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告白（上）

  「潘小姐，您母親的癌細胞有擴散的徵兆了，三天內若是不進行手術，後面的事情我們也不敢保證了。」

  「而且適配肝源還需要時間，您最好快點做出抉擇。」

  當潘小嵐趕到醫院後便是聽聞噩耗，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抽離了一般，呼吸都困難了不少。

  苦澀和無奈伴隨在她的臉上，語氣卻還是堅定的說道：「做，請儘快。」

  主治醫生看了看病例單，猶豫了片刻嘆了一口氣：「潘小姐，您的家庭情況我也了解，這手術的費用...」

  後面的話沒說完，他又嘆了一口氣。

  

  若潘小嵐能湊出手術的費用，又如何會等到這個時候才被迫選擇手術呢。

  但此時到了不得不上的時刻了。

  潘小嵐坐在診室的椅子上，身上還穿著工作裝束，微微低著頭輕咬嘴唇，隨後抬起頭看著主治醫生：「錢您不用擔心，請給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手術。」

  「哎，我明白了。醫院對於癌症的病人有愛心補助，預付款您不用擔心，我們也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手術費用＋手術後期用藥＋肝源匹配等等，這些加起來遠遠不是現在的潘小嵐能負擔的起的費用。

  她緩緩起身，對著醫生九十度鞠躬：「謝謝您。」

  轉身走出診室的那一刻，手機鈴聲響起，王文的電話適時的打了進來。

  看著手機上熟悉的名字，潘小嵐一陣恍惚。

  也是在那一刻，心中的某處位置仿佛下定了決心。

  「潘小嵐，你今天有時間嗎？我有話想和你說。」

  「巧了，我也有話想對你說。「潘小嵐坐在了診室門前的座椅上，稍稍抬頭望著天花板，眼眶盈著淚水，模樣破碎。

  「我們見一面吧。」

  ...

  ...

  晚七點，夜色靜謐。

  不知為何，今天的見面地點約在了林山關濱江公園。

  晚風吹動著江畔的楊柳，這條沿江小路從起點到終點一共四公里，從頭走到尾大概需要半小時。

  這兒有著這麼一個傳聞。

  若是一對男女肩並肩從起點走到終點，春看桃花冬看梅，四公里的路若是沒能互生情愫，他們便沒有善終。

  江潮一陣一陣的拍打岸邊，這讓原本安靜的夜徒增一絲空虛。

  潘小嵐身穿紫色緞面掛脖長裙，凹凸有致的身材被顯現的淋漓盡致。

  長發盤在腦後用一根閃閃發光的銀簪固定住，妝容精緻，只是神氣卻一刻的笑不出來。

  杏眼低垂，似乎正在想著什麼。

  就這麼怯生生水靈靈的站在那兒，雙手拎著黑色女士小皮包，正在等著王文。

  什麼尊嚴，什麼輸贏，這一刻都無所謂了。

  她要和王文攤牌，她要向王文求救。

  她要在看見王文的第一秒就開口，說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希望他能幫幫忙湊錢。

  無恥也好，骯髒也罷，潘小嵐都認了。

  堅持了這麼久最終還是要向原則和底線低頭，唯一讓人欣慰的便是還好是王文。

  是一個喜歡著她，同時她也喜歡的人。

  思緒不知飄向何方，直至腳步聲向著她靠近，潘小嵐咬著嘴唇抬起了頭。

  」王文，我...噗！「

  潘小嵐以為自己做好了準備，很認真的那種，卻在看到王文裝束的那一刻沒繃住。

  王文雙手插兜緩緩走來，白色襯衫，白色運動褲，白色切爾西皮鞋，外面還套著一件白色衛衣，整個人白到發光。

  只是這一身搭配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一下。」王文從口袋中抽出右手向潘小嵐打招呼，隨後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下潘小嵐，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手腕的運動手環。

  「不錯，你今天的穿搭102分。」

  指心率102。

  潘小嵐對這種給女生打分的行為不是很感冒，也不打算細問102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

  看了看王文的衣著，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因為出門慌張穿錯衣服了嗎？」

  王文搖頭，罕見的露出了無奈的表情：「時間太趕了，全套白色太難湊齊了。」

  「所以為什麼要湊全套白色？」潘小嵐不解。

  王文的衣品不錯，平時打扮也都挺帥氣，今天怎麼像大腦短路了似的。

  王文只是淡淡一笑，回答了一句：「演出需要。」

  從他的口裡聽到一些晦澀難懂的話再尋常不過，潘小嵐沒有在意，頓了頓看著王文的眼睛：「我有話想和你說。」

  王文則是看著潘小嵐淡淡的，玫紅色的眼影，說道：「我也有話想和你說，我先說吧。」

  「好。」潘小嵐點頭。

  誰先誰後都沒差，讓他先說的話至少在潘小嵐開口前還能度過一段稍微輕鬆點的時光。

  「今天的眼影很好看，我挺喜歡。」

  「要說的就是這個嗎？」

  「當然不是，誇讚的句子不算在正式事件里。」王文沒有邊界感的一把牽住了潘小嵐的小手，這個動作之前就做過很多了次了，潘小嵐也都是默許。

  只不過今天，心中有鬼的潘小嵐第一次猛烈掙扎，將手從王文的手中抽了出來。

  在做出這一切後她自己也愣住了，看著王文有些慌亂的解釋：「我不是...」

  她怕王文因為這個行為心生芥蒂。

  不過她確實小看了王文的厚臉皮，即便被掙扎開來，王文依舊是面不改色的再次牽住了潘小嵐的手。

  這次沒有掙扎，變回了平常的潘小嵐。

  「你想說的話一定要牽手才能說嗎？」

  「不是，但這也是計劃中的一環。」

  「計劃？」潘小嵐疑惑。

  王文則是呲牙一笑，點頭稱道：「沒錯，一個完整而縝密的計劃，跟我來。」

  於是王文牽著潘小嵐的手，兩人慢悠悠的走在了這條四公里長的沿江小道上。

  拋開那些玄乎的傳說，這兒確實很適合夜裡散步。

  除了他們倆，小徑還能看到你追我趕的孩童。

  能看見青澀懵懂的學生在這兒偶遇，低著頭紅著臉不敢打招呼，男生只是遠遠跟在女生身後。

  能看見熱戀中的情侶，如膠似漆，面帶笑容暢想著美好的未來。

  能看見推著嬰兒車的夫婦，一邊緩緩踱步，一邊逗著孩子笑。

  還能看到滿鬢斑白的大爺推著老伴的輪椅，笑著說一句「今年的桃花一定很紅」。

  短短的四公里，仿佛人生一樣，一眼看得到頭。

  他們也在這條路上嗎？現在又處於哪個階段呢？

  潘小嵐一時有些迷茫。

  不過王文並沒有帶她走完全程，而是在中途一處下到沙灘的樓梯處停了下來。

  「我們從這下去。」

  「去哪？」

  「我的秘密基地。」

  於是一人穿著黑色女士高跟鞋，一人穿著白色切爾西，就這樣踩在了沙子上。

  漲潮時的沙粒除了靠近陸地的那部分，再往下幾乎都有些潮濕。

  走的有些吃力，潘小嵐乾脆退下了高跟鞋，將鞋子拎在手裡赤腳走在沙灘上。

  江水有些冰冷，但很舒服。

  而對於王文的「秘密基地」，潘小嵐還是有些好奇的。上一次聽到這個詞還是那個爛尾樓里的旖旎。

  沙灘上還有帶著小朋友玩耍的家長，但總得來說這個天氣玩水還是有些太早了，所以這兒遠不如散步的人多。

  前後都是沙地，根本就看不見王文說的秘密基地。

  走了一會兒，潘小嵐有些埋怨的問道：「還沒到嗎？」

  「馬上就到了，我的秘密城堡。」王文露出自信的笑容。

  而「城堡」一詞更是戳中了潘小蘭的內心，愣愣的，又對王文的話抱有期待。

  莫非是把一處沒人的洞穴爆改成了城堡？亦或者是某個獨立的崗亭？

  直到兩人又走了幾分鐘，遠遠看見了被四桿白色旗杆圍住的區域。

  兩人湊近後潘小嵐一看，瞬間一頭黑線。

  這就是王文所說的「秘密城堡」，確實是很精緻的城堡，也很神秘。

  但是...這是沙雕啊！

  「怎麼樣，不錯吧。」王文的語氣聽上去很自豪，看著自己的得意作品，繼續介紹道：「通過計算潮汐的距離，在不會被江水打到的位置，花六個小時精心搭建出的城堡，如何？」

  「是很厲害啦。」潘小嵐直言不諱，然後又用詫異的眼神看著王文：「這個你弄了六個小時？」

  「至少六小時。如果舉辦全世界沙堡大賽，這應該也是能獲獎的程度。」

  「可是為什麼要弄這個呢？」潘小嵐不解，看著眼前的城堡抿著嘴唇，「就算再好看，它也只是沙子做的啊，風一吹就散了。」

  王文撇了潘小嵐一眼，一副「頭髮長見識短」的模樣，鬆開了潘小嵐的手蹲下了城堡前，同時還對她招手，示意潘小嵐也一起蹲下。

  然後兩人蹲在城堡前，王文指了指城堡：「仔細看，每一個承重的節點我都藏進去了石頭做固定，風不可能吹倒它。」

  「可是浪打過來也會衝散它啊。」

  「我計算過的，浪打不到這來...」

  「———嘩啦」

  王文話還沒說完，一陣浪花打了過來，冰冷的江水惹的潘小嵐驚叫了一聲，連忙站了起來。

  眼前的城堡也是被浪衝垮了一半，現在只剩一半在風中殘存。

  潘小嵐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王文。

  那還是頭一次在王文的臉上看到這麼有趣的表情。

  錯愕，驚詫，不解，憤慨。

  總之就是很豐富啦。

  他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不應該啊，難道月球的引力變大了？」

  潘小嵐捂嘴輕笑，再次蹲在了王文的身邊，打趣似的又說了一遍：「可是浪打過來也會衝散它啊。」

  「胡說，這不是還有一半嗎！」

  難得看王文被打臉，潘小嵐的心情很不錯。

  王文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計算上出錯，果然內心還是被這無法觀測的情緒給弄得無法平靜嗎。

  此時也只能清了清嗓子：「就算垮了，也還能再搭。」

  「只要心中有圖紙，在哪都能造起城堡。」

  潘小嵐眨了眨眼，細細品味著王文的這句話。

  半晌，柔柔的笑了。

  雖然不知道王文是出自何意，但潘小嵐知道這座城堡是王文做給她看的，是送給她的。

  雖然現在只剩一半了，但王文的心意她確切的感受到了。

  「謝謝你，城堡很好看，我很喜歡。」說著潘小嵐還不忘高情商回復，「下次我們一起搭。」

  不料王文卻搖了搖頭，看著潘小嵐擠眉弄眼：「你不行，你的心中沒有圖紙，搭不出城堡。」

  「你很過分誒，沒有難道我不能學嗎！」

  王文依舊搖頭：「這個需要天賦的。」

  「不搭就不搭，哼！」

  潘小嵐翻著白眼，心中罵著王文臭直男，一點都不懂情調。

  說完這句，起身就想往前走。

  身後緩緩傳來王文的聲音：「你以為我心中的圖紙是什麼？」

  「肯定又是什麼建築知識或者學術研究吧。」潘小嵐回身撇了王文一眼。

  第三次，王文朝她搖頭，不過這一次他笑了。

  輕聲回答。

  「是愛。」

  只要有愛，哪裡都能搭建出城堡。

  許久。

  「別愣著了，出發去下一個景點了。」

  潘小嵐剛剛從愣神中恢復過來，還沒來得及驚訝王文所說，右手便已經感受到那熟悉且令人安心的觸感。

  王文牽著她，這次是呲牙笑。

  「準備好了嗎？」

  「準備什麼？」潘小嵐問了一句。

  王文一指眼前的遼闊。

  「準備出海！」

  潘小嵐望了過去，王文手指處若仔細看能看到一搜通體偏白的小船停靠在岸邊。

  王文是什麼時候連船都準備了啊。

  再結合他的發言，潘小嵐大概也猜到了接下來的活動。

  心中隱隱期待。

  煩心事暫時全都拋到了腦後，此時也笑了。

  「糾正一下，這是江，不是海。」

  「心中有海，哪裡都是海。」微風吹過他的臉頰，意氣風發。

  「我說不過你。」潘小嵐撩著頭髮。

  微風也吹過她的臉頰，笑靨如花。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