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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仙祖不救的北敖我來救

  第451章 仙祖不救的北敖我來救

  冰晶穹頂在這團幻彩的觸鬚下寸寸坍縮,萬千星輝般的磷光傾瀉而下,將整座冰宮映得恍若墮落的仙境。

  游蘇不知為何自己會生出如此強烈的直覺,他記得他曾與華鏡首座一同直面過她心魔中的那個夢境之主,那與眼前這隻怪物長得並不一樣。

  彼時祂是棲身濁海之中以狂蛇為發的巨魔,此時卻又是披著斑斕星辰的一團色彩。

  又或許身為所有惑心之物的源頭,夢境之主的模樣本來就不該有一個固定的形象。

  但無論祂變成什麼樣,源於真主之力的感知也能讓游蘇清楚地認識到,他必須要吃了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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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龍尊者雙手翻舞,九條玄冰螭龍自虛空咆哮而出,龍吻噴吐的極寒吐息卻在觸及色彩的剎那化作流螢消散——那些斑斕吸盤竟可以吞噬玄炁!

  見龍宮宮主則緊咬下唇並未死心,於她袖中飛出七十二面冰鏡,每一面都映出這團幻彩之物表面上的弱點,卻見那些吸盤突然睜開星雲般的瞳孔,七十二面冰鏡應聲而裂。

  游蘇的墨松劍嗡鳴不止,他的左眼仿佛有自主意識一般被憤怒填充成了暗紅色。可他每斬斷一根觸鬚,便有更多虹光觸手自幻彩中蔓生而出。望舒仙子則劍鋒橫掃,如玉劍氣凝成月輪,替師弟擋住面前的一切。

  「退!」乾龍尊者厲喝一聲,螭紋裙裾在罡風中獵獵如旗。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見龍宮宮主用稚嫩的嗓音吼問著。

  乾龍尊者喘著粗氣,身為辟邪司首座的她同樣對那三大邪神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一如在中元洲的南海岸,當天術首座第一眼見到那顆被蝠鱝馱著的心臟時,他就認出了那是血肉之主。

  「夢主。」

  她的回答讓見龍宮宮主愣住片刻,那張極美的臉被不斷閃爍的幻彩照成了一種艷麗的蒼白。

  誰也不會想到,在血肉之主第一次出現在人類視野中後的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裡,第二個藏在不可知之地的邪神也試圖降臨人間。

  冰晶宮殿愈發搖晃,能容納數百根神輝石的空間對於祂來說卻完全不夠,而這甚至都不是祂的全貌。那口海井中仍源源不斷地擠出祂的身軀,從而讓宮殿更加搖搖欲墜。

  這讓人不由得聯想,倘若祂全身降臨,是否連神山也會坍塌?

  「天術尊者為中元洲攔住了血肉之主,沒想到這麼快,就輪到我為北敖攔住祂了……」

  女孩忽而輕嘆,好似完全不是在說自己準備慷慨就義的事。

  游蘇與乾龍尊者皆是錯愕看她,仙靨無雙的女子更是直接飛至她的身前:


  「你說什麼胡話?!」

  「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可以獨享這具身體?」女孩淡淡地注視著她。

  乾龍尊者頓覺一股悲傷湧上心頭,她沒有選擇為自己辯解,她從不是一個會喋喋不休解釋自己內心的女子。

  「我不會讓你死。」她冷眸看著那個十二歲模樣的她,「是為了我自己。」

  「你可以不加後面那句話。」見龍宮宮主輕笑,像是看穿她的心思,「我也是為了自己。」

  「你比我想的還要蠢!」乾龍尊者有些動怒,「既然膽小怕事就好好躲起來,出來逞什麼威風?北敖還不需要一個小女孩來擋在最前面!」

  「那就需要一個四百歲的老太婆嗎?」她已經學會了游蘇偶爾嘴欠氣死人的毛病。

  素裙飄飄的絕世女仙雙拳緊握,咬牙切齒,卻還是將氣憋回了肚子裡。

  沒人比她更了解自己,這個自己雖然看著飄飄若仙風輕雲淡,實則性靈卻返璞歸真宛若稚童,好似與總是喜歡深謀遠慮的自己是截然相反的兩面。

  「哪怕是現在讓你回到我的身體裡,你也不可能殺得了祂!我們都殺不了祂!」

  「至少能攔住。」女孩出奇地冷靜。

  她或許是這世上為數不多不會為天術尊者之死而哀悼的人之一,她與那個老人並非摯友,卻都是術法之道上的天才。

  只是與那個希望教化天下人的老人不同,她的本性決定了她只喜歡自己一個人靜靜地鑽研,所以連弟子也只有龍池雨一個。畢竟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修煉本就是一件個人的事情,但這並不妨礙兩位人間至高之人間的惺惺相惜。

  她為天術尊者能用出那道術法而高興,她並未親眼見證,卻一直有意收集關於那道術法的消息。她很肯定那個讓空間都坍縮的圓就是傳統術法之道的頂點,意味著那個老人畢生的追求已達極致。

  每一個求道之人都想要證明自己的道,天術尊者做到了,所以她這個嬌小的身體裡也湧出了無限的熱情想要試試。

  她側過頭看,或許唯二的遺憾就是身邊的一男一女吧……

  但一想著這高挑的女人何嘗不是自己,似乎又覺得沒那麼遺憾了,只是希望這個自己不能喊他哥哥。

  她的身形緩緩升起,磅礴的玄炁在她身邊匯聚。她的確仍然是化羽之境,但真正驚天動地的術法卻不局限於自身的修為。因為人能容納的玄炁終究有限,想要用出這種近乎證道的仙術,那麼就需要讓自己像天道一般調動天地間的玄炁。

  這股森寒的氣息甚至引來了那團幻彩之物的警惕——那些迷幻的顏色第一次集中匯聚在了某一處,失去顏色的地方則露出了猙獰噁心的本貌。


  「珍珠你發什麼瘋!給我下來!」

  游蘇高高一躍,拽住女孩玲瓏的腳踝,強行破壞了她苦苦醞釀的氣勢,將她又拽回了地面。

  「你放開!」女孩氣急。

  「你停手!」游蘇堅決。

  女孩望著少年嚴肅的臉不由眼眸閃爍,本性膽小的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的決心此時也有些動搖。

  她強行板起臉,「我是見龍宮宮主,不是那隻蠢貓!你給我鬆開!」

  「我管你這那的!你在白澤身體裡就是白澤!你想死,她可不想死!」少年蠻橫的一拽,竟是又將女孩橫於膝前,作勢要行家法。

  白澤一時間都有些錯亂,直到香軟之處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才想起現在不是享受的時候,慌忙像只靈巧的貓兒般從游蘇的大手中溜走,而她瓷白的臉也已經憋成了桃羞李讓般的緋紅,哪裡還有剛才攪動天地試圖慷慨就義的偉岸。

  乾龍尊者見狀只覺大腦都空白了一瞬,比認識到這兩人已是這種關係讓她更震撼的,是他倆甚至不只是當著她的面,而是在一尊海底邪神的眼皮底下行這等懲戒之事?

  望舒站在一邊卻似乎並未太過驚訝,只是眨了眨清澈的藍瞳,暗暗回憶著自己做錯事被師弟懲戒的時候,心中想著下次自己也要犯錯。

  見這三人好似全然忘了危在旦夕一般,乾龍尊者只當這個世界瘋了,連他們也被夢境之主蠱惑了,所以她必須要做那個最清醒的人!

  「攔是沒有用的!血肉之主根本沒有踏足中元,但祂已經半隻腳踩上了北敖!攔得住祂一次,卻攔不住祂千千萬萬次!所以我們不能攔!我們要殺了祂!」

  話音一落,三人齊齊側目看向這個女人。

  她的雄心傳染到三人身上,腦海中便只剩下了『弒神』這兩個大字。

  「祂玩弄了多少人的人心才破開了甬道,自以為就能踏足人間!我絕不會讓祂就這樣再回去!我要殺了祂!」

  她再次將胸中火焰點燃了一遍,於是它燒得更旺。

  「我喜歡你在仇人面前大聲密謀的行為。」

  游蘇忽而輕笑,墨松劍也發出清越的劍鳴,似是在衝著四人身後那遮天蔽日的邪神咆哮。

  望舒向前一步,表明師弟做什麼她就做什麼的立場。

  白澤環視這三人模樣,亦是斂去方才的無邊羞惱,她咬著下唇:「雖然我總說你太急功近利,但這一次……你說的對,我們要殺了祂!」

  乾龍尊者終也笑了,笑聲裹著冰晶簌簌墜落,卻比春日的融雪更暖:

  「想要弒神,靠我們幾個是不夠的,而必須得用神的武器!仙祖廟藏了五千年的神弓,如今終於找到了它的目標!」


  神弓當然不一定就是弓,它可能是任何一種對邪祟具有毀滅性打擊的手段。

  游蘇這才意識到,人類跟邪祟已經打了五千年的交道。儘管人類在此之前並未真正見過三大邪神,但誰也不能忽視這累計了五千年的仇恨。

  「你們去疏散人群,我去仙祖廟請命!」女人一聲令下。

  可恰在此時,不斷膨脹的邪祟軀體還是將這處冰晶之宮撐爆,穹頂裂開了蛛網般的裂隙。

  乾龍尊者猝然收縮瞳孔——黯紅色的天空里,天聽仙官踏著九階玉梯降臨,懷中抱著一片金黃龜甲,鎏金面具映著空魘的斑斕軀體,嗓音卻如亘古寒冰:「仙祖諭曰——

  「神山巍巍,本為淨地。爾等後輩耽於權欲,縱容邪祟噬咬凍土。今日之劫,皆爾等罪業所化。

  念乾龍治山有功,特賜一線生機。選九人隨金龜登頂,待罪徒滌淨、邪祟自散,方可重鑄山基。」

  諭旨最後一個字落下時,整座大殿震顫如哀鳴。乾龍尊者繡著螭紋的裙裾在威壓下浸透冷汗,眼神中的光彩仿佛都黯淡如灰:

  「仙祖是要眼睜睜看著神山化作邪潭?」

  「是涅槃。」天聽仙官指尖輕點金龜甲片,「仙祖會在罪臣滌淨之後重新淨化神山。北敖偌大、人傑地靈,只要神山清淨,自有更健康的種子飄落山間。彼時,還需乾龍尊者將他們培育成新芽。」

  寒風中忽而響起一陣陣意味難明的笑,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一般,竟是素裙蕭索的乾龍尊者在笑。

  頭頂是金光璀璨的仙官,腳底是斑斕詭異的邪神,她立在二者中間,笑得讓人生顫。

  「還請乾龍尊者擬好人選隨吾上山,仙祖廟有仙祖庇佑,自可無恙。待神山淨化,您仍是無上尊主。」

  可女人還是笑,像是聽見了一生中最好笑的事情。

  就連天聽仙官那神聖的鎏金面具也微不可察地一顫:「乾龍尊者因何發笑?」

  「我笑仙祖諭令中的四字——人傑地靈!」

  她瞬間止住笑意漠然抬眸,眼中的寒意恍若實質,「倘若仙祖真的有靈,便說不出北敖人傑地靈這句話!倘若仙祖真的有靈,就不該坐視自己的子民在寒霜中凋零!」

  「能讓邪魔入侵神山腹地,仙祖已對附生在神山中的他們失望,死於邪魔口中,是對他們應得的懲治。」天聽仙官的語氣中有一股濃烈的傲慢。

  「天聽仙官請回吧。」女人忽而疲憊地嘆息,冰螭耳墜撞出細碎的悲鳴,「我不再是仙祖廟的仙官。」

  「九子登極,可承星命;余者芻狗,合該飼魍。」天聽仙官祭袍飛揚,「乾龍尊者不要放棄仙祖給你加諸的天命。」


  乾龍尊者卻更覺悽然了些,她看向那斑斕磷光如瘟疫般順著地脈裂隙蔓延,傳來令人牙酸的咀嚼聲。

  「天聽仙官覺得,這邪祟有讓人遺忘的本事嗎?」

  隨她話音落下,游蘇與白澤皆是面色一怔。

  「夢境之主奪天道夢之權柄,深不可測。」仙官俯瞰著眾人。

  「可祂剛剛才爬出來啊……」女人廣袖下的指節捏得發白,「但我卻從三十年前就忘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

  所有人都摒住呼吸。

  「四十年前……這口海井就已經存在!是你們!讓我用它大展抱負!」

  她摘下發間螭龍玉簪,任由三千青絲在邪風中狂舞。

  一切的一切在此刻都已明晰,意識到真相的游蘇甚至無法與女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因為他想像不出這是一種怎樣的痛。

  北敖人最信仙祖、最護神山,可當北敖至高的她頂著仙祖的名號濟世救民時可曾想過,自己也不過是被仙祖利用的一環。

  捨棄無用之人塑造一個新北敖的理念,竟與空原仙祖此時捨棄舊人重塑神山的抉擇不謀而合。

  「北敖不需要這樣的仙祖……仙祖不救的北敖,我來救!」

  女人猛然抬眸,眸中黯滅的光又點燃成了熊熊的怒火。

  她似乎永遠都是如此,眼中的火從不會真正熄滅,每次黯淡換來的都會是更猛烈的灼熱。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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