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3章 佛子
蓮花佛國之中。
佛光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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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音瀰漫。
蓮花、瓔珞、白象、金龍、伽樓羅、寶瓶......
在眾多僧眾的供奉之下，一尊老僧的身影浮現於寺廟上空。
正襟危坐，手掐智慧印。
見得此道身影，諸多梵唱驀然息聲。
隨後眾僧人恭敬地對此道身影合掌低頭，口誦『南無本師天殤佛』。
那老僧，正是天殤佛主。
此刻的他一身潔白僧袍，不染塵垢，趺坐於虛空之上，面露慈悲之色，俯瞰著下方的眾多僧眾。
眼中無悲無喜，無有半點眷戀之色，口宣佛號，聲音不大，卻傳遍了在場所有僧眾的耳朵：
「今日吾將涅槃，涅槃亦是吾別離此界之時，爾等須好生聽從未來佛主訓誡......」
諸位僧人皆是點頭。
天殤佛主微微頷首，隨即宣道：
「未來佛主何在？」
話音落下，便見一赤足僧人，身著潔白僧衣，從寺廟深處一步步走出。
這僧人面容俊美，唇紅齒白，眉心一點硃砂紅痣，雙耳過肩。
此刻合掌朝著空中的天殤佛主躬身一禮。
天殤佛主點頭道：
「吾今日為爾施展寶瓶灌頂、秘密灌頂、智慧灌頂，汝佛心不足，是以無法施以句義灌頂。」
那僧人恭敬道：
「不為自身求安樂，但願眾生得離苦。」
天殤佛主微微頷首道：
「菩薩十地之中，汝已修行至第九地'善慧地'，吾會以智慧水為爾灌頂，即可入法雲地，成就佛果。」
當下一手輕輕落下，遙遙撫在這佛子的頭頂，一手輕捏，掌中頓生出寶瓶之相。
瓶中有水落入這佛子頭頂，口中念道：
「以甘露法水而灌佛子之頂，令佛種永不斷故。」
遠處虛空之中，遙望著蓮花佛國內的景象，幾位大乘沉默不語，唯有那隱沒在黑煙中的身影忍不住出聲道：
「這飛升整的這般麻煩。」
蓋真人眉頭微皺，隨即面色平復下來，淡然解釋道：
「道友稍安勿躁。」
「這佛門灌頂之法，需要諸多儀軌，這應該是四灌頂之法，分別對應化身、報身和法身，最後直指本心。」
「過往東方琉璃佛界的歷代佛主涅槃飛升之時，都會以此法將自身傳承與未來佛子。」
「雖不知這無上真佛是否也是這般，但想來其在天殤佛主飛升之際，應該也便是未來佛子徹底傳承之時。」
「那時，便是我等機會。」
聽得此言，那被籠罩在黑暗中的身影雖有些皺眉，也還是點了點頭。
目光隨即落在了那處蓮花佛國之中。
又是一番漫長而繁瑣的儀式。
蓋真人目光掃過這佛國之內，卻眉頭微皺。
旁邊的晁天君察覺到了蓋真人面色的變化，多年來的交情令他心中一動，低聲道：
「蓋道友，怎麼了？」
蓋真人也不隱瞞，皺眉道：
「我聽聞無上真佛有億萬兆佛民，怎地出現在此處的卻僅是這麼一些？」
晁天君沉吟道：
「或許是因為這人數太多，反倒是不便出現？」
蓋真人微微搖頭：
「總覺得出現的人有些少了。」
晁天君聞言，心念微轉，面露一絲凝重之色道：
「道友的意思是，這其中有詐？」
蓋真人沉思了一下，隨後低聲道：
「有詐無詐也說不準，不過這畢竟是無上真佛最為重要的大事，有所防備，倒也實屬正常。」
「何況飛升之時，接引雷劫必然聲勢浩大，佛民全都出現在這裡反倒是多了些麻煩，令其心生牽擾。」
說話間，他看了一眼身後始終不曾睜開眼的白了禪，心中那一絲不安又再度落了下去。
便在這時，蓮花佛國那邊也終於傳來了動靜。
但見得臥佛上方的虛空，忽然無聲旋轉起來，很快這虛空之中便有一團團雷光涌動。
遠處隱藏在虛空內的修士們見狀，不禁皆是精神一振。
「天殤要飛升了！」
蓋真人連忙道：
「諸位都做好準備。」
此間皆為渡劫後期修士和渡劫前中期修士，皆是神色肅然。
他們來此也不需要做更多的事情，只需要去阻斷那些菩薩羅漢們的干擾，讓幾位大乘能夠在天殤佛主飛升之際，安心去斬殺那位未來佛主，除去後患。
至於那位天殤佛主，不管是那些渡劫修士還是在場的幾位大乘，倒是都沒有什麼想法。
這等存在實力境界都遠超過他們，即便他們想要靠著數量上的優勢壓過對方，卻多半也是竹籃打水，倒不如等對方即將飛升之際出手干擾，能成則成，不成也便算了，首要目標還是要毀了那位能夠繼承天殤佛主修為境界的未來佛子。
是以此刻，他們都緊緊盯著籠罩在佛國內，那道雷光之中的老僧身影。
不止是蓋真人。
那位衣著華美的花夫人和籠罩在黑暗中的身影，包括晁天君也都是面色肅然。
唯獨白了禪仍是雙眸緊閉，盤坐於蓋真人身後，似乎不曾差距任何的動靜。
見此狀況，那位被黑夜籠罩的身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白了禪，對此有些不滿，不過大戰在即，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與此同時，蓮花佛國上空的那一團團雷光此刻也終於醞釀完畢。
『呲啦』一聲！
便有一道駭人聽聞的巨大雷柱轟然貫下。
見得這道雷柱的動靜，在場的幾位大乘修士皆是面色微變。
這飛升雷劫固然也號稱是接引雷劫，乃是接引修士飛升進入第二界海的最佳途徑。
但既然是雷劫，便不可能沒有任何的傷害，若是修士撐不過這道雷劫，自然也就不用想著去第二界海了。
而看著眼前這道雷劫的威能，在場幾人自問，若是自己親身去接這雷劫的話，只怕承受下來的可能性甚至都不超過一成。
不過看到這道雷光，蓋真人、晁天君等人也旋即心頭一松。
「看來夏侯天魔的消息沒問題，這天殤佛主真的要飛升了！」
別的或許可以偽裝，但這接引雷劫卻作不得假。
一旦雷劫出現，要麼飛升，要麼隕落，再沒有其他可能。
於是到了此刻，他們愈發心中沉靜，緊緊盯著蓮花佛國內的動靜。
而這一刻，蓮花佛國之內，一尊代表著天殤佛主的巨大法相也隨即從那蓮花之中顯化出來。
迎風見漲，迅速放大！
轉眼便化作了一尊巨大的金身佛陀。
身軀之大，雖不及那臥佛，卻也有三四分的大小。
合掌於前，頭生肉髻，眉心生有一顆吉祥紅痣，面容飽滿，寶相莊嚴。
任那雷劫光華洗鍊，那金身之上非但沒有損耗，反而愈發精煉。
法相表面泛著令人仰望的飄渺仙氣。
只是這尊大佛並未急於飛升，而是手捏寶瓶印，指向了下方的蓮花佛國內的未來佛子。
便如天泉湧入佛子頭頂。
這佛子的身上，這一刻亦顯化出了法身、報身、化身，此處的化身，與修士的化身不同，乃是意為佛陀在人間的顯化，恰是這佛子本身。
佛音梵唱驟然壯大。
天女、僧眾、蓮花……
此刻這未來佛子儼然一尊佛陀，盤坐於佛國之內。
這便是灌頂，由佛主為菩薩灌頂，引導其成為新的佛主。
這一刻，天殤佛主周身的佛光越發明亮，然而其身軀卻反倒是越發虛幻。
法相之中，隱隱可見一顆樸實無華的舍利子在佛光之中緩緩轉動。
而與之相反，下方蓮花佛國之內，那位佛子的身上氣息卻是愈發壯大，更是在剎那間便破開了菩薩與佛陀間的隔閡，其顯化出來的法身亦是如吹了氣一般急速增長。
「他要飛升了。」
望著身軀越發虛幻的天殤佛主，花夫人忍不住出聲道，眼中露出了幾分羨慕和複雜之意。
蓋真人微微點頭，一邊盯著這一幕的進行，一邊低聲道：
「佛門飛升與我們飛升有些不同，他們以涅槃之法，褪去凡間的肉身，以其精神抵達彼岸……」
說話間天殤佛主的身上法相已經近乎透明，唯有一顆舍利子無聲轉動。
似乎要將天殤佛主遺留在第三界海的所有力量全都收攏，徹底完成對未來佛主的灌頂。
而下方蓮花佛國內的佛子莊嚴寶相，接受著天殤佛主的饋贈，顯化出來的法相亦是愈發飽滿、尊貴。
「動手！」
看到這一幕，蓋真人知道機會來了，一旦錯過，便將再無這樣的好機會。
而聽到蓋真人的話，早已按捺不住，籠罩在黑煙中的那道身影，卻是當先飛了出去……
蓮花佛國內。
仰望著寺廟中間處那一尊愈發莊嚴的佛陀法相。
寺廟周圍的僧眾們無不放下了手中轉動的經輪、佛串、法珠、寶瓶等物，望向那佛陀的法相身影。
有人抬手合掌，低眉垂首，有人面露欣喜，有人卻又帶著幾分羨慕，還有人眼中暗含不甘。
但伴隨著灌頂儀式的順利進行，寺廟四周，此刻的氛圍也變得輕鬆了起來，不再如方才那般肅穆。
許多人更是交頭接耳，低聲耳語。
佛陀周圍，盤坐著六尊僧人和一位帶發的中年居士。
坐在西方處的一位僧人身後，小沙彌『普言』仰頭看著這一幕，目露震撼之色。
忍不住便傳音給坐在他面前的僧人道：
「師父......您不是最早達到大菩薩境的嗎？為何佛主卻沒有將佛主位置傳給您？」
正仰望著上方天殤佛主迎接飛升雷劫的僧人聽到這句話，瞬間心頭一跳。
只覺自己光禿禿的頭頂上這一刻都沁出了冷汗來。
「休得胡言！」
他立刻低聲傳音呵斥了普言，隨後連忙施展秘術隔絕了他心通之法。
這才有些心虛地看了一眼正在接受灌頂的佛子。
儘管知道對方此刻正處於灌頂之中，無法察覺他們心中所想，但仍然對上方的天殤佛主充滿了敬畏。
隨後才連忙傳音給普言，訓斥道：
「你知道什麼，也敢胡言亂語！」
普言面色不變，只是傳音的聲音里多了幾分誠懇與委屈：
「師父，我只是問問，我覺得這個智緣……這位佛主之前修為也不過便是菩薩境，在那幾個佛子當中都並不算出挑，怎地佛主沒有選您繼承佛主之位，反倒是挑了一個修為還不如你們的……您可是西方大菩薩啊。」
「別說不如您幾位大菩薩，便是比起輪迴六道的那個申服，我覺得都還差了些，也不知為何佛主卻偏偏挑中了他。」
西方大菩薩聞言，也不禁目露一絲不甘之色，目光下意識掃過不遠處坐在那位中年居士身後的僧人。
心中未嘗沒有贊同之意，卻還是搖頭道：
「既然是佛主安排，必定有他的深意……今日之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莫要再說與旁人！」
普言卻忍不住道：
「可是這位未來佛主也不算是有什麼能耐的人啊，若非佛主之前為他施展過一部分灌頂，令得他修為大增。」
「他哪來的實力去斬殺那八階圓滿的惡龍？」
「而且這殺性也著實忒大，把那惡龍給殺了，也不擔心這惡龍後面，萬一有什麼親戚朋友的過來報仇……」
「哪來那麼多廢話！」
西方大菩薩聞言，熟知弟子多嘴的性子，還是不禁輕斥了一聲，隨後傳音道：
「什麼親朋好友？再是厲害，難道還能冒犯我無上真佛？」
言語之中，自有一番自信和傲然。
普言訕訕一笑：
「師父說的對，是我多慮了。」
西方大菩薩微微頷首：
「知道便好，下次莫要胡言亂語，我們不去招惹別人便好，哪還敢有人來闖此……」
話音未落，但聽得天穹之上，佛國之外驟然傳來了一聲爆喝：
「兀那妖僧，還我後裔命來！」
但聽得一道驚人的龍吟之聲響起！
隨後便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一頭無角蛟龍竟轟然闖入了佛國之中。
黑煙纏繞在其四周，蛟龍身軀之上，又隱隱可見其人形模樣。
赫然是一位光頭大漢。
這光頭大漢甫一出現便直接穿破了虛空，直奔下方的佛子而來。
這猝然驚變，引得所有人都大為吃驚。
西方大菩薩面露難以置信之色：
「那惡龍竟真的有來歷！」
不敢耽誤，隨即和東方、南方、新任的北方、六道之主、日諦、月諦二位大菩薩，第一時間紛紛長身而起，顯出巨大的菩薩法相，合力迎向了那頭蛟龍。
「轟！」
那蛟龍所過之處，只一甩尾，七位大菩薩竟是紛紛倒退而回。
然而此刻在七位大菩薩拱衛之下的那尊未來佛主，卻是驀然睜開了雙眼，見到蛟龍的到來，面色雖是一驚，雙眸卻是平靜無比。
淡然道：
「這便是我的外劫？」
「你是我昔日斬下的那頭惡龍的先祖？沒想到那頭惡龍竟然還有這般的來歷。」
「正好，也能讓我試試如今的實力。」
盡顯從容與自信。
話音落下，手掌捏成佛印。
佛印驟然放大，化作一方巨大的手印拍上了這頭蛟龍。
『轟』的一聲。
佛陀巋然不動，那頭蛟龍卻是不禁倒翻而回，龍首露出了人性化的吃驚之色。
而便在這一刻，天外卻是驟然飛來了一道劍光。
那劍光清粼粼落下，直逼向佛陀的眉心。
與此同時，天外更是驟然飛來了無數道花朵。
這些花朵花瓣美到了極致，卻也帶著幾分寥落和肅殺之色。
飄零而落，瞬間便將整個佛國都籠罩其中。
與此同時，更有十數位渡劫後期、渡劫中期修士飛落而下！
看到這一幕，諸多僧眾無不駭然之色。
「起陣！」
面對大敵，未來佛主臨危不懼，清喝一聲。
隨即周圍的人群當中便飛出了五百位羅漢，忽然化作了一粒粒佛珠，當頭砸向了那道劍光。
未來佛主的手中，也隨即浮現出佛串來。
五百羅漢配合佛寶所化的佛串，在未來佛主的手掌之上釋放出了驚人的力量，那劍光落下，僅是破開了十數顆之後，便為之力竭，劍光微頓，顯露出了一道老者的身影來，正是蓋真人！
未來佛主冷哼一聲，正欲出手。
便在這一瞬間，一頭萬首雄獅從天外撲噬而下。
雖只一頭，卻好似鋪天蓋地一般！
未來佛主面露冷笑，只是還未等他出手，便忽地看到面前的萬首雄獅竟被一道金色大手隨意撥弄了開去。
定睛一看，未來佛主不禁面色微變，驚疑道：
「天殤佛主？」
眼見這金色大手撥開了那頭萬首雄獅後，竟是隨即朝他落下，驚怖之下，竟半點也不敢抵擋。
直至那一掌按到其身上，他才驟然反應過來：
「不對，佛主他怎會對我出手？！」
一念既起，天地皆寬。
面前的幻象驟然散去，然而那一掌卻依然迎面劈來。
只不過這手掌的主人，卻換做了白袍白髮，面容冷毅的晁天君！
此刻手握微微發亮的『蠶龍杖』，背後浮現出諸多仰天咆哮的神獸虛影。
這一擊，他沒有半點留手，全力以赴。
更是帶著幾分痛楚之後的極致憤怒！
「蠶龍界，太一……我為你們報仇了！」
『轟』的一聲！
未來佛主金身崩裂！
魔氣從裂縫中四溢而出！
隨後一道劍光呼嘯而過，一絲不差地斬在了他的眉心處！
這一刻，他雙眸圓睜，瞳孔之中滿是不甘之色，然而在四位大乘的聯手之下卻是根本沒有半點僥倖之理。
瞬間雙眸中的光亮迅速熄滅了下去！
「成了！」
「這未來佛主，倒是比想像中要好對付多了。」
花夫人飄落而下，掃了眼跌落在地的智緣，嬌笑了一聲。
那蛟龍亦是化作了一尊光頭大漢，黑煙再度纏繞在其四周，與晁天君、蓋真人一起落下，立在未來佛主屍身周圍。
四周僧眾看到這一幕，無不駭然失色，怔然之後，紛紛慟哭悲號：
「佛主！佛主圓寂了！」
大菩薩們看著未來佛主身上溢散出來的魔氣，這一刻卻紛紛恍悟。
也不敢耽誤，各自大袖一揮，四周的僧眾這一刻皆被其收入袖中！
方才還擁擠不堪的佛國之內，這一刻竟是死一般的沉寂。
除去這七位大菩薩之外，竟唯獨只剩下了流泄著魔氣，已經隕落的未來佛主，智緣屍身。
「不對！」
看到這一幕，蓋真人卻心頭一凜，環顧四周，面色微變，心中原本便存在的那一絲不安此刻不禁達到了極致：
「這是怎麼回事？！」
便在這一刻。
蓋真人袖中一件傳訊道寶極速震動起來。
他本不欲點開，然而此刻卻生出感應，下意識取出了這道寶，法力注入其中。
下一刻，他便聽到了來自徒孫張伯楷焦急無比的聲音：
「師祖！不能去！太一真人前來告知，天殤佛主飛升是陷阱！」
蓋真人心頭一震。
其餘幾位大乘亦是面色驟變！
只是晁天君的眼中卻多了幾分驚喜。
幾乎是同一時刻。
佛國上空，也緩緩響起了天殤佛主的聲音：
「無上真佛，老僧在此等候諸位已經許久了，多謝諸位為助界海眾生脫離苦海而獻出一份力，功莫大焉，善哉，善哉。」
眾人心中一跳，本能抬頭望去。
佛國上方，那尊已經幾乎化為舍利子的天殤佛主，這一刻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竟再度凝為實質。
合掌盤坐於佛國上方，含笑的面孔，正俯瞰著眾人……
（還有更新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