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公令牌

  第4章 天公令牌

  蠟汁掛在燭台邊沿堆出厚厚一層。

  廳堂里響著『噗噗』的聲音,飛蛾來來回回撞著外面的燈罩,祝公道微微斜眼,屈指一彈,將那隻飛蛾彈飛。

  一旁主位,酒水『嘩嘩』輕響落進酒杯,濺出些許水漬,蘇辰端起遞給祝公道:「來一杯?」

  後者收回視線,拄著長槍搖了搖頭。

  「無趣。」

  蘇辰抿了一口,在院子外報時的僕人聲音里,他微微側臉壓低嗓音:「那位陛下怎麼還沒出現?」

  「不知,但能感覺到陛下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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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公道性子淡薄,問一句答一句,蘇辰呼出一口氣,站起身讓他去後面拿一炷香過來,點燃後,走到廳堂正中,對著外面拜了三拜,收斂雜念,精神專注的望著外面夜色,輕聲喚道:

  「定安城侯府蘇辰,求見漢帝!」

  沙沙的樹梢搖晃撫動的聲響。

  庭院裡掀起一陣風來,吹的檐下懸著的一對紅燈籠來回搖曳,蘇辰看著手中長香飄出的煙霧散開飛向外面,陡然一陣咳嗽聲從右側的走廊盡頭傳來。

  咳咳!

  蘇辰還沒踏出廳堂,檐下的燈籠忽然變得明明滅滅,從廳里望去右側一排窗欞,一道黑影映在紙窗緩緩平滑而來。

  『這麼陰森恐怖?』

  聯想到昨日做的夢中夢,蘇辰臉色有些不好看,要是跟鬼片……腦中恐怖陰森的形象還沒腦補出來,門口已顯出了一道人影。

  樸素的灰色衣袍,鬚髮皆白的老人,拄著拐杖像是在走,又像是在飄,跨過門檻進來,看到愣愣的蘇辰笑了笑,沒有想像中的陰森恐怖,反而更像村里慈祥長者。

  「得你香火,朕才有機會重臨人世。」

  老人上下打量蘇辰,連連點頭,似乎非常滿意,他拄著拐杖徑直走到一側席位坐了下來,「就不要當我是皇帝……來,和我坐下說話。」

  「是!」

  蘇辰拱了拱手,轉身回去,不過沒坐到首位,而是在劉協對面坐下,想起心中疑惑,不免先開口:「昨晚那場夢,可是陛下……」

  老人點點頭。

  「是我入了你的夢。」

  「那陛下為何要幫我?」說實話,蘇辰不怎麼相信一點香火,就會打動對方,這位漢獻帝從出現到現在的言談舉止,不像提線的木偶,蘇辰說什麼,對方就照做。

  「我幫你……除了感念伱的香火……其實還有一個原由。」老人笑著,俯身聞了聞祝公道端來放在桌上的茶水,「真香啊……許多年不曾品過了,看來先一步過來,還是有好處的。」


  劉協贊了一聲,看到蘇辰笑了笑繼續說下去。

  「另一個原由,就像看到往昔的自己……」

  蘇辰皺起眉頭:「往昔?」

  「呵呵……這段時日看到你所作所為,便想起年輕的時候。」老人眼神微微迷離,輕聲道:「年少時,我也是如你這般,從未想過與兄長爭奪皇位,不就是一張椅子嗎,只要兄弟之間和睦,我就很高興……很高興……兄長也如願坐到了那個位置……可惜後來的事,你應該是知曉的,我就不提了。」

  「所以陛下幫我?就這麼簡單?」

  老人回過神來:「就是如此簡單。」

  「那陛下可還有其他麾下差遣給我?」蘇辰有些期待的看著老人,然而得到的回答,是劉協笑呵呵的搖了搖頭。

  他撫著花白的長須:「你還駕馭不了他們。」

  「為何?」蘇辰眉頭更緊。

  老人不答,只是笑著望過來,良久,他只說了簡單的一句:「我遣董卓、呂布、皇甫嵩……這些人過來,你覺得眼下可有信心否駕馭他們?」

  董卓、呂布?

  蘇辰眼神沉了沉,皇甫嵩先不談,前面兩人都是虎狼之徒,現階段還確實無法掌控他們,送來的話,依照性格,說不得定安城變得更加混亂。

  「我還有一事相求。」沉默了片刻的老人忽然開口,打斷蘇辰的思緒,「……我醒來,看你的時候,其實也在想一件事,倘若當初我真正掌握朝堂,那大漢會不會就變得不一樣了?黃巾過後,百姓安居樂業,各州沒有征伐戰亂……可是我卻連一天皇帝都不曾真正做過……」

  他看向蘇辰,語氣頓了頓:「不知可否讓我完成這個心愿?」

  這是執念?

  蘇辰微微皺眉。

  「可是在下也不是天子,如何讓陛下當一回皇帝?」

  「不一定是當皇帝……就想親身體會一番那種君臨天下豪邁之氣。」劉協從袖裡摸出一塊令牌放到桌上,「虎狼之將,或許你還無法駕馭,但這枚令牌上的豪傑,你倒可用上一用。」

  蘇辰上前接過令牌,長橢形狀,半個手掌大小,材質跟祝公道那枚相似,上面有兩字:天公。

  「天公……莫非是那張……」

  蘇辰抬起臉正要詢問,忽然一個激靈,他從椅上驚醒過來,四周一片安靜,飛蛾仍舊繞著燈罩撞著,檐下的燈籠如常,靜靜的懸掛。

  祝公道持著長槍站在一側,目不斜視,而原來坐有老人的席位空空如也。

  不過,手中那枚令牌證明,剛才發生的事是實實在在的存在過。


  「剛剛漢帝劉協真的來過?」蘇辰望向祝公道,後者微微側過臉來,緘默的點了點頭。

  「這般神秘,旁人看不到陛下?」

  祝公道再次點了點頭。

  「那我上茅房,他也不會看到了吧?」

  祝公道嘴角抽了抽,這回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門外有人小廝過來,在外面恭恭敬敬喚道:「三公子,侯爺醒了。」

  話剛一說完,蘇辰已經快步出來,從小廝身旁徑直出了月牙門趕往後院,接到消息的兩位兄長也趕了過來,此時都在裡面。

  一直照看到現在的母親,神色疲憊的起身讓三個兒子靠近床邊,蘇辰擠過兩位兄長中間,朝床榻上的身影喚了一聲。

  「爹。」

  蘇從芳剛剛醒轉,身子虛弱,根本支不起精神,只是蠕了蠕嘴唇,又陷入昏睡。

  不過能醒來,終於讓一家人鬆了一口氣。

  「娘,你去休息,這裡由孩兒來照看。」蘇雍攙扶著婦人,勸說著將她送出房門交給丫鬟春梅送到偏間歇息。

  回來時,蘇辰看著床榻上昏睡的老人,回頭道:「兩位兄長,這裡還是交給我吧,明日你們還要處理城裡許多事,不可熬夜耗費精神。」

  「你沒做過這些,毛手毛腳的,怎能照顧好爹。」蘇烈不同意。

  二哥是直來直去的脾氣,蘇辰早就習慣了,他笑道:「不是還有丫鬟在外面伺候嗎,我就在床邊守著,等爹醒過來,有什麼需要我喚丫鬟來即可,這點小事還是不會馬虎的。」

  蘇雍、蘇烈明日確實有許多事要忙碌,眼下父親醒過來一回,那就表示不會有性命之危,他倆人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有精神將遇刺的混亂處置妥當。

  「嗯,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這陪父親,有事就找丫鬟過來通知我們。」蘇雍語氣柔和,拍了拍蘇辰肩膀,便帶著蘇烈走了。

  人一走,房裡變得安靜。

  蘇辰抬手揮了揮袖口,門口侍候的兩名丫鬟自覺的退到門外,將房門輕輕闔上。

  燭火輕搖。

  站立的身影緩緩走到床邊坐下,握住老人的手沉默了好一陣:「爹,今天這事出的奇,這些刺客怎麼知道你會來施粥?」

  看著老人緊閉的雙眼,蘇辰忽地笑了一下。

  「無非家裡出了內鬼,畢竟能知道你行程的不多,總會查到。不過大哥、二哥喜歡堂堂正正,陰暗角落這種事,還是我來做比較妥當。」

  呃……

  蘇辰的話語裡,床上陷入昏迷的老人忽然發出一口呻吟,微微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小兒子,他虛弱的張了張嘴。


  「蘇辰……你怎麼……在這兒…」

  「今晚由我來守著爹。」

  蘇辰笑著將床頭放的溫湯端來,一勺一勺餵到他嘴裡,「娘守了一下午,大哥和二哥明日還有事要處理,我是府里最閒的,自然該我來照看。」

  老人看著端碗拿勺的兒子微笑說話的神態,恍然間有種荒唐的錯覺,一點不像那個讓他傷透腦筋的老么。

  「難為你了。」

  「平日都是大哥二哥在做事,我就偷奸耍滑,躲躲清閒,現在家裡出了事,做兒子的總要盡孝心的。」蘇辰又恢復到平日裡的神色,「要是連這點孝心都沒有,還不如塞回娘肚子裡。」

  「你……」蘇從芳虛弱的咧咧嘴,不知怎的,今日兒子說這些混帳話,他沒有生氣的感覺,「盡說混話……以後少跟……城裡那些人廝混……爹就安心了。」

  「嗯,爹說的對,正經人誰跟他們廝混。」

  「你這混小子,就最不正經!」

  「呵呵!」

  蘇辰將溫湯放回原位,父子倆又聊了一陣家常,見蘇從芳又昏昏沉沉睡下,他便坐在床邊一直待到天色蒙蒙發亮,母親領著春梅過來接替,他才起身出屋。

  好久沒熬通宵了,記得之前還是十五歲在醉花樓的時候。

  想著時,已到了前院用飯偏廳,大哥二哥一早便出門辦事,只剩兩位兄嫂在,大嫂殷素寰大方得體、性子溫和,娘家人多有在朝中為官,嫁到蘇家後,對蘇辰這個沒什麼『本事』的小叔,也沒拿出別樣的神色。

  「等會兒,我和紅真要去照顧父親和母親,你不要亂跑。」

  「他是家裡最閒的,不上街能幹嘛?」紅真是二嫂的小名,她話語多有戲謔。

  「我明白。」

  蘇辰笑了笑說了一句,有腳步聲從府門那邊過來,十三站在門口,低聲喚道:「三公子。」

  「兩位嫂嫂慢用,我有點事要處理。」

  看著起身出門的背影,二嫂花紅真撇了撇嘴,「裝模作樣。」

  「紅真!」大嫂素寰放下碗筷側過臉,有些責怪的看去。

  ……

  「有眉目了?」

  出了偏廳,蘇辰站在角落的檐下看著滿臉疲憊的十三,後者看了看左右,點頭小聲道:「城裡上上下下都打聽過了,查到一些線索,有兄弟看到過昨日那四個刺客與一些人接觸過。」

  說著,他湊近在蘇辰耳邊說了幾句。

  蘇辰眼睛眯了眯,轉身回走,去往南廂院落,語氣冰冷。

  「叫上祝公道,隨我走一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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