怕大黃跑丟，一直找。在群里問了，都沒看到。」

  「山上找了嗎？」

  「霧那麼大，不好上山。」

  「它就喜歡亂跑，應該沒事。明天要是霧散了，我上山修煉，順便找它。」

  「明天要是還沒找到，我跟你說一聲。現在村里除了你，沒個腿腳麻利的。」

  「那我回去了，明天上山前聯繫您。」周冷辭別村長。

  「大黃沒白養你。」村長欣慰地慢慢走著。

  周冷已經習慣村里人打趣的話。

  大黃是一頭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華田園犬，從小就跟周冷一起玩。

  大黃也是周冷的救命恩狗。

  小時候周冷下河游泳，腿抽筋溺水，村里其他的狗只是亂叫，大黃一狗當先跳下來，咬著周冷手臂拖上岸。

  有一陣周冷生病，大黃時不時叼著魚扔給周冷，讓村裡的大人孩子特別羨慕。

  那時候村裡有人打趣說，沒有大黃，這個家得散。

  大黃是遠近出名的交際花，別說牛馬貓羊，就算是松鼠、野豬、黃鼠狼、喜鵲、小浣熊等野生動物，也經常跟大黃玩。

  大黃很聰明，當年有偷狗的在村口看到大黃，下車抓狗。

  大黃一瘸一拐假裝受傷，控制速度，把抓狗人引進村子。

  大黃突然大叫，全村貓狗出動，村里人看到後舉著鋤頭、鐵鍬跑過來，嚇跑偷狗人，讓村里人津津樂道。

  周冷看了一眼大霧，轉身往回跑，心裡還想著大黃。

  別的狗也就罷了，大黃不一樣。

  一直都不一樣。

  無論如何，明天都得上山找一找，正好上山修煉，為武考做準備。

  周冷沿著道路繼續奔跑。

  失去充足的真氣，汗水滾滾流下，打濕全身。

  再次跑回龍遊河公園，陰雲散去大半，陽光穿過天空零散的裂雲，灑滿城市。

  周冷眯著眼，望向東方。

  東方的天際，懸著一大一小兩個太陽。

  小太陽嬰拳大小，懸在大太陽左下。

  進入公園，修煉完拳腳外功，周冷跑回家中。

  沖洗之後，習慣性坐到書桌前。

  周冷伸出手，指肚慢慢滑過左側桌面磨得光亮的刻字。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那是小時候的周冷，一筆一畫刻上去。

  周冷收回手，從小書架上抽出一本厚筆記本，翻開封面。

  第一頁上，寫著同樣的詩句，如對聯一樣分列兩側。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兩列詩句中間，貼著一張列印的圖片。

  泰山之上，巨石上雕刻著鮮紅的「五嶽獨尊」。

  巨石前三個青年人勾肩搭背，意氣風發。

  三個人分別是吳斷雄、萬羽民和趙東君。

  這張照片，龍之國人盡皆知，也被稱為「泰山三聖圖」。

  三人，皆是武聖。

  周冷目光落回筆記第一頁，照片上方，寫著「武道日記」四字。

  這是小學、初中和高中所有老師留的必做作業，所有學生已經養成習慣。

  周冷翻閱筆記本，停在昨天記錄的武道日記上。

  7月6日。

  陰。

  一，境界。

  氣血境。

  養氣期。

  二，神通。

  1，族群神通：真氣之種。

  2，國家神通：傳承永續。武道感知。眾志成城。藥補。

  三，武功：

  1，內功：玄潮訣-小成一重天。

  2，拳法：沖山拳-精通二重天。

  3，掌法：疊浪掌-小成九重天。

  4，腿法：飛雲腿-精通四重天。

  5，步法：八卦步-小成八重天。

  6，身法：游雲身法-精通六重天。

  四，四奇身。

  氣：凡氣。

  血：凡血。

  體：凡體。

  力：凡力。

  五，武道意志。

  無感知。

  六，戰鬥意識。

  無感知。

  周冷看向族群神通與國家神通。

  那場萬核齊爆的最後戰利品，是一顆金光水晶。

  人類開啟後，形成族群神通，真氣之種。

  真氣之種，可以讓先天境的高手直接為每個人類種下真氣力量，讓人快速入門養氣期。

  武道感知，是獨屬於龍之國人的力量。

  藍星眾多國家，只有龍之國擁有「武道感知」這個國家神通。

  這種神通力量，可以讓龍之國人在修煉武道的時候，比他國人更容易感知修煉細節。

  真氣的運行，身體的變化，瓶頸的突破等等，皆能感應。

  武道感知，是武道日記的基礎。

  也是武聖萬羽民的犧牲換來的一道國家神通。

  周冷按下原子筆，寫下今天的武道日記。

  內容與昨天一模一樣。

  寫完後，周冷拿出手機就要拍照，突然停下。

  從小學開始就習慣了早上寫武道日記然後拍照上傳家長群，但今天開始，這項作業就結束了。

  周冷放下手機。

  悵然若失。

  默默坐了一會兒，周冷起身，走到客廳，目光掠過電視柜上的電子相冊。

  周冷走到沙發上休息，不多時，拿出手機。

  「不等明天了，今天去找大黃。」

  周冷打開小如村的群，翻找聊天記錄。

  要麼是一連串50多秒的語音，密密麻麻排列，要麼是一排排豎大拇指表情。

  周冷找不到哪條語音是說大黃的，只得作罷。

  周冷翻開手機相冊，裡面除了每日武道筆記等學習內容，幾乎都是大黃的照片和視頻。

  關掉相冊，周冷查詢了一些便攜武者食物價格，默默關掉。

  周冷打開冰箱冷凍室，取出十根肉腸放入蒸鍋。

  炒盤青菜，煮六塊鴨胸肉，就著剛悶好的雜糧飯吃完早飯，周冷開始整理登山包。

  放入蒸熟的肉腸、四包壓縮餅乾、兩盒巧克力和六瓶水。

  檢查衝鋒衣、手電、急救藥物、保暖薄毯和二手的工兵鏟、多功能軍刀等等。

  家裡還有單人帳篷等露營用品，周冷想起李伯伯的叮囑，放棄夜晚露營。

  準備好一切，周冷換上長袖衫和長褲，背上半人高的登山背包，走到門口，周冷站定。

  回頭望了一眼電子相冊，周冷負重下樓，快步走向小如村。

  到達村子，找老村長一問，大黃還是沒回來，周冷二話不說，邁步登山。

  走進後山，周冷抬頭望著前方淡淡的霧氣，心中隱隱不安。

  小如村從來沒出現過這種局部霧氣。

  周冷看了一眼手腕的綠色手環。

  自從遭遇惡魔攻擊，沒了半條命，周冷行事越發謹慎。

  現在入山，不是好時候。

  但是，一想起大黃的樣子，周冷目光漸漸清澈。

  「霧中上山，又不是沒做過。」

  周冷給李伯伯發了一條消息，詳說經過，然後聯繫武道委員莫海請假，深吸一口氣，邁步上山。

  國雲開拓公司，李霖瀚看著周冷的簡訊，欣慰一笑。

  連霧中山都不敢登，如何闖血中海！

  迷霧之中，青山白石，森林茂盛。

  周冷按照熟悉的路線爬山。

  每到大黃喜歡的地方，都大喊大黃的名字。

  真氣在身，周冷如履平地。

  尋找了一個小時，毫無結果。

  周冷停下，眉頭微微皺起。

  為防蚊蟲，盛夏時節，身穿長袖衫和長褲。

  可身上不僅沒有半點汗水，甚至隱隱感到冷，還想再穿一層衝鋒衣。

  又走了一陣，突然，前方竄出一隊野豬。

  一頭大黑野豬後，跟隨六頭花紋小野豬。

  七頭野豬盯著周冷。

  周冷神色坦然。

  真氣小成，沒辦法發揮全部威力，真氣只能接近肌膚，無法進一步外放。

  但野豬頭再硬，也禁不起疊浪掌連續拍擊。

  突然，大野豬沖周冷輕輕哼哼，不似惡意。

  周冷心中一動，十界交疊後，地球發生種種變化。

  天地間多了一種力量，讓人類快速修煉。

  這種力量，在人類之中叫靈氣。

  得益於藍星變化和魔城靈氣外溢，這些年動物通人性的事跡頻頻發生。

  周冷也不顧荒唐，大聲問：「你認識大黃？就是……會汪汪叫的那個大黃。你應該聽我們叫過它。」

  大野豬一動不動，然後哼了哼。

  周冷無奈。

  突然大野豬撅著嘴，沖一個方向拱了拱鼻子。

  「你是說大黃去了那個方向？」周冷指向那個方向，半信半疑問。

  大野豬好像沒聽見，繼續沖那個方向拱鼻子，又哼了幾聲，轉身離開。

  小野豬們扭頭看了看周冷，輕哼兩聲，像幼兒園的孩子一樣，排列著整齊的隊伍，跟著大野豬消失在樹林中。

  周冷望著大野豬拱鼻的方向，面露疑色。

  周冷記住那個方向，拿出手機拍了多張照片，然後繼續前往大黃常去的地方。

  走到中午，許多地方都去過，依舊不見大黃的狗影。

  周冷從背包里取出水、壓縮餅乾、肉腸和複合維生素片，草草吃完一些，稍作休息，繼續尋找。

  直至下午三點，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看到大黃的身影。

  大霧瀰漫，周冷對如歌山非常熟悉，一些有特點的山石樹木記得清清楚楚，一直沒有迷路。

  「三點了，再不下山，就太晚了。」

  周冷登山多次，一直遵守大人教導，儘量不在深山過夜。

  所有熟悉的地方都找過了。

  剩下的地方，大黃很少去。

  周冷嘆了口氣，一邊原路返回，一邊竭力思索。

  「到今天算三天了，大黃很少連續三天在外。它不會被……」

  周冷越想越不舒服，急忙打斷不好的念頭。

  周冷慢慢往回走，遲遲不願回村，突然目光一動。

  這裡是大野豬出現的地方。

  周冷望向大野豬指的方向。

  太陽西落，霧氣像厚厚的灰布，山林深處的黑暗濃郁得化不開。

  冷風吹過，周冷全身冒出雞皮疙瘩。

  周冷抬頭望著前方。

  他至今記得，那個陽光溫暖的夏日午後。

  斑駁的樹影散落在女人身上，女人蹲在地上，長發流瀉。

  她輕輕撫摸大黃的頭。

  「小黃，要保護好哥哥。」

  「汪……」小小的大黃用力搖著尾巴，吐著舌頭，咧嘴笑著。

  那個夏天之後，周冷所有的春夏秋冬，都不見了她的樣子。

  第二年，大黃救了周冷，履行了那個夏天的約定。

  周冷摘下綠色手環，塞進背包里。

  去找大黃。

  和那個夏天。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