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攪局者
第169章 攪局者
月之暗面權柄的事先放一邊。
無始魔宗宗主烏魯利奇的邀請也不再重要,無需糾結。
「我該走了。」
陶鐵心中生出明悟,「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世事就是這樣,變幻無常。
更不可能事事順遂,時時稱心。
近期發生在陶鐵身上的幾樁變故就非常符合這一道理的典型特徵。
比如馬金宇突臨浮黎島;
比如冷不丁立起的絕域界壁;
比如無始魔宗山門的突然開啟;
又比如現在,原大東山府君、現平波水君的敕封。
「難怪老師提醒我,讓我留心這一塊。」
陶鐵無聲嘀咕著,同時做起了離開無始海的準備。
是的,是離開無始海,而不單單只是內海。
原因很簡單。
正是平波水君的敕封!
除非朝廷在敕封平波水君之前,特意明文禁止,不然的話,平波水君一定會針對陶鐵。
作為超品神祇,哪怕處於戴罪立功的階段,一旦平波水君有了這方面的動作,無始海上沒什麼人能夠阻攔!
區區一個八十七子,自不可能結下如此大的仇怨。
實際上,陶鐵真正得罪平波水君的地方,在於他參與進了滄浪江老鱉升封玄武一事。
雖說此事千年前已經註定,卻是在陶鐵間接送了那條黑蛇到滄浪江老鱉手上的時候,才最終敲定升封方案。
即拿大東山做老鱉的蛇尾,以全玄武之身。
於平波水君而言,這是阻道之仇!
沒有機會還無所謂,一旦有了機會,怎能忍住不報?
因此,陶鐵必須儘快離開無始海。
至於去哪……
陶鐵抬起頭,看著天邊在拂曉晨色中緩緩升起的太陽。
每件事物都有實與虛兩面。
太陽這個實體恆星,照耀大庸天朝疆域的,和照耀無始海、無天無地海、萬妖荒漠、百萬大山的,是同一個。
但是大日的虛無道則,在大庸天朝疆域、無始海、無天無地海、萬妖荒漠、百萬大山,各有不同。
陶鐵還是想著,能在走之前,動一動無始海的大日道則,即暗日權柄。
不然,終歸還是不甘心。
於是陶鐵悉心準備著。
此時此刻,想動一動無始海暗日權柄的,大有人在。
其中一人是無始魔宗宗主烏魯利奇,還有一人是無始魔宗聖子李彥。
暗無天日的幽牢里。
白髮蒼蒼的老頭不爭氣地暈了過去,而且六識被封,沒有任何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你來了。」
聖子背對著牢門,昂著頭,視線透過狹小的窗戶,看向牢房外陰沉的……穹頂。
其實他完全不必這麼做。
烏魯利奇只是把他關在幽牢里,並沒有開啟幽牢的法陣,對他的所作所為做出限制。
否則他前幾天包括現在如何能控制位於外海的化身,如何能聯繫上三皇子。
「我來了。」
烏魯利奇站在牢門口,並沒有踏進牢門的意思。
明明暗無天日的幽牢在烏魯利奇進來以後,卻忽然有了光。
這光沒有溫度,也不亮,十分幽暗。
在這光的照耀範圍內,旁人只能看見烏魯利奇,看不見其他任何事物。
烏魯利奇身高七尺,黑髮捲曲,黑眸深沉,膚色慘白,雙手過膝,雙腿竟是反關節結構,還有蹄足。
最為奇特的是,他的兩邊額頭時刻有角,時而又無角。
這對角彎曲而又鋒銳,有一圈又一圈的螺紋。
每一圈螺紋上,都封印了一個強大魔修的亡魂。
顯現的時候,這對角安安靜靜。
隱蔽的時候,這對角上就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無比憤怒的咆哮。
哀嚎也好,咆哮也罷,於烏魯利奇來講,都是美妙動聽的音樂。
如果能在兩隻角的尖頭鑲上兩樣東西,烏魯利奇會更歡喜。
比如無始海的暗日與暗月。
可惜暗月已被人捷足先登了,必須想個辦法搶回來。
於是烏魯利奇開口說道:「幫我做最後一件事,我就放你自由。」
「自由?」
背對著烏魯利奇的聖子李彥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容,「你自己都沒有自由,怎麼能放我自由?」
卻是在譏諷烏魯利奇,明面上伱是無始魔宗宗主,實際上你仍是無始天魔王的一條狗。
烏魯利奇不受刺激,逕自漠然說道:「你去暗月魔門,把暗月聖子請來,確保他參加正午舉行的祭典,你就自由了。」
說著,烏魯利奇右手抬起,輕輕一點。
一顆米粒大小的真靈核心碎屑從食指指尖飛出,以極快的速度繞著聖子轉了一圈。
魔修向域外天魔奉獻自己的真靈,並不是在死前就徹底把真靈剝離,而是從真靈核心切割一點碎屑,寄託於域外天魔掌控的權柄之中。
聖子自願不自願,人在無始魔宗,都必須向無始天魔王奉獻真靈核心碎屑。
烏魯利奇輕而易舉將之拿了出來,表明什麼?
表明他已經對無始天魔王掌握的權柄展開了侵蝕,而且侵蝕得非常深。
竟然已經能夠從權柄中剝離魔修奉上的真靈核心碎屑。
這意味著距離烏魯利奇完全掌控這些權柄,成為新的無始天魔王,已經不遠了。
聖子對此一點也不感到驚訝,只是忽地轉而說道:「既然是奉祀無始天魔王的祭典,我這個深受無始天魔王眷顧的聖子,不出席,說不過去吧?」
「自然。」
烏魯利奇收起真靈核心碎屑,認可了聖子的措辭。
「那我不用你釋放,就可以從幽牢走出去,對吧?」
「自然。」
「那我出了幽牢,想去哪就能去哪吧?」
「只能在裏海。」
「嚯!你到底是太高看我了,還是太小瞧我了?」
聖子轉過身,分外詫異地看著烏魯利奇,發出驚嘆,「我就算能去外海,敢去外海嗎?且不提那位大庸剛敕封的平波水君,就是仍在血戰的平海衛,就足以弄死我了。」
「不會。」
烏魯利奇篤定說道,「他們只會活捉了你,先廢除血脈,再投入大牢,三法司會審,最後由宗正寺施刑。」
聖子戰術性後仰,嘖嘖稱讚:「烏魯利奇,看不出來啊,你居然對大庸天朝這麼了解!」
烏魯利奇沉聲說道:「你父親當年成親的時候,我鬧了洞房。」
聖子聞言,頓時沉默。
想要插科打諢,或者轉移話題的打算,在「你父親」三個字一出的時候,徹底煙消雲散。
深吸一口氣,聖子不再繞圈子,直白問道:「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烏魯利奇說道:「我想將暗月聖子獻祭給無始天魔王。」
「你瘋了?」
聖子大驚失色,咆哮出聲,「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居然敢把他給獻祭了!」
烏魯利奇理所當然說道:「正是因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要把他獻祭給天魔王。」
皺眉想了想,聖子感覺自己隱約把握住了烏魯利奇的心思,又好像徹底沒摸清。
乾脆不去胡思亂想,直白說道:「你必須告訴我你的通盤考慮,不然的話,我不會幫你做這件事。」
烏魯利奇漠然說道:「沒有什麼通盤考慮,想這麼做,就這麼做。」
這句話讓聖子直接愣住。
從措辭與內容出發,這句話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也不蘊含什麼道理。
但是,聖子覺得,這其實就是魔修的真諦!
魔修從來隨心所欲,管它逾不逾矩。
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做事瞻前顧後,需要通盤考慮的,算不上真魔修!
聖子這時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些錯事,那就是考慮得太多,權衡得太多。
用「拖泥帶水」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在應對平海衛進攻之事的一系列表現,再適合不過了。
包括後續想要調動裏海魔門的力量,包括想要刺激烏魯利奇去搞暗日大天魔乃至無始天魔王,也包括想與三皇子合作……
「想通了?」
烏魯利奇這時忽地說道,「想通了就去做事吧。記住,正午之前,一定要把暗月聖子請到無始島。」
撂下這句話,烏魯利奇轉身就走。
深沉幽暗的光隨之而去。
過了一會兒,幽牢方才恢復平日裡的光景。
待烏魯利奇走了許久,聖子方才從失魂落魄中醒神,繼而嗤笑一聲。
也不知他在笑什麼。
然後一腳踹醒了白髮蒼蒼老頭。
「唔?啊?這……」
老頭遭重,劇痛,不得不醒了過來,迷迷糊糊問道,「聖子,我剛剛怎麼了?」
聖子隨意說道:「你剛剛被烏魯利奇弄暈過去了。」
「嗯?唔!這!」
老頭臉色瞬息多變,極其精彩。
聖子不去理會老頭的這番滑稽模樣,起身向牢房外面走去。
老頭見狀,立即拖著痛苦乏力的身子跟上,一邊瘸著一條腿奮力地跑,一邊大聲嚷嚷:
「聖子,等等我。等等我啊,聖子。」
這一聲嚷嚷,從幽牢嚷到出了無始魔宗山門,都沒有停下。
全程聲音非常高亢,故而無始魔宗上下,以及前來參加祭典的諸多魔門高層,都知道了一件事。
無始魔宗聖子會照常出席正午的祭典。
隨即又生出一個疑惑,聖子這是要去哪兒。
「聖子,我們去哪兒啊?」
出了山門,同樣心有疑惑的老頭直接問了出來。
聖子懶得搭理老頭,一路高飛,速度飆升到幾十倍音速,直奔暗月魔門。
很快,暗月魔門到了!
入目之景,看到的竟是一片「人間煉獄」。
「這……這……這……」
老頭指著以暗月島為核心的暗月魔門群島上,所有魔修暴斃的場景,嚇得語無倫次。
聖子眉頭緊皺,紅蓮印記閃爍了一下光芒,想要回溯時間,看一看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惜沒能回溯成功。
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阻礙了他。
「這他娘的什麼情況?」
聖子心底咆哮起來,「劍仙弟子殺性重我知道,可是不至於重到這等地步吧?殺了暗月魔門所有魔修,暗月和黑影兩家魔門奴役的凡生也會被對等報復的啊!劍仙弟子到底怎麼想的?」
陶鐵想跑!
就在一刻鐘前,甫一上任的平波水君,連神域都不建,就凝聚全力,朝暗月島拍下一掌。
這一掌遮天蔽日,將整個暗月群島籠罩在其中。
不僅把空間徹底鎖死,平波水君還將外海界壁整個翻轉、壓縮,像扣下一隻碗一樣,衝著暗月群島扣下。
若是被扣住,被拍實,陶鐵就算不死,也會離死不遠。
無奈之下,陶鐵只能將老師留下的那縷劍意和劍氣聚合體用了出來。
然後瘋狂催動太乙玄珠,將自己搬運出去。
一劍勃發,平波水君的掌與碗全部粉碎,順帶著滅了暗月魔門所有魔修。
虛空也被攪出了一個漩渦。
正在經由虛空中轉進行搬運逃離的陶鐵,瞬間就被卷了進去。
現如今正轉啊轉的,轉得人都要麻了。
轟隆隆!
暗月群島上空這時方才響起了聲音。
聖子愕然抬頭,看見絕域界壁轟然崩塌的一幕。
「這……」
這一回,輪到聖子語無倫次了。
界壁崩塌,裏海外海重新貫通,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天朝敕封的那位平波水君上任第一天,就燒起了三把火。
十分心急。
更出乎所有人預料。
深吸一口氣,聖子霍然轉身,朝無始島飛去。
發生這樣的變故,烏魯利奇還能安心舉辦祭典嗎?
天朝那邊,又會緊接著發起怎樣的行動?
還有,他那好三弟到底要不要合作,好歹給個准信兒啊!
一聲不吭讓人硬等,很煩躁的。
三皇子很煩躁!
在敦明島行轅來回踱步,臉色陰沉。
走著走著,氣性越走越大。
謀士石冠中站在不遠處,臉色同樣陰沉得能滴得出水來。
浮黎島重新成為了平海衛主力的駐紮營地。
帥帳。
總管繆宗仁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一聲不吭,先前重重拍下的右手陷在桌子裡,也不拔出來。
三位副總管馬金宇、楊青仁、黃覺成坐在一旁,憤怒瞪大了雙眼,似能噴出火來。
就連心胸最開闊、城府最深的青州牧兼平海衛監軍李輝祖,都一副怒氣騰騰的模樣。
倒是從京城來到外海,宣旨敕封平波水君的禮部左侍郎苑野舟沒什麼火氣。
畢竟,先前平波水君定好了巨鰲島的地脈,就冷不丁出手打破界壁,往裡海拍出一掌的時候,說的原話是:
「你們這群蠢貨磨磨蹭蹭,要把這場仗打到什麼時候?」
「都他娘的滾回去吃奶吧。」
「看本座如何施為!」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